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欣离开后,孝安拿起茶,喝了口,慢慢出声,“阿红,准备吧。”
*
既夜,提刑府众人散,只待明日尸体过来验过再论,众人只觉前路渺渺,这当真是提刑府办过的案中最难的一件,凶手不知,且必是人物。
素珍面上沉静无比,内里却十分动dàng。她睡不着,索xing披衣而起,在院外踱步。
银月高挂,树梢幽凉,倒是一番景致,她跃了上去,坐到一株粗壮的枝gān上。未几,却见一个人在树下走过,她居高临下,隐约看到这人眉目深凝,咋似也在思虑着什么棘手之事。
是和她住处相隔不远的那个人,难怪他也走到这边来。
案qíng以外,她懒得与他jiāo集,也不做声,哪知,那人却甚是警觉,突然低沉声道:“谁?”
素珍无奈,有些不qíng愿地吱了声,“我。”
对方左右看了下,她只好再出声,“在你头顶。”
李兆廷往上看去,微微皱眉。
素珍再不出声,想他晃悠下便会走,可他突然开口,“你下来吧,你我再讨论讨论案qíng,反正如今此种qíng势,谁都无法入睡。”
素珍认真地看着他,“为什么?我睡不着还有qíng由,你为的是什么,这个案子破不破对你来说根本没有任何影响。不,甚至说,破不着更好,否则完了折腾双城案,我一个发疯,惹了不该惹的人,连玉拿你来抵罪,那可不怎么好玩。”
李兆廷闻言,并不焦急,更不动怒,只抬头淡淡看着她,“等你说还是”。
果然,她道:“还是说,你想帮霭太妃做点什么?”
不过,说罢,她自己倒先笑了,“李公子,从前倒没发现你如此幽默。”
李兆廷唇角微扬,也笑了。
素珍有些失笑,两人从前相处,竟似从来没有如此宁静时刻。
“你真是厉害,不回答,我也没办法bī问你,也罢也罢,各为其主,不对,我没有主。”她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第三次等他离开。
李兆廷今日心qíng也许有之,竟听得他道:“我便是相帮霭妃又如何?若果非太后所为,我怎么去诱.导你也没有用。”
“下来?”
他眸光似微微的风,不算温醇,但看去特别舒服,虽然,那里面其实总带着一丝疏离。
素珍虽不似从前,为之吸引,但再也不好意思赶客,她拍拍身旁位置,“也好,我们聊聊,但我不想下去,你上来吧。”
李兆廷看着她,眉宇习惯xing拧起。
素珍想,他眼睛里的意思大抵是,换做从前,她早一溜烟下来,如今竟敢和他谈条件?
“我不会武功。”末了,他淡淡道。
话口未毕,却见叶晃树动,沙沙而响,一抹青影带着沐浴后的味道扑进他鼻子,她竟跳下来一把揽着他腰,一个起纵,又跃了上去。
☆、363
素珍将人弄上去,有相整的成份,心思他要恼,但看去却没什么,眼中也没有愠色,只仍微微皱着眉头。
她轻轻放手,挪到一旁,不知是不是她动作有种似避麻风似的嫌疑,李兆廷眉头终于皱到一定高度犸。
素珍觉得好笑,只是,事到如今,再好笑的事,也有种过眼云烟的感觉,再也不比从前,能留在心里。
“李公子果然临危不惧,这么高也不怕,换做常人,早抖得什么似的。”她赞了一句,虽不再像过往把他惹毛立下设法逗他开怀,但好歹谈话,不需剑拔弩张,她还是扔了顶高帽子过去,缓了缓气氛。
李兆廷勾勾唇角,“我若再抖几下,把自己抖下去,岂非更得不偿失?”
素珍哈哈一笑,随即换了话题,“在你心里,太后是凶手?曼”
问的直截了当。
“冯少卿是你父亲,你倒连你父亲也不相信?这一年多,你真被连玉洗脑洗得够彻底。”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声反问。
“那你岂不是也被jian相同化得厉害。”素珍语气平静,没有什么针锋相对的感觉,但字里行间,一点也不含糊。
李兆廷双眸微眯,素珍心里微紧,做好迎战准备,但他更是一点发作的意思没有,反勾起丝笑容。
今日huáng历上肯定是好日子,素珍想,她问,“你笑什么?”
“你就把我看作是霭妃一党罢,我不避讳。”他道。
“避讳你也是。”她毫不客气道。
李兆廷摇头,“在这案子中,每个人都是不可信的,谁都有利益gān系,但最大得益者是太后。”
素珍:“连捷等没必要骗我,他们不像说谎,我爹既是晋王党,他医卜星相之术果又是jīng准,他会下这个手,可能xing小吗,这利益和太后的是不相伯仲。”
“可你有没有想过,有件事十分奇怪,所有人都太专注在杀人动机、灭口这些事qíng上面,有一点我们反而忽略了,这也是我这几天越想越不对劲、为何把更大疑点归到太后头上的东西。”
“于我来说,我确是相帮霭妃,但我方才也说了,凡事需看证据,若果真非太后所为,甚至是霭妃所为,我再怎么,也改变不了事qíng的真相。但若真是太后所为呢,对你来说,岂非能洗刷掉你爹那死而不得辩解的冤屈?”
他不急于说服她,但他眼中仿佛藏着湖海,静而深,能席卷对方所有的想法。
已然入冬一段,霜冻露重,一刹她只觉寒气bī人。
素珍眉头紧皱,她几乎脱口而出,但这年多来承办的案子让她成熟,她没有立刻出言询问。
李兆廷很聪明,她怎会不想父亲是清白,这是她的心魔,稍有不慎,若对方是恶意,带进岔道将会很麻烦,因为她是主审。
若她判定凶手是太后,即便如此尊贵之人,她无法将之定罪,但必乱朝堂动dàng,百姓yu论!
但是,她终于还是问出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宫女……”李兆廷缓缓说出这两个字。
“宫女?”素珍重复着,突然有什么窜进脑中,那个在明炎初处便一直在脑中盘踞,却一直都没能想起来的东西,瞬间清晰起来。
她身子一动,枝丫摇晃,她还没意识到,却见李兆廷脸色微变,她让他坐的里面那端,不少时,她反应过来时,已在他怀中。
后背被他环抱着,她能感觉到他臂上肌ròu微微的紧绷。
他虽不会武,但眼明手快,力气也不小。
“小心,树上有埋伏,保护皇上、娘娘!”
这树高,栽下去可不怎么好玩,但总算没把素珍惊到,毕竟前一刻她思想尚高度集中在案子上,倒是紧接着突如其来的几声沉喝,把她吓了一跳。
她往下看去,只见一众护禁军正把两个人紧紧包围起来。
正中男人微微上前,把旁侧女子护住。
冤家总是路窄!连玉和顾惜萝散步怎么散到这边来了?
素珍微微皱眉,见连玉一身轻服,这才想起,她方才一路因思索案子的事,不觉走到停尸房附近。而连玉的寝殿离此不远。如此说来,这连玉倒不嫌秽气,竟喜欢与尸作伴。
“没
L事,退下。”树下,连玉伸手一挥,目光微微有丝清冷。
看着他模样,素珍不厚道的想,难道和顾惜萝吵架了?
这时,玄武几人先利落的收起了刀剑,禁军随之纷纷后退,退回连玉背后。明炎初哎哟一声,“我的祖宗,李提刑,你还不快赶紧下来见驾?”
青龙和白虎都有些惊乍,倒是玄武向来与众不同,微微侧身,素珍思疑这货大抵在笑。
她耸耸肩,跳了下来。想起什么,在树gān借力一点,跃回树上,伸手一揽,把李兆廷抱了下来。
虽说几下动作十分漂亮利落,但qíng景却有丝诡秘,一个女子抱着一个高大的男子……
倒是李兆廷一如既往的落落大方,并无丝毫尴尬之色,跪下见礼,“微臣李兆廷见过皇上……顾妃娘娘。”
连玉没有叫起,目光越过他,淡淡落在素珍身上。
素珍只当作并没看见,却端正掀袍跪下,“微臣李怀素见过皇上、顾妃娘娘。”
“平身罢。”连玉顿了一下,终于开口。
顾惜萝笑道:“李提刑倒是风雅人,与李侍郎如此赏月,真真有趣。”
“娘娘见笑,”素珍起来,也是微微一笑,“怀素是附庸风雅,娘娘、皇上还有李侍郎才是
风雅人,不碍娘娘与皇上美景良辰,微臣先行告退。”
她说着便朝她和两人一揖,颇不仗义的扔下李兆廷,便往旁侧的小道走去。
众人只听得一曲不知名的小调从那越行越远的方向传来。
颇五音不全,不怎么好听。
阿萝听着不禁失笑,“这唱的什么?”
连玉却是有一阵子的凝静,阿萝心下不悦,问道:“阿萝拙见,皇上觉得不错?”
“不,委实不怎么能听,走吧。”
“好。”阿萝又轻轻看了李兆廷一眼,李兆廷仍恭恭谨谨站在一旁,目送二人离去,不卑不亢。
她想,若非连玉,她对他难免不动心。阿萝心道。
眼见所有人走远,李兆廷方才移动脚步。目光却仍在前面那两个被重重守卫的男女身上,如这夜色之暗。
返程的时候,方才那首被哼的小曲慢慢在脑里响起。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
这些时节已过,也不知她在哼什么,她从小唱歌五音不全,但他一说宫女,她却几乎立刻捕捉到什么,倒越发不似从前。
*
数天后,所有尸首运到。
众人齐聚停尸房,屋中尸首的古怪味道夹集着姜香的味道充斥着每人的口鼻。
提刑府一gān人讨论,明炎初调拨过来的五名仵作在验尸,李兆廷在一边看着,素珍没有立刻动手,拿着名册,对照尸体一具一具的看下去。
“见过李大人。”
其时,素珍正站在最靠近门口的地方,抱着名册蹙眉在想着什么,突闻得幽幽一声,她猛地抬头,随即震了一下,“你……”
众人为她所惊,纷纷看来,只见那是一名年约四十岁的中年女子,脸色苍白,眼中含冤,但模样倒是颇为秀气。
此处虽尸比人还多,但到底光天白日,鬼怪冤魂总不至于那么凶猛吧?!
小周正要吐槽她几句,其中两名仵作抬头,也“啊”的一声叫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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