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缻顿时不悦,抢在无烟面前就答了,“母.后将她留下来了,皇上找她?”
连玉声音一沉,“朕是有事找她,不行吗?”
慕容缻向来得这位表弟的尊重,闻言一震,竟半晌说不出话来,而连玉已告别连月,改往太后寝宫快步而去。
慕容缻双拳一握,咬牙道:“你如此紧张,怕她被太后吃了不成?”
她说着,又讽刺的看素珍一眼,“看什么看,什么东西,这儿有你的事吗?从头到尾,就没你的事。”
“是,娘.娘。”
素珍淡淡答道,站起来将两个酒坛抱进怀中。
“咦,李怀素,你手上扛的什么?”
忽而有朗笑一声,有人从远处花圃走了过来,是她的老朋友……素珍有些哭笑不得,心想,你管好你老婆别害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霍长安走近,看她一脸苦.bī,顿时觉得可乐,连声问她怎么,连月嗔怪,“你是来接我的吗,怎么倒关心起人家李提刑来?”
霍长安哈哈一笑,将她搂进怀中,朝素珍挥挥手,扬长而去。眼见连月眼角朝后微微一挑,素珍心中已是闷得生疼,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无烟还在原地,淡淡看着前方,不知是在看她,还是连月,还是谁。
无qíng拍拍素珍,柔声道:“走罢。”
素珍深深看着无烟,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条帕子,放到一株花上,方才把酒水抱好,和无qíng走出宫门。
宫外早是万家灯火,上京的夜如此多娇,素珍突然想起什么,心头一跳,就问无qíng,“你方才想跟我说什么?”
无qíng双眸微眯,目光就似这灯火深远,“忘了。”
“不,你分明是在想什么,想说什么。”
素珍心中有股感觉,好生奇怪,似乎无比期待这个男子跟她说几句什么。可那是什么,她又不知道。
无qíng突然笑了,“我真的忘了,若说此刻我真在想什么,那么我是在想,人以为,狗不过是条畜.牲,可他们忘了,狗也有想保护的东西,也知道爱殇、也会有深仇大恨。若将狗bī急了,狗反咬一口,人也可以很惨。”
无qíng说着,身形一暗,素珍大骇,一阵渺渺青烟中,她眼睁睁看着无qíng身形化去,一条凶狠的láng狗朝她扑将过来……
*
“别咬我……”
素珍猛地从chuáng.上弹起,这一起来,方才自己是在做梦,无qíng不是狗,她也不是ròu包子。她擦了擦汗,只觉这实在是场匪夷所思的梦,她叹了口气,微微侧头,桌上赫然三坛酒。
连玉,你.妈混账,你这兔崽子是她的蛋,混蛋!素珍恨这酒!一时恶向胆边生,奔了过去,举起一坛就想往地上摔。
“公子,公子……”
福伯微一敲门,推了进来。
素珍被他一吓,那酒差点没往自己光溜溜的脚丫子摔去,她赶忙放下,恶狠狠道:“老头,你公子我今天不上朝!我请假三天,三天后才进宫参加聚餐会,你喊劳什子早!”
福伯老脸皱成一团,却是一副急得什么的模样,“宫里又来了人,让你速到这家酒馆去!”
“什么人?”素珍有些摸不着头脑,及至看到福伯递来的信笺,她终于把害死狗酒狠狠摔到了自己的脚上……
——
☆、230有缘则共饮一杯,无缘就再不相陪(一)
信里无信,对方只在信笺上写了一个酒馆名称。舒瞙苤璨
字迹非常潦糙。
可就是这么简单一个名字却让素珍一瞬失神,把脚砸个正着,疼得她泪花都出了来,福伯看她右脚擦伤大片,吓得大惊失色,“我个祖宗,你……馋酒也不能抱着酒坛子睡呀,我去找药酒,你等着。”
“不用了。我现下立刻过去,我脚砸坏了,走不快,你帮我叫乘轿子,现在就去。”素珍跳着脚去端了盆子就外出打水梳洗。
这下倒到福伯好奇了,“这到底是谁的来信?送信是个小孩,说是宫里的人让你到这酒——柝”
“老头,我说叫——轿——子!”
素珍大吼,福伯被她吓了一跳,嘀咕着快跑了出去。
素珍乘着轿子出门的时候,小周等人都是又惊又奇,这货与别的官不同,说坐轿矫.qíng。不会是昨晚遭受的刺激还没缓过来吧胄?
原来,昨晚素珍喝个酩酊大醉,是被无qíng扛回来的。
当然,实际qíng形却是:这御酒不能乱扔,素珍为了减重,仰脖豪饮,把大半坛酒都装进了她的肚里,可她忘了,她酒量虽好,也是会醉的,于是二人出宫后,她几乎立刻倒在无qíng身上。
当众人看到无qíng如托塔天王般将这一人三酒弄回来的时候,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以后得罪谁都别得罪无qíng。小周受到的冲击尤甚,本来预备狂骂这两人的话,顿时给咽了回去。
*
众人恨铁不成钢,皇帝不急,却急死太监,激.烈议论三天后的宫宴如何盯紧素珍避免她说话闯祸的时候,这边,素珍已急急步出轿子,走进信中所示酒馆。
这家店子,还一如当日热闹。
大堂坐满了人,到处是欢声笑语,食物的香气酒水的甘醇jiāo织在一起,所有东西似乎还在旧时光里。
她一眼看去,有人在当日的位置上,在独自斟酌。
她奔了过去,却在桌前站定,有些不知所措。
对方神色也有些僵硬,也有着一丝惊讶,两人静默半晌,白衣男子终于开口,“你脚怎么了?”
素珍眼眶微热,缓缓摇摇头,“没事,谢谢……关心,我经常呼呼咋咋,碰到这,擦到那不奇怪。”
男子深深看着她,抿了抿唇,伸手从怀里拿出一块帕子,放到桌上,慢慢推了过去。
“我不能出来太久。洗gān净了,还你。”
素珍没动,眼中湿润,只定定看着这人道:“这是我们初相识的地方。你把我叫到这里来,什么意思,你肯原谅我了?”
男子放在桌上的手指头不由得蜷紧,紧紧勾住,他有着一副绝美容貌,此刻,他眼皮微微跳动,咬住了唇。
这动作,更适合由一个女子来做。
当然,她本来就是女子。
她看着素珍,不答反问,“昨天你明明已经很难过,为什么还要把这东西留给我?为什么给写信提示我如何破案?我屋门口的信是你放的。湘儿也猜是你,可是,她不知道,你看似取笑我,实则将案qíng给我梳理了一遍,提醒我破绽都在哪里。”
她还是猜出来了……素珍心头一阵狂跳,侧过头,擦擦眼睛,很久,方才回头道:“因为你先给我写了信。”
“无烟,我被皇上囚禁那段日子,那几封讲述案qíng的信是你写的。”
对方同样是答非所问,无烟冷笑一声,“当日驿馆那么多人,谁告诉你写信的人是我了!”
素珍笑了,“是,那几封信字迹潦糙,看不出章法,乍看谁都可能,可若说是男子所为,依各人xing.qíng,似乎只有皇上和权非同会这样做,皇上为案,权非同为斗,可男终归有别,你刻意力透纸背,笔力还是不及男子。”
“那么,假设这写信的人果真是女子,只有你最有可能。阿顾她们的字我从未见过,不必刻意写成这般,无烟,只有你,才会故意掩盖自己本来的字迹,因为早在我进京之处,你就写过信给我。”
“无烟,你太骄傲了,骄傲到维持一场公平的赛事,还是说,你没有你说的恨我,你心里还把我当朋友——”
无烟冷冷打断她,“我不是为你,我是为我自己,若我彻底否定了你,那么就是否定了我自己,否定了自己曾经的喜欢,否定了自己的过往。”
“我很好,为何要否定自己!”
她说着,两行眼泪就这样簌簌流了下来。她霍然起身,竟要离去。
素珍红着眼睛,一把抓住她的手。
满堂宾客尽哗然,看着这大堂中牵扯的两名男子。
素珍却哪管这许多,只紧紧将无烟拉住。她练过武功,身手虽说自比不得无qíng、霍长安这些大咖,但无烟普通女子的力气,怎拉扯得过她,瞬顷便被制住。
掌柜看傻了眼,一小溜跑了过来,期期艾艾道:“两位相公,本店小本经营,实在经不起折腾。一看两位便知当中故事必定dàng气回肠,凄惨动人,可勉qiáng没有幸福,鄙人让小二煮个面给两位端上来,便权当是鄙人请客。你们吃过就各自上路吧啊?”
无烟本咬牙看着素珍,闻言空着的手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放到桌上,“一千两买你住口。”
掌柜拿起放进怀里,叹了口气,“真爱是不会因世俗的眼光而退缩的。总有一天,你们会得到祝福的。”
他说着安抚宾客,四下早已哗啦一片。有人笑看,有人怒骂,让二人滚出去,素珍拉着无烟往二楼走去,看在一千两份上,掌柜没有阻止。
素珍找到一家空厢,踢门进了去。
两人都是一脸泪水,半身láng狈。
素珍这才将无烟放开,低声道:“你心有连玉的事,我真不知道,霍长安骗了我,如果我知道你对连玉有心,当初我必定不会逾规一步,如今,我和他真没什么了。”
无烟陡然停下脚步,眼中冷漠终于一点点碎开,只剩一片氤氲。
终于,她缓缓转身,“其实还在岷州的时候,我就决定相信你。霍长安……霍长安这个人疯起来的时候是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可是,我还是怕,你在骗我。”
“我少年时便对皇上心怀好感,因为一个朋友,我退了。当然,这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的决定。可是,若我爱一个人,我便要求他也白璧无瑕,我若将一个人视作朋友,我便希望她也如此待我。而我,本就是皇上的妃子,你明明知道,却还和他私下定qíng,我如何能不疑心?如何能不伤心?”素珍聚jīng会神听着无烟说的每一个字,“朋友”一句让她怔愣了下,她从不知道,无烟、连玉间似乎还有一个姑.娘。
可是,这显然不是细问的时机,她从没见过骄傲的无烟哭成这个样子,眼眸红如血,脸色却白似纸,眸中是空dòng的绝望,她正要过去,无烟却厉声道:“别过来!”
她不由得站住,也是怒了,“无烟,你今日既然来找我,难道我们不可以重新成为朋友?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否则,你今日过来又有什么意思?我一番欣喜若狂又有什么意思?我为你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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