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莫非我也是个……断……袖。”
哆哆嗦嗦的扪心自问。
“不对……不对,我喜欢女人。”
夏笙左右乱摸自己的脸,又狠掐一下,才冷静下来。
华丽舒适的屋子里已经只剩下他了。
被细心盖好的锦缎滑落下来,夹着两个gān净硬整的信封。
夏笙拾起来,飘逸清奇的字体。
一个写着莫青风。
一个写着夏笙小妻。
越发蓝绿的小脸彻底扭曲了。
打开,果然。
“爱妻,如此热切,欣慰至极,忽遇急事,有缘再续。”
“混蛋!”夏笙气呼呼的把信合上,千言万语却瞬时挡在牙里。
因为绮罗又在走廊里叫他。
从小到大,只要她两个时辰不见夏笙,就一定要找来看看,不然吃不香睡不好,这怪毛病离了家也没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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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呢!”
刚回答立马后悔,手往枕头下一塞,绮罗已经冲到眼前。
“阿笙?”
她先是吃惊,然后就含了泪。
“阿笙……”
顺着绮罗的目光,低头一看。
里衣半敞,胸前星星点点。
“我……”
“不怕,阿笙,不怕。”突然就被绮罗抱住,她开始噼里啪嗒掉眼泪:“姐一定替你杀了这个贱人!早就看他贼眉鼠眼,不怀好意!”
感qíng把他当成了被人欺负的小媳妇,再说顾照轩哪里有一点贼眉鼠眼?
“绮罗……”
“呜……”
“绮罗……”
“呜……”
“绮罗!”
大眼睛里都是水,眨巴眨巴的瞅着夏笙。
“误会!你误会了。”
“恩……”
“昨,昨夜喝多了酒,被顾照轩拉去了彩衣坊,回来糊涂,就睡了,不是你想的那样。”
撒谎不打腹稿,但夏笙宁死不要让绮罗知道真相。
绮罗抹了抹眼泪,拉着夏笙站起来,让他走两圈。
夏笙疑惑照做。
她这才停止哭泣,如释重负的笑笑。
“你gān吗?”
“要是……要是他对你做了那种事,你一时也走不了路了。”
“什么事?”
绮罗小声:“当然是……jiāo欢。”
“男人和男人怎么……”
见四下没人,绮罗咬咬嘴唇,扒住夏笙肩膀踮起脚说了几句,夏笙听得目瞪口呆:“我都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
“爹说的。”
“啊?”
“爹说你生的好看,难免要被坏男人盯上,要我替你留个心眼,小心提防。”
夏笙无语。
“没事就好。”绮罗帮着夏笙把衣服里里外外穿好弄平,又开始了唠叨:“但那花街柳巷也莫要常去,风尘女子难免有什么不gān不净,染上了就不好了,治好治不好另说,传出去总会让人……”
“绮罗,你别说了。”夏笙皱眉。
“怎么不说,出来以后,你自己想想,gān了多少好事?别以为爹不在了就没人管你!”绮罗瞪眼睛。
“嘿嘿。”夏笙gān笑,躲开绮罗要给他梳头的手,在枕下摸摸摸,摸出那封没有打开的信:“顾大夫给莫大哥的。”
“gān吗?”
夏笙把信往她手里一塞:“送去呀。”
“哦。”
绮罗转了好几下视线,才慢腾腾的往门口走。
“努力!”
夏笙乐呵呵的喊她。
绮罗回头眼光一横:“闭嘴!”
这才消失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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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信……有什么不对吗?”
绮罗小心翼翼的问,自打莫清风拆开看了,就没回过神来,眼有些发直的对着信纸。
“他写了四个字。”
“什么?”
信往绮罗眼下一放。
“节哀顺变。”
绮罗也变了脸色,这四个字,很轻易的就让她想到了莫言。
“顾照轩呢?”
“怕是走了。”
“那……伯父怎么办……”
莫青风手指扣到信里。
“他怎能如此骗人!”绮罗张大了眼睛
莫青风没再说话,颓然坐到椅子上,把那张单薄的纸重重一拍。
高大的身躯,像是猛然间脆弱了,摇摇yù坠。
至亲之qíng,放到谁的身上,能无所动容。
韩惊鸿死前,绮罗也是同样的无奈,同样的绝望,同样的力不从心。
心里想着,寸寸的痛了起来。
从前,生命里只有爹,只有弟弟,今天,却第一次为了另一个人难过,在携月楼时,他还那么潇洒无畏,所有的,都很好。
绮罗迈了几步,蹲了下去,把手附在莫青风的手上,没有说话。
只是一点温暖,莫青风却好像瞬间就把支撑点都jiāo给了这个小小的女孩儿。
娘很早就去了,女xing,总给他很有韧xing的温柔感觉。
他回握住绮罗。
此时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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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爷!”
松手,站直,坐起。
“进来。”
侍从猛推开了门,有点喘:“少爷,城主他,他……”
莫青风意识到什么,猛然站起来,飞奔出去。
“爹——!”
跑过走廊,撞了人,踢翻了花瓶,乱作一团。
“爹——!”
冲进大殿,回dàng的脚步,空旷寂寞。
“爹——!”
那个充满药香的简朴房间,已彻底沦为死寂。
风,从微露的窗口chuī拂进来。
带起了chuáng纱,飘飘dàngdàng。
莫青风站在门口,再未敢上前一步,只是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爹——!”
泪,刺的骨痛,却流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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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下人都知道,莫言莫大侠去了。
他一生嫉恶如仇,顶天立地,是个毋庸置疑的大英雄。
就连死,也是痛快到淋漓,拿着用了二十年的剑,纵颈一挥。
江湖缟素,即便是无生山,也未趁机闹事。
一个真正的英雄,是值得所有人敬佩与尊重的,包括仇家。
莫言,有一座城,一个儿。
他留给儿子唯一的字,就是血书墙壁的,苍劲有力的“侠”。
玉宇城断了三天的烟火,下了七天大雨。
莫青风按照父亲生前的吩咐,简单的办了丧事,尽在郊区立下石碑。
他一直未说话,只是跪着,跪着,跪着,几乎成了石化的影子,没有半点生气。
绮罗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却无法可使。
所以,人们在祠堂里看到的,总是两个跪下的身影。
一大一小,一壮一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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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绮罗啊,你这么跟着折腾下去,又有什么用呢?”
夏笙拔了几口米饭,嘴里鼓鼓囊囊还要说话。
“不然……?”
眼睛下黑了一圈,绮罗无jīng打采,有半口没半口的吃着。
“好好劝劝莫大哥,总会过去的。”
“其实……”
“恩?”
“其实我想去寻那剑匣。”
“莫大哥不是说没用么?”
“傻瓜,”绮罗给他夹过去几片ròu,说着:“你弄丢了剑,他当然是要安慰你,爹和伯父qíng深义重,没看到旧物,是一个难以磨灭的遗憾,所以,我想寻它回来。”
夏笙鼓鼓囊囊塞了一嘴,好不容易咽下去:“你走了,莫大哥谁来陪?”
“陪什么陪。”
绮罗狠狠地推了他的头一下子。
“我是说真的,他爹死了,肯定不好受,又不象我们彼此有个伴。”
“剑总是要找回来的。”
眼珠子一转,夏笙说:“我去。”
“不行。”
“为什么。”
“危险。”
“绮罗,我是个男人。”
“你是我弟弟。”
“我是你哥。”
绮罗又给他一下:“吃饭你。”
夏笙斜着眼呆了会,放下筷子。
他看向绮罗:“我肯定能是要走的,天下这么大,玉宇城给不了我什么,你是女孩子,需要一个家,而我不是,绮罗。”
绮罗没说话,也扔下了筷子。
起身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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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归生气,她辗转反侧了一夜,还是许了夏笙。
听到他要离开自己,瞬时心里就很难受,很担心,他是个不会照顾自己不会心疼自己的傻孩子。
没有人能知道她当时的感受。
迈过门槛,然后掉下了眼泪。
感觉自己有点像个疯子,就是放心不下,就是从骨子里的担忧。
他很淘气,但很善良,他愿意相信每一个人,可是天下之大,值得相信的又有几个呢?
站在走廊深深的喘了口气,便一直走出了大殿,看到明媚的眼光,看到慢慢绽放的白莲,毫秒池水dàng漾,辽阔悠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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