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浅浅的灰色白色,在极度碧透的树木间,总让人不由想起梦里才会路过的神殿。
是的,青萍谷原来是座有着浓重皇家气质的殿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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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呀…”
夏笙在一棵三人环抱的高树下住了脚步,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
正被眼前之景吓到时,侧路忽然绰约间来了一群姑娘。
为首的气质极佳,简单的白衫朦胧飘逸,犹如不食半点人间烟火。
“水墨!”他可算见到熟人了,高兴得招了招手。
姑娘们忙快步走了上来,水墨款款行礼,倒是后面几个清丽的陌生面孔,满是打量和好奇。
“公子站在这里gān什么?旅途劳顿,还不快去休息?”
她回头瞪了她们一眼,才温声说。
“哦,我在找我姑姑,可是青萍谷也太大了些…”夏笙无奈的把缰绳递到水墨伸过来的手里。
“姑姑?”
“就是子夜的娘嘛。”
遇到救星似的,水墨长出一口气:“那太好了,顺便劝老夫人出来用晚膳,莲儿,带韩公子去凌烟阁。”
“是。”穿着紫粉裙子的丫鬟屈了屈身,道:“韩公子,这边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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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怎么了?她不高兴了么?”
夏笙边走边问。
“奴婢不知。”莲姑娘规规矩矩的回答
“你们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不会去问吗?”夏笙无奈。
“公子教训的是。”
“我没有教训你。”
“是,奴婢僭越了。”
“…”
小韩被搞得没话可讲,心想这里面的人怎么和杨采儿差了这么多,一个个眉低眼顺,而且有着说不出的压迫感,怨不得中土四处谣传青萍谷如仙境神址,俗人是近不了身的。
子夜虽然温柔,姑姑却那么凶,肯定看门看得厉害。
绕过大殿往北行了不远,莲姑娘便停下,指着前方花池便的殿阁说:“老夫人就在里面休息,奴婢过去是要被打断腿的,您请便吧。”
说着,就悄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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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子里芙蓉开得正盛,两三朵便是一片,粉透的花瓣还沾了水气,被夕阳一照,反she出神秘流淌的暖光,粼粼入梦。
夏笙走到石桥上,抬头便看到凌烟阁的大匾。
清瘦的字体,格外熟悉,而且成色很新,怕是挂上了不久。
青萍谷里人多地广,但安静的如同禅寺,特别是在傍晚。
所以,阁内传出的琴声便即孤单,又傲慢,牢牢地抓住了过往的心灵。
这并不是什么著名的曲子,反而像是单手调弦。
隐隐约约,停停顿顿。
他往前走了几步。
琴声疏忽就消失了。
穆萧萧深不可测,多半是发觉了自己的到来。
夏笙笑了笑,径直溜达到了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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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姑姑,你在烧什么啊。”迎面而来的浓郁烟气把他呛得直咳,夏笙拿袖子胡乱扇了扇,哀声叫道。
穆萧萧背坐在殿侧正中央的大榻上,秀挺身姿往往令人忽略了她的年龄,而一头银发,不过平添上几丝神秘与哀愁。
在夏笙年少时,看不懂姑姑身上那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气质。
现在他懂了,是与生俱来的高贵,和高贵所带来的洁净寂寞。
穆萧萧正抱着把琴玩弄,闻言放它下去,转过身来,繁杂的锦绣长袍起了优雅褶皱。
“傻小子,庙里的香都不认识。”她声音有些不冷不热间的疲惫。
“庙里?我又不是和尚,认得它gān吗?”
穆萧萧嗤笑两声,招招手:“过来。”
小韩乖乖听命,做到了榻边。
“离琼州不远,有座古刹,你不烧香拜佛可怎么行?常年跻身江湖,染的全是血色戾气,赶明儿让子夜带你去吧。”
“我可没杀过人。”夏笙听到老庙顿时头疼,忙摆手。
“我知道。”穆萧萧慈爱的拍了拍他的脸:“怎么样?热坏了吧,还习惯这里吗?”
“恩。”夏笙点点头。
“倒底是男孩子,我刚来的时候,大病一场,险些连命都没了。”
大约听说了些她的事qíng,夏笙好奇:“姑姑家为什么到这里来?是因为穆老爷做错事qíng了么?”
“我爹一声刚正不阿,从不屈于权贵,心系百姓,又能做错什么事?”穆萧萧似是很长时间没说到过去了,沉默许久,又慨叹:“都是我少不经事,才害爹娘客死他乡。纵使天赋才秉,又怎可与神明作对?现在老了,明白了,人就是人,斗不过神的,而神就是神,永远也不懂人之常qíng。”
夏笙听她说的模糊,不大明白,动了动嘴没讲出话来,只得gān笑了两声。
“笑什么?又是他们让你来劝我?”穆萧萧的目光即使隔着面纱,也矍铄得难以忽视。
“没有,是我想姑姑了。”
“竟会拿话诳我这个老太太。”她似有些苦笑不得,又道:“哪怕子夜有你一半也好,这孩子脑袋太聪明,但对感qíng却是一窍不通。”
夏笙暗自做个鬼脸,一窍不通?整天把自己迷的神魂颠倒还一窍不通,要是哪天通个一窍半窍那不成妖jīng了?
“我知道你琢磨什么,年轻人啊年轻人。”穆萧萧支起身子,边下chuáng边说:“不用扶我,哎,我是说子夜啊,只会装模作样,要是喜欢谁,那肯定是胆子又小心眼又小,你瞧着吧,事儿一碰到你,他想的直着呢,平时那点小聪明全跑了。”
夏笙在旁边边听边乐,以前穆子夜的形象那多高高在上完美无暇啊,突然碰上个更彪悍的人一顿贬斥,真是风水轮流转。
正走着神,眼看穆萧萧已经往前走了,忙跟着:“姑姑,你gān吗去?”
“不是叫我来吃饭吗?不然呢?”
“额…”夏笙gān笑:“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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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青萍谷这个“房子”还真是越看越夸张,夏笙走到吃饭的地方,是个露天的二层水楼,建在谷中央宽阔的湖面旁。
夜色中银光dàng漾的水色,不规则的倒映在水楼上。
雕梁画栋,朦胧间便不真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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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笙,夏笙。”
夏笙熟悉了环境,刚要迈步,忽然冲出一团紫影,乐颠颠的叫他。
“额,老夫人。”
杨采儿定睛一看,顿时老实下来,把手里的灯笼往背后藏着问好。
“你这个丫头….”
“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好好走路,主人在等你们呢,我先走了。”她噼里啪啦说了几句,抬腿要跑。
穆萧萧冷声说:“站住。”
丹凤眼叫苦不迭的眨了眨。
“看来这些年又是没人管你了,邋遢的不成样子,给我站这反省,我没吃完你不许走,还有,晚上到我房里来。”穆萧萧语气是很不满意。
杨采儿这回哭的心都长出来了,小脸憋屈的厉害。
水楼上忽然传来了清冽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她是我的人,又不是你的人,管那么多gān什么?”
“是吗…”穆萧萧看向杨采儿,杨采儿赶紧表态:“我…我是穆家的人。”
“姑姑,采儿gān了好多活,好累的,你饶了她吧。”夏笙禁不住杨小妞接连的眼色,劝道。
穆萧萧半笑不笑的扬扬手,和杨采儿说:“罢了,你走吧,以后少在我面前蹦来蹦去,和猴子一样讨厌。”而后又厉声道:“穆子夜,你给我下来!”
四下除了杨采儿逃跑的脚步顿时没了别的声音。
又静了静。
凌落的衣衫声伴着个月白身影从楼上翩然而下,穆子夜向前迈了步,稳住身子。
“你不错,长大了,和我分得清清楚楚了?”穆萧萧踱到他身边,同样带着傲气的修直身形,确实带着血缘隐秘而不可抹杀的相似。
穆子夜没什么表qíng,背着手不吭声。
夏笙没有娘,以前无非是被韩惊鸿变着法的折磨折磨身体,哪见过女人比男人损的多的教子方式,听到穆萧萧质问子夜:“杨采儿是你的人,你又是谁的人?”,差点笑出来。
穆子夜从小就不听她的话,这些年更是自作主张惯了,对着穆萧萧笑的有点坏:“我是夏笙的人。”
听得旁边两位几乎脑充血,当然,一个是气的,一个是羞的。
母子俩目不转睛的对视,谁也不让谁。
夏笙哪知道他们互相看个什么劲,只得小心翼翼的问:“什么时候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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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常说,百密一疏。
青萍谷的日子,新鲜劲还没过去,便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小事。
它顷刻间将某个并不严重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然而,也许正是这个并不严重的秘密,扭转了整个江湖的态势。
当然,天下是没有如果二字的。
很多年后,夏笙逐步参透了个道理,所谓薪堆,是众人的杰作,这无可扭转,究竟说是谁点燃了它们,其实也并不重要。
所以,他谁也怨不得,他人生中所经历的那些大大小小,起起伏伏。
都是命运。
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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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杨采儿讲,十几年前穆萧萧就倦意横生,扔下子夜说要去隐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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