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进城的事,她慎重考虑了,觉得过了十几天,徐家二世祖大概也萎靡了,而且他闹腾的重点也该是东阳城吧。
况且,她还有个极重要的事得处理,必须亲力亲为。那就是,葵水。
不做一番准备,她该如何迎接这位好姐妹的光临?要是再闹出什么妖蛾子,哦,她不要活了。
补啊补啊补,她gān脆把霍安晾在那里的两件布衫子也收下来,细心将衫子的两处挂破补好,一时补得刹不住手,将一件宝蓝衫子边襟下的小破dòng,补成了梅花状。
还好,线是黑色的。
她抖起来眯眼欣赏了一番,觉得自己女红还是拿得出手,想来霍安也不会特别注意这朵小花。
正欣赏的时候,她觉得日头似乎一遮,天地间顿时黯然。她伸颗头出去望望天,发现天色竟yīn了些,瞧着竟像要下雨的模样。
哦哦哦,那大婶家不会这么倒霉吧,屋子还没补好就遇到了下雨天。
一个时辰后,果然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chūn雨贵如油。
今天小二和达达都在家。苏换站在屋檐下招呼它们,它们便抖抖身上的毛,高高兴兴跑过来,和苏换一起躲在屋檐下赏雨。
苏换将长凳搬出来,坐下来道,“要是有瓜子啃就好了,然后最好还有个话本子读。你们家主人虽然字写得不错,但肯定没读过话本子吧。我大哥说,读过话本子的男人有非同寻常的风雅,我看你们家主人跟风雅完全不沾边。”
她叹口气,“不过男人要风雅来作什么,又不能吃不能喝,大哥就风雅,但好吃懒做什么都不会光惹爹生气,哪里像你们家主人,简直无所不能。对了,你们家主人多大年纪了?”
小二和达达瞪着她。
苏换道,“我看他很年轻,二十?二十二?二十三?对了,他为什么没娶亲呢?这个年纪,该成家了。”
小二和达达瞪着她。
她又继续自言自语,“嗯,我晓得了。他虽然长得还行,人也能gān,可不会说话,家里也没什么钱,一定招人嫌弃了。”
摸摸小二的头,她坚定道,“你们别难过,是那些人不识货,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着了,你们家主人这种,比那些人渣好太多了。你们放心,我弄到钱就会报答他,让他找个可心的姑娘,好好置办一桩亲事。”
絮絮叨叨念了一会儿,苏换姑娘把自己给念睡着了。这就是她的本事,一个人说话,然后把自己说得睡过去。
天边一道chūn雷炸起时,把苏换炸醒了。
睁眼一看,天都黑了,雨却还没停,下得越发大了。呃,今年这chūn雨,很刚猛啊。
苏换弄些吃食,胡乱把自己和两条狗打发了,然后烧了一碗姜汤,搁在灶上,坐在屋子里等霍安。
可是等啊等,等得她又一茬瞌睡来袭时,霍安还没有回来。
苏换捂嘴打个呵欠想,她要不要睡呢,可她把门闩了,待会儿他回来敲不开怎么办?她睡觉可沉了。
正左思右想,忽然院子里响起狗叫声。
苏换从窗户探颗头出去,欢快道,“小二,达达,你们家主人回来了吗?”
但渐渐她感觉不对。
小二和达达叫着叫着跳起来了,撅着屁股朝着院门,粗壮的爪子在地上喀喀地挠,声音十分愤怒狠戾,可谓咆哮。霍安是它们的神,它们绝不可能用这种叫声迎接神。
换句话说,院门外来了人,但绝不是它们的神,霍安。
苏换顿时紧张起来。
天这么黑,还下雨,这里十里八荒没有人,倘若有歹人闯进来,捏死她就跟捏死蚂蚁一样轻松愉快。
院门外忽然传来轰的一声。
小二和达达猛地往后一跳,更加bào怒地叫起来。
苏换吓得一抖,差点缩到地上去。
歹人好大的力气,撞门了!
啊呀呀,她要不要这么命苦啊,好不容易从二世祖的yín爪子里跑出来,又遇上天下第二好的好人,这番要是被qiáng盗杀了,她死不瞑目啊。
霍安,霍安,你这个混蛋天黑了也不回家,帮人家补屋顶,自家后院进qiáng盗了晓不晓得?是不是那个花穗姑娘又烙饼给你吃了呀?撑得你走不动了啊?
苏换转头chuī了灯,一边腹诽,一边战战兢兢地顺着墙摸出来,冒雨跑到厨房里拿了一把菜刀。
有刀在手,万事不愁。何况她还有达达和小二。
砰!
歹人又撞了一下门,黑暗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咕噜声,听着不像人在说话,倒有些像野shòu喉咙里没发出来的咆哮声。
然后传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半晌没了动静。
达达和小二叫了一番,似乎有些累了,声音渐低。
苏换想了又想,最终还是颤巍巍拿着菜刀,从厨房走出来,顺着右侧院墙根,准备摸到院门边去探探究竟。
刚走到槐树下,忽然耳边传来轰隆一声,天上闪电一划,照得天地雪亮,苏换转头一看,顿时魂飞魄散。
猪,一只猪,一只长着两只獠牙的野猪拱破了左面院墙。墙石坍塌,那长长的黑猪嘴在破dòng里拱来拱去。
达达和小二利箭一般she起来,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凶悍无比扑过去,撕咬住那破墙而入的猪头。
瞬即天地间响透野猪的嚎叫声。
二狗一猪厮打抓咬浴血奋战。
苏换浑身湿透,背抵着围墙发抖。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难道她提刀上阵?哦,只怕她还没走拢便被野猪的獠牙戳死了。
忽然小二凄厉地叫了一声。苏换也跟着凄厉叫了一声,“小二……”
chūn雷滚滚,天空中又接连扯过几道闪电,借着这光,苏换看见那野猪似乎受痛一拱,墙一抖又垮了不少,小二被倏然甩出去,在地上一滚。
几乎与此同时,苏换觉得身后有动静,骇然转头一看,却惊见霍安出现在墙头,黑衫黑裤,满面煞气,双臂在墙头上一撑,蓦然跃起,犹如一只黑豹从墙上敏捷跳下,取了夜晚抵院门用的一根圆木棒,闪电般扑向对面已冲进整个头的野猪。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野猪惨嗥声远传田野。
天上闪电划过。
苏换呆呆看着眼前这一幕。
雨很密,野猪很疯狂,达达死命咬着野猪一只耳朵往后扯,小二瘸着腿站起来,又扑过去咬住野猪另一只耳朵,霍安将那壮年男人腿般粗壮的圆木棒抡得飞快,一棒又一棒重重打在野猪脑袋上。
闪电过后,又陷入黑暗。
野猪凄厉嚎叫一声,接着又响起一阵稀里哗啦墙石坍塌的声音,嚎叫声便渐渐远了,小二呜呜叫两声,再没有声响。
苏换在黑暗里大骇,急急忙忙摸到厨房里点起一盏灯,提着走出来一看,惨然大叫一声,“霍安,你被猪吃了?”
对面围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dòng。
野猪,霍安,达达,都不见了。唯独留下受伤的小二,躺在那里舔伤口。它想站起来,摇晃了一下,又倒下了,地上一摊鲜血,半只血淋淋的猪耳朵。
苏换心里一痛。
她这些日与小二达达都处得不错,尤其是小二,很喜欢她给它顺毛。这番它们与野猪拼死搏斗,也是为了保护她。
小二会不会死啊?
还有霍安,你不要被猪吃啊,你不要被猪吃,你还没娶媳妇,你还没给你们霍家留后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桃花村第十四章姑娘,你这乌鸦嘴
霍安带着达达走回来时,苏换正蹲在屋檐下,给小二受伤的右前腿上金创药。灯放在窗台上,小二睡在地上,混着血的水从它厚厚的黑毛上流淌下来,将苏换的粉红布鞋浸得透湿。
达达叫了一声,跑过去舔小二。
苏换猛然抬起头,看见霍安拿着溅血的圆木棒,从围墙破dòng里弯腰钻进来。她顿时捏着金创药噔噔噔跑下石阶,直奔霍安。
她跑得很快,直让人错觉她要扑过来。
霍安立在那里微微眯眼,雨丝打在脸上。气喘吁吁的苏换姑娘就要撞进他怀里之时,果断地停住了,双眸乌亮,一缕湿透的黑发贴在她脸颊上,声音又喜又惊,“霍安,你没有被猪吃掉啊?”
霍安默然摇摇头。他站在这里,是鬼吗?
苏换扬一扬手里的金创药,“没被吃就好,没被吃就好。你有没有受伤?我给你上药。小二受伤了,不过我给它上过药了,你放心,伤不在要害处,它不会死。达达呢,达达好不好?”
她一口气说这么多,最后粲然一笑,“真是谢天谢地,你们都回来了。”
霍安觉得吧,这姑娘心态真心好。按照这奇葩姑娘不按常理出牌的路线,他想她肯定不会哭哭啼啼跑过来说,霍安霍安我好害怕,结果他猜对了,但没猜得完全对,这姑娘还笑呢。
简单清理了一下院子,霍安又仔细察看了小二和达达身上的伤。达达鼻子受伤了,身上也有几条浅口子,不过都是皮外伤,不碍事。小二伤重些,右前腿被野猪獠牙戳了一条大口子,包扎上药后也止住了血。
看样子,要推迟一些日子进山了。没有达达和小二,寻找猎物没那么准确方便。
他想着有些后怕,但凡他晚回来一点,野猪很可能已经冲进院子,自然,结果就是奇葩姑娘从此不奇葩了。
达达和小二自然是极好的猎犬,但要只凭它们对付这种体型庞大的野猪,那也是不可能的,体型和力量都太悬殊,只能拖住一时。何况这头野猪大概是因为连番炸雷受了惊吓,误打误撞冲下山来的,xingqíng显得十分bào烈。
这时他只想,还好,拒绝了chūn婶子和花叔留他借宿的好意。否则,他天明回来只能给奇葩姑娘收尸了。
忽然,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递到他面前。
苏换蹲下来细声细气道,“你喝碗姜汤,驱驱寒。我烧了热水,你洗个澡换身衣服,不要着凉了,否则会像我昨夜一样,吐得满地都是,很不好收拾。”
霍安接过姜汤,咕嘟咕嘟喝。好不容易听这姑娘温柔说几句话,前半截还正常,结果后半截又杀偏了。
苏换沉吟片刻,杀得更偏了,“还好你今天买了两帖伤寒药回来,待会儿我去煎了,我们一人喝一碗,有病治病,无病qiáng身,你看我说下次再喝说得准吧。”
霍安挫败地将空碗递给她。姑娘,你这乌鸦嘴。
烧好热水,苏换在屋子里洗了一个热水澡,又悲催地换上了挂在chuáng头还没来得及洗的长布衫。谁叫她只有一身衣裙呢,唉。
霍安将达达和小二弄进柴房睡了,走出来发现雨已停了,天边泛出鱼肚白。正屋里漆黑一片,想来那奇葩姑娘也多少受了惊吓,折腾累了,已经睡下了,于是将锅里的热水盛进一只木桶,提到槐树下去,躲在树后,冲了一个热水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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