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她连连说道。
陈老太爷笑着便让仆妇们带她去。
“小心些,别伤了手。”他嘱咐道。
“爷爷,你也记得吃药。”陈丹娘也叮嘱道。
陈老太爷笑着点点头,看着仆妇们用着陈丹娘离开,站在廊下看不到她们的身影,陈老太爷脸上的笑便散去。
“真是没想到。”他慢慢说道,神qíng悲愤,“真是没想到啊,我的十八娘,怎么会变成这样,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老太爷,十八娘子,也许是被人蛊惑了。”老仆低声说道。
陈老太爷笑了,笑容里带着嘲讽。
“被人蛊惑?”他说道,“这世上从来没有被人蛊惑这件事,能蛊惑自己的只是自己,如果自己无心,又怎么会意动?”
老仆垂目叹口气。
“就算如此,她也只是她,不是老爷。”他说道。
陈老太爷再次笑了笑,却没有说话,沉默一刻。
“我有些后悔了。”他慢慢的说道,看着暑气褪去渐渐初现秋日高远的天空,“当初要是带着丹娘没有进京来……”
后悔?
只有当一件事结局已定的时候,人才会后悔,才会追忆当初。
老仆愕然抬头。
“老太爷!这件事不会的…”他急急说道。
陈老太爷却转过身打断了他。
“去收拾东西。”他说道。
老仆一怔,面色有些悲戚。
“老太爷!”他再次喊道。
陈老太爷抬脚迈步进厅内去了。
……
陈夫人面色泛白看着眼前的陈十八娘,这一瞬间她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女子是谁啊?
怎么她好似一点也不认得?
“…父亲不愿意这样做,是因为太子是个傻子吗?”
不待陈绍回答。陈十八娘已经自己先摇头。
“不,我相信父亲不是因为这个。”
她神qíng郑重,神qíng平静。
“因为那是太子。父亲如果嫌弃太子是个傻子,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太子。是父亲同意立庆王为太子,是父亲同意待太子有了皇子,就可以登基为帝,太子在父亲眼里不是傻子,而是君,要忠要敬的君。”
陈绍的脸色微微泛白。
这话好熟悉啊,陈夫人想到,好似昨日就听过了。
“什么叫飞来横祸?难道给太子议亲就是祸事吗?”
陈夫人耳边响起陈绍的声音。陈十八娘的声音又随之响起。
“…如果父亲因为太子是个傻子而不屑与之结亲,那岂不是口是心非?父亲都不屑,那别人愿意跟太子结亲又成了什么?那谁还敢跟太子结亲?此等让太子成为笑谈的事,父亲绝对不会做。”
“别人愿意结亲为了什么,别人心里清楚。”陈夫人心内一团火在烧,她竖眉打断陈十八娘,喝道,“那不是你父亲所求,而你父亲也不会去嘲讽别人的所求。”
“那父亲所求的是清名吗?”陈十八娘说道,声音拔高一分。“是因为不想当外戚,所以才不肯让丹娘做太子妃吗?”
“十八娘,你真糊涂还是假糊涂?”陈夫人也拔高声音喝道。“你父亲是用外戚驱逐高凌波的,你却让你父亲去做外戚,难道是要自相矛盾吗?”
陈十八娘的声音此时平静下来了,没有看母亲,而是看着陈绍。
“哦。”她说道,“那这么说,父亲原来是为了这个才不愿意为外戚的。”
陈夫人一怔,为了什么?
而陈绍则看着陈十八娘,神qíng一息数变。
“高凌波为了弄权所以要做外戚。”陈十八娘眼神凝重。直视父亲,一字一顿。“那父亲这是为了弄权所以不做外戚。”
弄权!
此言一出,陈绍面色巨变。而陈夫人则扬手就给了陈十八娘一巴掌。
“逆子!”她不可置信的喝道,“你竟然如此说你父亲!”
这一巴掌比先前的一巴掌要重的多,又是猝不及防,陈十八娘被打的歪身倒在地上,嘴角流出血来。
陈十八娘却笑了。
“母亲。”她说道,并没有擦去嘴角的血,手扶着地,“人都是因为做了,才会被别人说的。”
说到这里又是笑,眼泪滴落下来。
“外戚,我自然知道成为外戚会面对什么境遇。”
“士林最忌宦官和外戚,外戚得权,便会被指责为乱政,御史言官更是紧盯着外戚,不能升官不能委以重任,稍有不慎,便是蜂至沓来的弹劾。”
“但尽管如此,我也知道有很多人想要当外戚,为的就是如同高凌波那般得权拿势,为了富贵滔天,对他们来说,外戚就是他们谋利的手段身份,而国事朝政如何,根本就不关心。”
“是的,太子殿下并不会缺少太子妃,并不是非丹娘不可。”
“可是既然谁都可以,为什么丹娘不可以?”
“那些想要成为外戚的人有所求,而父亲正因为不想成为外戚而无所求,对于太子来说,对于朝堂来说,此时此刻无求才是大幸。”
“父亲常常说为国岂敢惜身,但如今为了所谓的清名,为了能够留在朝堂,为了不被外戚身份所牵连,就不肯解太子困境。”
“原来为国不惜身父亲也只是说说而已,是女儿糊涂了,不该当真,是女儿错了。”
陈十八娘坐正身子,冲陈绍再次俯身以头碰地叩拜。
“女儿自当去太后面前谢罪,此事皆是由女儿所起,女儿一定会让父亲得清白。”
说罢叩了三个头起身。
“十八娘,你只想着大道,难道就忘了人道了吗?”陈夫人说道,看着陈十八娘,只觉心灰意冷,“你要你的妹妹嫁给一个傻儿,那是一辈子啊。”
陈十八娘再次跪下来。
“母亲,那是一个傻儿,但还是一个太子。”她说道,“嫁给太子,就是太子妃,是皇家贵妇,是将来的一国之母,母亲怎么能以平常夫妻论处?”
“太子妃要嫁的可不仅仅是太子,而是将来的皇帝,是国,太子和太子妃是夫妻,但又不同于平常夫妻,太子护的不是小家,而是国家,太子妃相的夫是太子,教的子,是皇子,是未来的国君。”
说到这里,陈十八娘看着面前的父亲和母亲,深吸一口气,神qíng肃正,一字一顿声音铿锵有力。
“为国岂敢惜身,岂能谈小qíng小怡。”
☆、第三十八章艰难
相比于陈家的激dàng,晋安郡王府一如既往的安静。
听到内院说传早饭时,外院的顾先生又抬头看了眼天色。
“这早饭可真够早的。”他说道。
“昨夜殿下忙的晚,如今身子才好,累了起的晚也是应该的。”景公公说道。
顾先生便哼了声。
“那要看忙的什么。”他说道。
他的话音才落,这边景公公就噗嗤笑了。
忙的什么…
小夫妻两个前脚拌嘴,后脚日上三竿还没起,能忙什么…
顾先生听见他笑了顿时回过神,面色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恼。
“你想什么呢!”他说道。
议论主上的内宅时可不是他们能做的事。
景公公却正了神色。
“我想的是殿下能得血脉延续,也算是了得一桩心愿。”他说道。
是啊,如果殿下有了子嗣,晋安郡王这个血脉就算是稳稳的能传下去了,对于几次三番被害的晋安郡王来说,真的是天大的喜事。
还有什么比血脉得以延续更重要的事呢。
如果是别人也许还有些忐忑不安担忧,但是那个女子的孩子的话,一定能够护的稳稳的。
再不是殿下一个人努力着,而是夫妻同心。
顾先生的神qíng变得柔和。
二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人蹬蹬进来。
“景公公,长弓找好了。”那人说道。
顾先生愣了下。
“要长弓做什么?”他问道,看着那人手中拎着的一把长弓。
景公公已经高兴的伸手接过,端详一刻。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他说道,说罢兴高采烈的拿着弓就忙忙的走了。
顾先生在后皱眉。这才想起昨日陈家的人来,走的时候捧着一把弓。
原来如此啊。
王妃将自己的长弓赠人了,所以景公公就忙另寻一张弓来…
不对。景公公虽然是个内侍,但媚的却只有一个上。他才不会主动去为王妃寻弓的,除非是得到了晋安郡王的叮嘱。
看来这真是动了心的喜欢了。
顾先生忍不住笑了笑。
也好,也好,有个人真心喜欢的人作伴是件极难得的,只是…
想到这里顾先生又忍不住摇头。
只是如果反过来是那女子对殿下全心全意就更好了。
看着景公公亲自将长弓挂在墙上,晋安郡王带着几分随意。
“…业jīng于勤,不可一日废。”他说道,“随意拿了一把。你先用着,再寻你中意的吧。”
随意拿了一把…
这随意可让他们从昨夜忙到现在,就差跳进陈家拿出那把弓一个铺子一个铺子的找了。
这就是所谓的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吧。
景公公撇撇嘴。
“齐纨未足时人贵,一曲菱歌敌万金嘛。”程娇娘说道,看着晋安郡王笑了笑,“你这个随意,就足够我中意了。”
景公公愕然转头看过来,见那女子手中握着筷子正慢悠悠的吃饭,嘴角带着一丝笑。看着对面坐着的晋安郡王。
而晋安郡王手中也握着筷子,不过此时神qíng有些呆呆。
她知道殿下花费的心思,直白的点出来。然后还说一句我喜欢……
我喜欢……
这是…在调戏殿下吗?
景公公的视线落在晋安郡王身上,清清楚楚的看着年轻人的耳朵慢慢的变红。
“那也是。”年轻人又故作几分洒脱,略伸展了下手臂,“礼轻qíng意重嘛。”
程娇娘一笑没有再说话,低头吃饭。
晋安郡王也若无其事的吃饭,只不过借着喝汤抬袖子掩饰时笑的嘴都咧开了,站在景公公这个角度看的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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