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观主笑了,摇摇头。
“她回不回来,这里都是她的家。”她说道。
道童哦了声。那倒也是,这太平宫到底是程家的产业。
师徒二人转身关门出来,外边的山门被敲响了。
“师父,宝元山道观的人送信来了。”
宝元山道观?
孙观主愣了下,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
屋子里孙观主就近灯看完了信。神qíng复杂。
“我不是说这两个孩子心眼多,让你们多留点心看着点吗?”她说道,叹气。
“是,一开始是留心,可这两个孩子挺老实的,功课也认真,做事也吃苦,也并没有说自己身世如何可怜。踏踏实实的,就…”来人也是个中年道姑,也叹气说道,“谁想到竟然突然跑了,还偷了观里的香火钱,那可是我们过冬的积蓄啊。”
“活该。”孙观主没好气的说道,“别指望我给你们我们过冬的钱。”
中年道姑嘿嘿笑了。带着几分讪讪。
“师叔,我师父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来和你们说一声。”她说道。
孙观主哼了声。
“我还不知道你那师父的鬼心思。”她说道,说到这里又叹口气,“两个孩子大半夜的能跑多远?你们都找了吗?”
“找了,方圆百里都找了,一点影子都没,真是奇怪了,要不然就是被láng叼去了。”中年道姑说道。
孙观主看着手里的信没说话,琢磨着要不要给程娇娘递封信,又想到走时也没留地址。也没法送信。
“时候不早了,你先去山下歇息吧,跑了就跑了吧,也没别的办法,不是咱们赶她们走的,而是她们自己要走的,生死由命吧。”她说道。
中年道姑应了声是。
“师叔。”她想到什么又站住脚。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听说你们这里的点心大为有名,不如我走的时候拿点,好在我们那边也宣扬下?”
孙观主呸了声,一副就知道你们什么心思的神qíng。
“没有没有,不用不用,我们是道观,又不是点心铺子,宣扬什么。”她说道。
夜色深深,山风阵阵。
漆黑的夜色里,两个小小的身影艰难跋涉。
“姐姐,我走不动了。”
“走不动也要走。”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去能让那些不要我们的人后悔的地方。”
夜色里终于看到两盏灯笼,车队人马都松口气。
“娘子,娘子,到驿站了。”婢女高兴的说道,看着车厢里裹在锦被中的女子。
“已经这么晚,不如gān脆赶路好了。”曹管事和陈四爷说道。
陈四爷自然愿意,来的时候他们就是这样日夜不停的,回程带上这个女子走的慢了很多。
“你去和那娘子说。”他说道。
“我?”曹管事忙摆手,“还是四老爷您去吧。”
这一路行来,曹管事几乎从不出现在程娇娘面前,陈四老爷自然看到了,再联想到在道观的事,他自然看得出,这程娇娘不喜曹管事,或者是,不喜周家?
“我们这个娘子从小就古怪,也就听我们老夫人的话,是她老人家从小照顾大的。”曹管事似是随意感叹说道。
陈四老爷哦了声,这个孩子是周老夫人照顾大的啊,那跟周家应该很亲近,病人都古怪,这个娇娘子就是天xing古怪吧。
他转身去马车前说了。
“那怎么成?太累了?怎么受得了?”婢女立刻反对道。
她这样一个身体康健的坐了这么久马车颠簸的都受不住,更何况程娇娘这样身子不好的。
陈四老爷看程娇娘,他知道这主仆二人谁才是说话的人。
“娘子,我父亲的病qíng实在是…”他带着歉意说道。
“越快越慢。”程娇娘说道。
“yù速则不达。”婢女点点头,看那陈四老爷说道,“我家娘子身子累坏了,到那里,可顾不上你父亲的病了。”
这倒也是,陈四老爷点点头。
“是我疏忽了,娘子见谅。”他说道。
决定停脚歇息,一众人热闹的向驿站而去,没想到这大半夜的,驿站里比他们这边还要热闹。
这是一处年久失修的破旧驿站,此时院子里停满了车马,多是运货的车马,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
“出去,出去,没地方了,人都要死了更不能住进来。”两个胖乎乎的驿丞正驱赶四五个男人。
四五个男人抬着一个门板,其上有一人盖着被子,被这驿丞驱赶,男人们都骂骂咧咧。
“gān什么?你们这些打不过西贼的逃兵,要在我们这里耍威风吗?”驿丞骂道。
“你这贼厮!”
这话如同一刀刺在这些男人心上,顿时涨红脸,举起拳头。
“休要闹了,他也没说错。”一个男人喊道,制止其他人,看了眼那驿丞,“我们就在外歇一晚罢了。”
“大哥,可是三弟他,他的病…”其他男人说道,声音有些哽咽。
男人没有说话,看了眼这边。
这边陈四老爷的车马驶进,高头大马,锦衣玉带,一眼便知不凡。
察言观色的驿丞立刻堆笑接过去。
“官人,住店么?”他们热qíng的招呼道。
曹管事拿出驿劵,看到其上鲜红的京都兵备司官印,驿丞几乎将头点到地下。
他们这种小地方,哪里见过这等京城来的高官,欢喜的浑身瘙痒。
“上房不够了。”
“不够了将那些商贩们都赶出来。”
驿站里顿时人仰马翻的热闹。
外边已经点起篝火的男人们冷眼看着,有人重重的啐了口。
“真是贵贱不同命!”他说道。
“大哥,三弟不行了。”一个男人喊道,看着门板被子下的男人。
一众人围过去,却束手无策,最终低头垂泪。
“人的命,天注定,认命吧。”为首的男人喃喃说道,神qíng却是无比的悲怆,手紧紧的攥起来。
谁想认命!谁想认命!奈何!奈何!
“人的命,真是,天注定。”一个女声响起,“这病者,遇到我了,真是,好命。”
什么?
驿站里喧闹纷纷,随行几辆马车,其中一辆马车正好停在这边,似乎在等里面收拾好了才进,此时车帘掀开,昏昏夜色里似是一个女子形容看过来。
☆、第十一章能治
“你们有大夫?”
男人们呼啦啦的站起来,急切的问道。
看看这些车马,看看这些人的穿着打扮,富贵人家养个大夫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看到这些男人站起来,守在程娇娘马车四周的侍从都有些紧张,也忙站过来挡着。
“gān什么?”他们喝问道,带着几分警告。
心里又埋怨这个古怪的娘子乱说话。
人家这边正倒霉呢,你说人家好命什么的做什么,莫名其妙!
虽然自己这边不怕这几个男人,但路途之中少惹是非总是好。
“慎言。”侍从首领忍不住低声对程娇娘的马车说道,“这些人似是军汉。”
程娇娘这边无声了。
被吓到了吧,侍从们摇头心道。
那边的男人也阻止了其他人,站在原地没有涌过来。
两边在喧闹的夜中有些沉默的对峙。
车帘掀开,先是跳下一个婢女。
“娘子,稍等一刻,那边房间收拾好了再进去。”侍从忙提醒道。
婢女没理会他,而是伸手,扶着程娇娘也下了车。
秋夜已经有些寒意,程娇娘披着斗篷,兜帽遮住了头脸,越发显得人赢弱不堪,似乎一阵风就能chuī走。
瘦弱的女子一步步向前走去,越过侍从,方向不是驿站,而是这几个男人。
“娘子?”侍从们回过神忙喊道,带着几分焦躁跟上去。
男人们对于这女子突然走过来有些不解,不由后退一步。
“娘子,你们,有大夫吗?”为首的男人问道。
“有。”程娇娘答道。
真有?男人顿时惊喜不已,一阵骚动。
“那。那请娘子救命。”为首的男人还算自持,忙克制激动施礼。
“好。”程娇娘说道。
遇到善人了!
男人们都很激动,等着这娘子唤家里的大夫来,却见那娘子径直走过来,他们下意识的让开。
程娇娘停在门板前。看着其上被子下的人。
婢女愣了一下,才想到什么,弯身将被子掀开了。
“娘子…?”男人们不解。瞪眼问道。
这小娘子,怎么,跑来看男人?
这边侍从们早就呆了,还好几个机灵的忙去找曹管事了。
“什么?”
正看驿站收拾出来的房间的曹管事皱眉。
“这孩子,真是一点也让人省心。”他嘀咕道,转身要过去阻拦,但又怕自己过来更是火上浇油。
这娘子肯定要和自己对着gān……
“怎么了?”陈四老爷问道。
曹管事忙将事qíng说了。
“哦?”陈四老爷略惊讶。但又似乎想到什么一笑。“我去看看。”
曹管事求之不得。忙让陈四老爷去了,自己则带着人赶车马进驿站。
程娇娘就那样站着看了一刻那门板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
男人胡子拉渣,破衣烂衫,蓬头垢面,就是亲爹娘见了也认不出的样子。
胳膊上腿上裹着脏兮兮的衣袍撕做的布条,篝火下呈现出黑红的污迹。
四周的人也都呆呆的,不知这娘子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这伤者有什么可看的。
腥臭污物常人见了都要扭开头,更何况这还是个娇娘子。
“娘子,我家兄弟,受了刀剑伤,找了几个大夫看了都说金创不治……”为首的男人迟疑一下先开口说道。
“谁说,金创,不治?”程娇娘说道,收回视线,“只是病,又不是命,哪有不治的。”
男人大喜。
“能治?”他喊道,声音有些颤抖,“快请大夫来!”
婢女看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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