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不断点头,突然又压低声音问道:“这种qíng况下,皇上可曾考虑过让考官给出相关信息以馈女应试者,以拔头筹。”
闻言,严鞑倒是一笑,道:“小主聪慧。每场改革背后又怎会无人,朝廷推波助澜是必定了,但皇上也说了,任何革新都需要扎扎实实一步一步来,枪打出头鸟,倒不一定要摘得头名,但必须要有能走上殿试的。可这女子走上殿试就算完了吗?届时定有公知大儒质疑这些人的真才学,是以,再多猫腻,应试者也必须要有真才学,在备受质疑的时候出来应对天下人。这才算完成这场变革的第一步。”
“阿萝明白了,”双城胸臆也一时涤满激动之意,“若长公主肯出面应试,则更显皇室改革之决心,鼓励更多女子应试,到时真要来一场辩学,以长公主学识,虽未必能尽压天下所有男儿,也是出类拔萃的。”
“正是如此不错。”司岚风与高朝义齐答。
二人此次倒是难得异口同声。
“如今,”连琴cha口道:“六哥和我们都分别与一批臣工女眷接洽过,倒有不少跃跃yù试者,也通过地方官员奏报,获悉了各地女学出挑者的状况,如今,民间、官家的人都有了。”
“我们这位皇姐在霍长安的事上虽是各种拎不清,但诗书文才,却出挑出色。皇室之中,没有人比她更合适,只是,如今她在太妃处,几乎是闭户不出。”
几人脸上颇有些无奈之色,连捷颇为客气,说双城若能和长公主谈一谈,让长公主兴起参试念头,那是再好不过。
双城看着众人,一字一句缓缓说道:“若阿萝请不动长公主,不知道你们可愿意让我一试?”
明月当空,清辉朗朗,她微笑道来,众人闻言都是一怔。
*
御书房。
连玉吩咐玄武,“你替朕出宫去下张拜帖。”
“拜帖?”玄武有些震惊,“皇上,你是君,对方是臣……”
“你倒是啰嗦!就说朕有事找他商议,一半为公,一半是私。”连玉声音一冷。
*
权府。
素珍离开的时候,权非同送出门,素珍却止住他,“就到此处,我自己回去就行。”
权非同看她坚决,也没坚持,只突然笑问,“你心里还有李兆廷?”
素珍微愣,又听得他道:“人家的衣袖都教你扯坏了。”
素珍暗暗咒骂,定是把李兆廷当成那位了。她可一点也不想再和李兆廷扯上什么关系,于是很严肃地答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当时肯定是睡迷糊了,我宁愿把您老人家的裤子扯坏,也不可能去拽他的袖子。”
权非同笑得双眼澄亮,“怎么办,你虽还不肯答应我,本相却是更坚定了不到huáng河心不死的决心。”
“明儿去接你上朝。”
素珍心道,老子不上朝,开始办案。
*
她并未先回提刑府,如今连玉已撤走她府邸四周的暗卫,她想到一个地方去。
半个时辰后,她到了刑部衙门。
因是夜间,刑部尚书萧越不在衙门,她与连玉关系闹僵几起几落的事,目前只在小范围内被人知晓,甚至那萧尚书也还尚且不知,更别提几名守库小吏。
是以,她很快便以提刑衙门因翻查一宗冤案
L需查看刑部旧档为由,再次进入刑部宗卷库。
然而,这一次,她却没有找到从前那份看过的冯家档案。这份东西竟似凭空消失了。
她怕久留惹人思疑,不久便出了来。
哥哥还会来找她吗?若真来了,她该拿什么给他看?这纸该死的命书到底哪里去了?为什么?!
她心下暗惊,却不动声色,只将问题暂压心底,回到提刑府。
既而夜深,一夜无话。
翌日,权非同果然来接她上朝,她让福伯把这位爷打发了,午膳前后,她把小周几人统统攆到大厅,无qíng她是不敢动,铁手模样又太厚道,想了下,决定教训追命。
“让你们把我卖了,看你下次还敢不敢,敢不敢!”
“救命……”
追命被打得满头包,嚎着四处乱窜,小周在旁贼笑,素珍把人教训完,宣布道:“好了,大伙也休息够了,是时候把手上的案子结了。”
众人一听,都有些怔愣,追命探手过来,大声道:“李怀素,你还好吧?”
“你现在手上的案子是……皇上他娘的案子。上次我们损兵折将,在墓中遭受埋伏差点没挂掉不说,这背后阻挡我们的神秘势力不说,那玉妃的尸骨已化为灰烬,再无任何证据不说,根本不可能破案,你和他现下如此,你还帮他办事?你图的什么啊!”追命怒吼吼的一甩袖子,生气地拿起桌上的茶壶便直往嘴里灌水。
“追命你不会说话就别说话,我们怀素能图他什么。”铁手喝道。
“我这还不是心疼她!”追命脸色涨红,站起来直跳脚。
无qíng这时也开口了,眼神极是锋锐,“怀素,追命这话是粗理不糙。这案子,皇帝因你之前遇险,让你别管了,如今他如此相待,在qíng在理你都不该再办。你不去做,天地良心,于公于私都没有错。你这是何苦!”
素珍打量过去,但见铁手点头,小周这次竟然也并无反驳。
“是,皇上说过,让你别再cha手玉妃的案子,我们是不是该趋吉避凶,你可以办其他案子,也定能让他刮目相看的。”
“难道你真还想让他刮目相看?”
然而,小周这一言,连铁手也激动了,追命更是嗷嗷乱叫,恨铁不成钢,怒视素珍。
“李怀素,若你真想再次接近他,方才便该上去与那顾惜萝一较高下,机会我们也给你了不是,把你带到他面前,当时他必定负疚,你可以有多种方法,而非拿自己的身家xing命来吸引他注意!你没接顾双城的案子,我心里还叫了声好,你要为民请命这世上多得是冤案,何苦这样来作.贱自己!”无qíng似觉没有再听下去的意义,冷漠地把话说完,转身便走。
“给我站住!”
素珍也冷冷出声。
她看了几人一眼,“玉妃这案,我管她是连玉母亲还是谁的妈,这女人当年bào毙于宫中,此是一冤;如今被人挫骨扬灰,此是二冤;当日两名仵作随我等入墓检验,惨死墓中,此是三冤。我一刻也没忘记,当家眷得知仵作死讯,哭跪在我面前,求我一定要找出凶手、为他们的丈夫儿子报仇时的qíng景。”
“这世上,但凡和权贵沾上关系的案子,哪个没有危险?难道只要有危险,我就不办?”
“我当初考状元,不为扬名,不为当官,只想替父母正名只想和李公子团聚,可yīn差阳错之下却成了提刑官。”
“坐在这位子上的人是要替百姓翻冤案的,是要让他们可以沉冤得雪,和妻儿老小一家团圆的,我既占了这位子,就得做事!”
“我若要和连玉好,确实并非定要以身涉险,我若彻底避开连玉,撂下这身官挑子滚回淮县就是,可这是我的工作,我没有错,我为何要避?我若避了,不仅对不起死去的人,没有足够经验应对,到时冯家那场我这辈子最大的硬仗又该怎么打?”
“你们若肯和我共同进退,我感激,若不行,请随意!我没接顾双城的案子,已是有私,这案子,我不能再避!”
厅内,众人声息俱寂,每个人都侧开脸面,眉目间既震惊又复杂,除去背对着众人不知是何心思的无qíng。
素珍也不再多话,越过无qíng,便要走出大厅。
“可是,这案子你要从何办起,当日刺陵的刺客已死
,将画像散发到江湖上,也查不到线索,不知来历,若说刺客和当年杀玉妃的凶手有关,这条线是彻底断了;若无关系,那更是棘手,你要查的便是两批凶手。你若想从玉妃身上查起,从前还能蒸骨验尸,确定具体死因,可如今玉妃已彻底没了,你能怎么办?”
小周突然说话,皱着眉头看着她。
“还记得我被人捉走前说过,我要还原当年玉妃死前的所有qíng景,看看都跟那些人扯上过关系,抽丝剥茧,将这凶手找出来。”
素珍转身,缓缓答道。
“那需要我们做什么,怎么配合你?”铁手紧跟着问道。
“还有我。”追命嗫嚅道。
素珍嘴角微微上扬,最后,目光落到无qíng身上。
无qíng也没说什么,只回转拉过小周,“我们出去。”
小周眉头一皱,“你不表个态,这什么意思?”
“你不是最聪明吗,这今时不同往日,提刑府进宫总得要得到皇帝的允许吧?”无qíng淡淡道,又伸手到素珍面前,“你如今不会想见皇帝,肯定写好信了吧?”
素珍深深一笑。
然而,无qíng和小周带回的消息却是,信送进去后,不久,青龙亲自出的来,说皇上有令,李提刑不能进宫查案。
众人都大为失望,齐齐看向素珍,素珍深吸口气,“我明天上朝,亲自请求。”
*
第二天,权非同又到。
门开,权非同到,斜斜睨着福伯,“你家爷呢?今儿还是在府闭关?没事,本相下朝后来找她。她连续两天闭门不见,我便不信她好意思一直避着我。”
福伯慢吞吞答道:“她说,你猜错了。”
权非同微怔,提刑府门大开,只见素珍从福伯背后缓缓探头出来,两眼微弯,“三大爷,请!”
黑发乌纱,帽侧飞翅,官袍宽袖,袖拱清风。
权非同失笑,又有些专注地目光炯炯看着她,今日他手上拿了把折扇,手指挥拈间,扇面指向外头两乘轿子,“早知便不和他们一起走。”
素珍哈哈一笑,“没有他们,也还有我这些兄弟。”
“劳驾。”无qíng从里面走出。
“借过。”接着是铁手。
“让开。”追命口中叼着一只馒头,挤上。
“滚蛋。”小周断后,凶残地朝他挥了挥拳。
权非同被连续挤了四下,好气又好笑,狠狠盯了素珍一眼。晁晃和李兆廷分别从轿子探身出来。素珍不分亲疏地打招呼,“李兄有礼,晁兄冬安。”
晁晃回了声,李兆廷淡淡拂下自己轿前帘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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