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站起来走动都有困难,更不要说上前线指挥军队奋勇杀敌。
而那些副将没有自己亲信,也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将才。
如果此时西域来袭,那敌方必会势如破竹。
帐篷外还残余着夜的静寂,偶尔士兵路过的声音,也显得急匆匆的。
肖巍虽不见人,却不是不知道天朝此时有些人心涣散,许多思乡的哀歌都在士兵们中间传唱了起来。
他想起曾经舍命救下自己的老百姓,想到那些陪自己出生入死却不在人世的兄弟,想到年轻时的雄心壮志,想到和皇上彻夜长谈的信心满怀……竟然开始觉得特别遥远。
天不助我,人又奈何。
忽然之间一阵吵闹打断了肖巍的沉思,是伺候着的下属在阻拦要闯进来的人:“莫公子,将军还未起,您还是等我禀报吧。”
狐狸清亮而傲慢的嗓音响着:“禀告个头,我看看他是死是活。”
话音没落,白色的身影就跳进帐篷。
肖巍看着只在梦里才会出现的那张脸,根本说不出话来。
莫大爷倒是不急不缓,拿着剑走到chuáng前说:“什么嘛,根本没我想的那么惨,害大爷连夜跑来看热闹。”
脸色因为这句话而加差劲,肖巍尴尬而艰难的想用外袍遮住上身,苦笑道:“你还真是消息灵通,我没事qíng,不要担心了。”
初见翻白眼:“谁担心你,我是担心天朝的百姓。”
肖巍没有吭声。
初见皱着眉问道:“现在怎么办,援军何日能到?”
肖巍说:“至少三日。”
这看似短暂的时间,已经足以改变所有了。
初见闻言也泛起丝愁绪,他深吸了口气把平遥仍在肖巍手里,哼道:“我会想办法,你养伤吧。”
说着就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
肖巍想叫住他,却听到初见隐隐的骂声:“死蓝澈你那是什么表qíng,在捉jian啊。”
带了些吵闹,渐渐得远了。
肖巍无力地倒在chuáng铺上,只觉得胸前的血又渗了出来。
有些血ròu模糊。
第四十一章
人之命在悠悠历史的洪流中犹如浮游般短暂无力。
不过是几十年的时光,再伟大又能做些什么呢?
战争,毁灭,重建……所有的事qíng都是在这样的过程中向前走的。
只要活着做了自己想做的,就是我们对万事万物最好的倾诉与报答。
莫初见在军营中愁了整整一日,除了吃饭就是在山坡上发呆,远远地看着牧民和他们的牛羊。
援军仍旧未到,肖巍更是难以穿上战服承担责任。
这回和江湖纠纷不同,除非你有千军万马,不然纵然武功绝世富可敌国,又有什么用处。
他发呆,蓝澈就陪在旁边也发呆。
初见在暮色中忍不住问道:“你说怎么办,秦江南现在攻过来,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蓝澈抱着膝在玩弄根野糙,闻言淡淡地说:“我不会让你随便死的。”
初见翻个白眼:“我可不会逃跑。”
两人闲聊时蓝澈听了许多狐狸从前的事qíng,他皱着眉侧头问:“是为了那个不知名的孩子吗,你还愧疚?”
莫大爷长叹了口气,微笑:“我说是为了天下百姓,你信吗?”
沉默许久,蓝澈点点头:“信。”
弄得初见很是诧异,他半天才说道:“这样大好山河是要jiāo给有能力的人的,安然于私不讲,于公他真得有治世的本事,不然我师父当初也不会保他,而秦江南眼界还差的很远,那些东瀛人更不能来gān涉我们的事qíng,所以天朝不能输,我不想输。”
蓝澈微笑:“恐怕现在焦急的人不只你一个,援军若来得晚了,战机尽失,你不想也没有用。”
初见闷闷得哼道:“那就让我死在战场上好了。”
蓝澈忽然握住他的手:“我舍不得。”
狐狸很匪夷所思的脸红了片刻,甩开他骂道:“男子汉大丈夫,忘了儿女私qíng不成吗?”
蓝澈没有生气他的粗鲁,轻声说:“知道现在谁可以扭转现实吗?”
初见惊奇道:“谁?”
大美人若有所思:“一个总是被天下奉若神明的人,一个总是把不可能变成可能的人,一个看起来有些狠毒有些自我其实比谁都要大气的人,一个……你最亲的人。”
莫大爷被这话吓得结巴了:“我师父?”
蓝澈轻皱眉头:“子夜若肯率军,一来能够大振人心,二来他的统帅之才也并不亚于肖巍,只是,目前敌qiáng我弱,恐怕有去无回。”
狐狸听到这个消息在帐篷里傻了很久才跳起来说道:“不行,我不同意!”
不是任xing,是真的急了,初见觉得此时这么做是无谓的送死,还不如大家都逃了好。
但肖巍靠在椅子上没有半点反应,就连夏笙也是默默地低着头。
只有穆子夜依旧气定神闲,凝视了片刻地图冷声道:“什么时候我需要你来同意了?”
初见慌张的拉了拉夏笙,换来虚弱一笑,便破罐子破摔的骂道:“肖巍,你自己傻被人刺伤,gān吗拖我师父下水,这都是你的事qíng,你自己去负责!”
被这样说也没有怨气,肖巍有些心灰意冷:“王爷已经代了我的职,我做不了主了,再说就算我去死就能保住这里的百姓吗,你冷静点好不好?”
初见脑子嗡嗡的作响,很莫名的如此生气。
穆子夜和韩夏笙是他看过的最完美最幸福的人,他无法想像如果这个神话也破碎掉,那是种什么qíng景……
狐狸原地转了两圈,发觉大家都安静的要命,似乎很轻易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只有自己是被孤立在外的,完全不知qíng。
他以为穆子夜会因为刚才的无礼而训斥自己,结果说话的却是夏笙:“初见,你怎么这么不识大体呢,如今子夜是我们唯一的希望,如果只是想活命,谁还会在此时此刻站在这里,你要不想死,就快回京城吧。”
初见被误解了,委屈的说道:“我不是怕死,可我不想让我师父去送死……”
夏笙淡淡的微笑:“没有谁会永远活着,只要是值得的事qíng,生死便可置之度外,这就是男人。”
别扭的侧过头,初见沉默了片刻,忽然便拿着剑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帐篷的门帘还在因为大力而晃动着。
蓝澈无奈道:“我去看看吧,子夜……你要想清楚些。”
说完便也转身离开了。
直至深夜,似乎所有事qíng都还是浮躁的。
的确,一切都太突然了,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在议论着传说中的穆王爷。
容姿不凡,武功绝世,竟然会被派来率军打仗。
大家说起他的传奇故事,不由得便悄然生出些希望:大概以少胜多并不是不可能的,未来也不会只有兵败失地一跳路可走。
不过并不是谁都感到欢愉,至少始终故作镇定的夏笙就万分沉重。
他呆呆地坐在chuáng前,根本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受。
穆子夜原来就很频繁的研究战事,这天又看了两个时辰的行军地图,才款款的坐到爱妻旁边,握住他的手问:“夏笙……你恨我吗?”
小韩慢慢的摇头,红着眼眶惨笑道:“怎么会恨你,你总是让我感到骄傲,我只遗憾自己不能陪你上战场,不然我们一起在那里同生共死,该有多好。”
穆子夜抬着他的手指吻了吻,没有许诺自己会活下来,没有要求夏笙等他。
没有往常会发生的任何事qíng。
不安在空气里悄悄蔓延着,但是比起不安,更多的是理解。
是多年生死相守所换来的默契。
他们已经不年轻了,但他们都还记得自己关于天下那个遥远的梦想。
没有杀戮,没有饥荒,每对相爱的人都能平静的生活,然后永远幸福。
爱qíng和爱qíng是不一样的。
有的爱来源于心动,却难免要在岁月的波动中失去本真的颜色。
有的爱会因为欣赏,复杂的开始注定了复杂的结局。
有的爱就只是爱,它是缘分,也是命定,不需要理由,也不需要承诺,当人们慨叹其在俗世中的短暂时,其实这份爱……早就永恒了。
穆子夜凝视着夏笙带着病弱也带着坚qiáng的脸,心里忽然一动,泛上股浅浅的酸涩。
大家都会说自己在牺牲很多照顾着小韩,其实小韩才是支撑他活下去的阳光。
少年的痛苦,青年的仇恨……终于被单纯正直的夏笙变成了中年的淡然。
穆子夜练过《夏花心经》,以牺牲寿命来换取惊人的武学造诣,他对自己并没有过多的指望,只等着血刃了bī死哥哥的仇人后,无牵无挂的离开这个世界。
但韩夏笙不是他给自己的生命预料好的cha曲。
为了保护注定时日无多的爱人,穆子夜才在内功修为上突破了一个极限。
他不愿走在夏笙前面,让他孤苦伶仃。
无奈如今大敌当前,选择去做英雄,就只能生死在天了。
大约是心心相印,夏笙靠在chuáng边微笑:“怎么一直看着我,想说什么?”
柔和的脸在烛火下温暖可爱,gān净如深山泉水,没受过半点人气似的。
穆子夜搂住夏笙轻声说道:“我怕到了奈何桥便忘了你的样子,到时候该怎么办?”
明明是很残忍的话,夏笙却若无大碍的弯着眼眸回答:“那你就在冥河边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我不喜欢等,我会去找你的。”穆子夜淡淡的说完,便吻上了他的唇,舌尖缠着舌尖,双双的倒在了chuáng榻上。
许是因为真的要分别了,夏笙没有半点推辞,很顺从的躺着跟随他所有动作。
衣衫一件一件的落地,空气升温。
炙热的汗水在他们还年轻的身体上滚落弹开,流下暧昧的水痕。
夏笙的意识本有些昏昏沉沉的,却因穆子夜的忽然停止而睁开眼眸。
那张艳绝天下的脸只在小韩面前才会有这样蛊惑的神采色泽,穆子夜骑在夏笙腰间浅笑道:“爱妻,我欠你那么多,可能真的没有办法还上了。”
动qíng中的心很脆弱,夏笙顷刻红掉眼眶,无助的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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