她的声音滑出又陡然停下。
李太医不由抬头看她。
“……我师父教我的是梅山道。”程娇娘接着说道,“并不是医。”
梅山道!梅山峒蛮!那是巫家之地!
李太医大吃一惊。旋即又有些悚然。
巫可是很避讳的事,尤其是如今程娇娘又成了皇家宗室。
“道有道。解难济危就是正道。”李太医立刻说道不愿多谈这个话题。
程娇娘看着他笑了。
“殿下的毒我解了,但他的身子损耗太大了。”
既然李太医明白,她也就不再说了。
“日后必定要好好的调养,李太医还要多费心,别因为我在,你就不管了。”
李太医笑了。
“不会不会。”他忙说道。
“李太医,你的医术比我厉害。”程娇娘说道。
李太医只觉得耳朵发热,嘿嘿的笑了。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他连连说道。
“别客气,我说的只是医术,又不是别的。”程娇娘说道。
李太医的笑顿时僵住。
这女子!
他又再次摇头笑了。
程娇娘看一旁的半芹,半芹忙将手里的一个盒子递过来。
“这是?”李太医问道。
“这便是你问过的香。”程娇娘说道。
李太医一愣,旋即明白了,顿时讪讪。
当时新婚dòng房夜后,看着被折腾的不像样子的晋安郡王,他们自然在屋子里好好的查了一番,也发现了府里从未有过的香味,更况且还是药味的香。
“不过,只能殿下用,别人用不得。”程娇娘说道,“你收着吧,也许用得着。”
李太医眉眼一惊。
“殿下的毒果然和这香有关?”他问道。
“必不可少的一味。”程娇娘说道。
原来如此啊,李太医带着几分恍然,忙郑重的接过。
“这些日子家里是要惊心,虽然扫了一批不规矩的人,谁知道还有多少藏着呢。”他说道,“这件事有人吃了暗亏,必然不肯善罢甘休。”
程娇娘淡淡一笑。
“暗亏?”她说道,“这样这可不叫暗亏。”
☆、第二十六章夜思
“夫人回来了。”
门外传来丫头们齐齐施礼的声音。
晋安郡王忙坐正身子,待听到门外脚步声,他又忙坐回去依着凭几,专注的看着手里握着的茶碗。
“…宵夜现在用吗?”
素心的声音问道。
“殿下用过了?”程娇娘声音在屋子里响起。
晋安郡王抬起头。
看到屋中站着的女子,已经换上了家常的襦裙罩衫,虽然罩衫依旧是暗青的,但襦裙的是玫瑰紫,所以颜色比以往见过的要亮丽一些。
毕竟是新婚。
她很在意新婚的吧,所以衣饰上细心些。
晋安郡王便笑了笑。
“还没,我歇息了一刻。”他说道。
程娇娘点点头。
“怎么没换衣裳?”她又问道。
“累了,先歇息一下。”晋安郡王带着几分随意说道,一面起身。
侍女们忙跟着进了净房,简单的冲洗了一下,侍女拿来gān净的衣裳。
“我的东西都搬到这里了?”晋安郡王问道。
“只是一些衣裳。”侍女答道。
晋安郡王便不再问了,走出来程娇娘已经只穿着雪青亵衣坐在卧房里看书。
看着晋安郡王走过来,半芹忙捧来一碗汤羹。
“李太医说了什么?”晋安郡王接过,一面顺势坐下来,似是随意问道。
“斟酌了一下你的药方。”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微微皱眉。
“还要吃药?”他说道。
程娇娘放下书看他一眼笑了。
“怕吃药?”她问道。
晋安郡王就笑了,也不用勺子端起喝了几口茶汤,又看程娇娘。
“你的呢?”他问道。
“我不用吃药。”程娇娘看他抿嘴一笑说道。
她在打趣他?
倒是不知道她还会打趣人。
果然相处越多越能看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药很好吃。”晋安郡王笑道,一面将茶汤仰头喝完。
侍女捧来茶跪下,晋安郡王漱口。
“时候不早了,也累了一天了。早些歇息吧。”程娇娘说道。
晋安郡王口里含着的一口茶就咽了进去。
屋子里的侍女们忙施礼告退,素心迟疑一下。
“不用值夜了。”程娇娘说道,“你们都下去歇息吧。”
素心和半芹对视一眼。应声是退了出去。
外间的灯逐一熄灭。
“你在家也不喜欢有人值夜?”晋安郡王带着几分随意问道。
“是。”程娇娘说道。
“我也是。”晋安郡王便笑道。
说话的声音一停,屋子里的气氛就有些凝滞。
“今晚。还要吗?”晋安郡王问道。
“不用了。”程娇娘说道,起身走到chuáng边,伸手掀起帐子。
夏日里的亵衣轻薄,雪青色在灯下隐隐透出雪白的肌肤,闪着细腻柔和的光泽。
晋安郡王忙移开视线。
“那太好了。”他哈了一声,一面站起身活动一下手臂,故作几分轻松,“终于不用痛了。可以睡个好觉了。”
程娇娘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可不一定。”她说道。
屋子里的灯chuī灭了,晋安郡王努力的睁大眼看着帐子,身边的人侧身向外,适才上chuáng刚躺下时肌肤碰触已经避免了。
他心里有些懊恼,就是方才碰了下,他下意识的向内躲开,程娇娘才侧身避开的。
“我是有些不习惯。”他忽的开口说道。
身旁的人嗯了声。
话一出口,晋安郡王就后悔了。
难道她就习惯了?她还是个小姑娘呢。
“我是说,没想到,咱们就成亲了。”他停顿下又说道。“跟做梦一样。”
“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程娇娘说道,“就是这样的。”
晋安郡王笑了笑,抬手枕在脑后。让有些僵硬的身子略微的舒缓一下。
“可是,本应该是很好的事。”他说道。
但是他们的亲事却是在自己毒发待死,程四郎被人杀死在青楼,明知这件事是被人算计,偏偏最终不了了之的时候…
而且还是太后下旨qiáng迫,还是打着冲喜的旗号。
这不是他预想的婚事,不是他想的成亲的方式。
晋安郡王吐出一口气。
“其实你就是不同意也能的。”他说道,“我,没想到你会同意。”
夏日里薄纱帐子。视线适应后倒也不是漆黑一团,青光柔柔。
他看着帐子。鼻息间围绕着已经熟悉的清香,眼前的程娇娘便变得清晰。
“没有人也没有事能让我不便。”她淡淡的说道。
如果她不愿意。就算是太后也最终bī迫不了她的吧。
那种状况下,她怎么就同意了?
晋安郡王觉得心咚咚的跳的厉害,他不由深吸一口气,将手从脖颈下抽出来,小心的放在身上。
“不是早就说了的吗?”程娇娘说道。
或许是侧躺背对他的缘故,传来的声音有些低低的沉闷。
是,他们早就说了要成亲的,他询问了她,而她也应下了。
但那个时候,跟现在这个时候不一样啊,那时候可没想到他会牵连她,没想到程四郎还因此死了…
“既然说定了,怎能出尔反尔。”
低柔的声音继续说道。
她应下了就不会反悔,不管什么事,言出必行。
就该是这样的道理,他也很明白,只是…
晋安郡王再次将手枕到脑后,觉得这帐子里有些闷闷,他忍不住翻个身,chuáng再大也不过是chuáng,睡了两个人不可能泾渭分明,这一动作他就碰到了程娇娘的身子。
夏日里。腰里只搭了一条薄薄单子,侧着身子睡的玲珑身子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晋安郡王吓了一跳忙向后靠去,撞倒chuáng板。发出咚的一声。
“怎么了?”程娇娘问道,撑身要起来。
“没事没事。”晋安郡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又有些恼火,一面忙躺好,“不早了,快睡吧。”
程娇娘便不再问了,躺回去不动了。
明明是他自己在说话再闹…她都要睡着了。
晋安郡王翻个身面向内,闭上眼一动不动,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身子僵硬的有些撑不住才慢慢的躺好。
一旁程娇娘呼吸匀称悠长。显然已经睡熟了。
她倒是一点也没有不自在…
自己这两次都是昏睡不醒,但她是清醒的,所以已经习惯了吧。
这有什么不习惯的,第一次还是他闹着要来的。
晋安郡王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侧睡的程娇娘,她散开的长发与浓浓的夜色融合在一起。
其实那日的事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拜了堂喝了jiāo杯酒,后来就迷糊了,觉得睡了好久又只是一眨眼,再醒过来还有些不真切。如果不是身旁顾先生在骂阿景李太医,他都要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个梦而已。
原来他真的和她成亲了,今日是他们成亲的日子。
成亲花烛夜。怎么能够让她独守空房?
他就gān脆说自己难受,要死了,李太医和阿景便坚持要送他来这里,顾先生最终还是害怕同意了。
然后,他就不知道什么了,只记得浑身都疼,疼的他都忍不住要喊,其实他很能忍痛的,这一次实在是忍不住了。不过后来嘴里被塞了一块布或者什么东西吧,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塞了一块布…
晋安郡王看着身边的女子。又有些失笑。
她可真想得出来。
笑着笑着晋安郡王的神qíng又沉下来。
没有人也没有事能让我不便。
算计她,害了她的家人。qiáng按着赐婚要冲喜,不,其实不是冲喜,而是要让她去死,那又怎么样,她还是嫁过来了,按照你们算计的那样嫁过来了,不过却没有让你们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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