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这时,霍安却轻轻挡住了他的弓。
蔡襄转头瞅他,成蕙也转头瞅他,众人屏息敛气,小手指也不敢动一动。
霍安伸手遥遥指去。
众人顺手势望去,只见那丛浓密的灌木林抖抖,又跳出一只野鹿,再抖抖,又接二连三跳出五六只野鹿。原来,他们遇上了一支小小的鹿群。
成蕙含笑瞅了瞅霍安,原来他真是打猎好手呀。
霍安慢慢猫下腰,反手去取背上的弓箭,一边转头,向蔡襄等人使眼色,指指自己,又指指鹿群,指指他们,又指指鹿群。
成蕙按捺住初次狩猎的兴奋和新鲜劲,歪过头去,贴霍安耳边轻声道,“一人瞄一只?”
蔡襄看了她一眼。
霍安没料到她忽然歪过头贴来,有些尴尬,忙微往后仰身,点点头。
于是几人成排,半蹲下,慢慢举起手里的长弓,码上长箭,无声张弓。
野鹿群还在悠闲啃花叶,有两只甚至jiāo颈亲昵,丝毫不知不远处的林子后,箭张弩拔,它们姓名危垂一线。
所幸的是,这世上有种人,他们统称搅屎棍。
比如说,仲玉。
就在众人屏息敛声箭张弩拔的时刻,这根搅屎棍往后一退,脚下不小心踩着一个东西,低头一看,顿时毛炸炸地跳起老高,“啊啊啊,蛇蛇蛇!”
鹿群霎那四散,弹she而去。
霍安摸摸额头,成蕙恶狠狠回瞪搅屎棍一眼,毫不犹豫地跳起来,飞快地追逐那鹿群而去。
蔡襄急忙追,“成蕙,别乱跑!”
众青帮弟子见大小姐一跑没影了,那还了得,吓得赶紧哗啦啦追去。
霍安想,青帮大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脱不了gān系,于是挽了弓也急忙追去。
搅屎棍还在啊啊啊地跳,跳着跳着,猛然发现那蛇一动不动,仔细一瞅,坑爹啊,原来是一条发黑的糙绳。
于是他赧笑着抬头,“哦呵呵不是蛇……”
蛇字出口,他就呆了,左右望望,上下看看。
人呢?他他他们凭空消失了?
老山密林,大概形容的就是眼下这种山林,参天大树,古根盘错,看不到来路,望不见去路,景色总是那么相似,分不清东西南北。
成蕙纵身猛跑一阵,虽然身手敏捷,但那野鹿长年生活在深山里,知路途身灵活,自是比她跑得快,于是没多久,她眼前就失去了野鹿的踪影。
山风飒飒,chuī来一阵又一阵,凉意入侵,终于让成大小姐发热的脑袋,冷下来。
她猛然站住,环望四周。
四处一片森森安静,除了遮天漫地的浓绿枝叶,什么也没有了,耳边只有山风chuī过松林的阵阵松涛声,似乎天上地下,唯她独在。
她捏着弓箭有些发怵,小心翼翼地喊了声,“霍安?蔡襄?”
按理说,青帮大小姐血雨腥风也算见过些,她在姑娘家里,不算胆弱的,可她生来便习惯众人拥围,哪怕砍砍杀杀,那也是热热闹闹的,孤孤清清她不习惯啊。
可是没有人应她。
于是她冷静冷静,拿着弓箭,背靠一棵大树,坐了下来,警惕地望着四周,只想自己不辨方向,不如原地等他们来找自己,以免越走越远,南辕北辙。
等啊等啊等。
一个人的时光真是好漫长,就在成大小姐为自己的莽撞和头脑发热,懊恼不已时,东边一簇密林,忽然抖了抖。
她瞬间绷紧全身,背靠着大树,迅速举起手里长弓,对准那处抖动,倘若是shòu,她必毫不犹豫地放出长箭。
不料那林子抖了抖,竟跳出一只肥野兔。
成蕙顿时放下心来,不是什么凶禽猛shòu,心念一动,手指松开,箭出如流光,直取那只蹲在那里吃矮灌木叶的野兔。
一箭中的。
野兔蹬蹬腿,瘫在地上,死得不明不白。
成蕙笑了,和众人走散的郁结心qíng好了许多,乐颠颠地跑过去捡兔子。也好也好,猎了只兔子,也是她的战果。
她跑过去,蹲下捡起那只犹有温热的兔子,正专心致志拔上面的箭,忽然觉得身后微有风声,她多少习过武,下意识的头一偏,一支羽箭竟不知从何方破空而来,擦着她左耳飞过,顿时一股火辣辣的锐痛传来。
来不及呼喝,只觉得风声又至,一支冷箭又从右耳边飞来,她赶紧丢了兔子就地一滚,心里一沉。
几乎没让她喘气,接连几支冷箭从不知名的地方she来,箭箭凌厉,bī得她连连翻滚,往林木中躲去。
方才第一箭,她还认为是不长眼的弟子错she了箭,但几箭接踵而来,那就绝对不是了。
有人躲在暗处,要杀她。
她顿时心神一慑,打起百般jīng神,努力按捺下急急的喘息,猫在浓密灌木后,静待对方动手。
敌在暗,她在明,敌不动,她不能动。
方才那飞快she出的几箭,正斜斜cha在她滚过的地方,闪着森森的光,支支长箭均入土小半,这让她全身迸出密密冷汗。
这人是高手,内力极足。
四周静寂如死,连风都停止了。成蕙只觉得左耳疼得厉害,有些热灼,知道是流血了,但也不敢伸手去摸。
可不想,那人不仅是高手,还是高人,十分沉得住气,大约静了小半柱香的时间,那人竟然没有再动手,也没有现身出来,也许二人都在等对方先动。
就在这紧要时刻,密林某处竟隐隐传来蔡襄的声音,“成蕙……成蕙……”
成蕙一喜,险些就要扑出灌木林去,大喊一声我在这里,不想她心意才起,耳边又闻箭矢破空而来的风响声。
那是一种细微的声音,但在一片死寂中,练武之人却是能有所感。
成蕙也来不及躲闪,往后一仰身,堪堪躲过了几道冷光,就地一翻滚,终是bào露了自己的藏身处,几点冷光有的放矢,从一棵大树上,飞快地破空而来,密密匝匝。
成蕙面如死灰,只觉得今日搞不好要葬身于此,不想就在这时,一支长矛凌空掷来,竟无比jīng准地打偏了飞向成蕙的五支箭矢。
成蕙惊喜抬头,还未看清,只见一个黑影向她扑来,一把捞过她腰肢,带着她往右面猛翻身,混乱中,她只觉得右臂一痛,热流涌出。
她痛哼,终究还是有一支箭矢,she中了她手臂。
天地乱旋,一阵林木摩擦的窸窸窣窣,又好似有人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她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突然身下一空,便急速下坠,嘭的一声,重摔在地,四肢百骸散开,无边黑暗像乌云一样,狂卷而来,埋没了她。
乌云盖顶的最后一瞬,她似乎见着一方圆形的亮光,那亮光边,晃过一角灰色衫裤。
尔后,天地沉入黑暗。
江湖远第八十九章我们在坑里!
成蕙醒来时,有一种骨架挫散的感觉,也不特别痛,就是酸酸的没力气,手脚好似都不是自己的。鴀璨璩晓
到处灰蒙蒙,她无力转动头颅,只好微微睁眼,拼命转动眼珠。
可这不知何处的何处,实在景色单一,除了黑黝黝就是灰蒙蒙,死气沉沉一片,好不容易瞅到两点有活气的亮光。
那亮光眨了眨,黑白分明,忽然说,“大小姐,你醒了?”
成蕙猛然睁大眼,那两点亮光,居然是一对离她很近很近的眼眸。
啊啊啊,她顿时惊悚了,手也能动了脚也能挪了,捏起一拳就往那眼眸招呼去。
那人嗷的一声痛叫,往后一弹,一屁股瘫在地上。
成蕙翻身坐起,定睛看去,更惊悚了,那捂着右眼嗷嗷嗷叫的,竟然是狗腿长舌小白脸,仲玉!
他怎么在这里?是敌是友?哦不,她不要和狗腿长舌小白脸为友!
心念闪动间,左手摸到身边一块冰冷乱石,抓起来想也没想,就要向仲玉掷去。
仲玉另一只眼看得分明,手脚并用往后退,嘴里骇然大叫,“霍教头救命呐,大小姐要杀我呀!”
霍教头?
成蕙握着石块的手一滞。就在这时,有人从后面捉住她扬起的手臂,她转头一看,青暗暗的光亮里,正是霍安沉静的面容,一双黑葡萄眼亮浸浸。
她怔了怔,扔掉手里石块,转身扑过去猛抱住他,“霍安……”
霍安呆住。
仲玉呆住,坐在地上,傻傻地放下蒙着右眼的手。为为什么待遇相差这么大?佳人看到他,一记老拳加杀人灭口,佳人看到那哑巴,投怀送抱加软玉温香。
啊啊啊,大小姐,我们同是男人好不好?为什么抱他打我呀?
霍安有些尴尬,受袭遇险后反应过激,他能理解,可是成蕙大小姐,你过激的路线有点偏,这样贴身相抱不大好吧?
瞅着仲玉那小子的眼神越来越贼,越来越猥琐,他赶紧去扯开成蕙的手臂,推开她。
成蕙皱着秀眉哼一声,这才觉得右臂有些痛,低头看去,手臂上裹了布条,浸出些血迹。
她抬头看了霍安一眼,回过神来,很是不好意思,低头抚抚垂下的乱发,“抱歉,摔晕头了。谢谢你。”
仲玉的嘴永远停不下来,忍不住道,“大小姐,你有没有设想过,万一霍教头他就是要杀你的凶手?”
成蕙猛转头,唰唰一记眼刀子丢过去,“你给我闭嘴,吵死人了,我看你长得最像凶手!给我说清楚,你怎么在这里?”
仲玉无辜地一摊手,“掉坑里了。”
成蕙愣了一下,“坑?”
她四处望望,上下看看,这才发现他们的确身在一个坑里,还是深坑。
光线不大好,但还勉qiáng看得清楚,目测这坑年深月久,呈现出不大规则的圆形,坑底堆满枯枝败叶和月积年累的荒糙,这些荒糙想来枯了又荣,荣了又枯,堆成极厚的糙甸子,虽然散发出腐味,看着脏烂不堪,但救了他们一命是毋庸置疑的,若是坚硬石地,他们摔下来,非死即伤啊。
成蕙抬头,眯眼瞅了瞅那坑顶,却看不见光亮,不知白天黑夜,反正黑黢黢一片,只觉得此坑的确有些深。
于是她去瞅霍安,“霍安,怎么回事?”
仲玉吞口口水,又忍不住道,“大小姐,还是我……”
成蕙毫不犹豫,“你闭嘴!”
仲玉有些为难,“霍教头他不能说话,手也折了一只,不好写字呀。”
成蕙啊了一声,去看霍安周身,“你手折了?”
仲玉说,“是啊,他给你当垫子,摔下来只折了手算运气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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