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腾云驾雾的仙梦前那一幕涌上心头,她没有成仙,她正和成蕙坐在那里说话,忽然一股冷风chuī来,灯烛灭了,漆黑中成蕙说,小四你坐着我来点灯。可成蕙起身去取火折子时,不小心踢翻了凳子,于是就弯腰下去扶凳子,于是她就很积极地站起来去取火折子点灯,刚摸到火折子,就觉得冷风飕飕有人一掌砍在她后颈上……
这么一想,她就控制不住惊慌,张口喊了一声,“霍安……”
不想她声音一出,腾云驾雾就停止了。
她赶紧噤声不敢说话,倒吊在那人肩头上,在黑暗里全身发麻血往头涌,这种头朝下的扭曲姿势,真的好想吐。
半晌后,她听到一个沉重而崩溃的声音,低低响起。
“你祖先,搞错了。”
然后掌风袭来,她只觉得后颈一痛,便又堕入黑沉沉的成仙梦中去了。
就在苏姑娘做仙梦的同时,她家没有成仙的霍爷,简直急得五脏俱焚,但天地杳杳无迹可循,红了眼的他一时失控,冲到隔壁房前啪啪啪猛拍门。
蔡襄去拉他,“霍安……”
但霍安一把掀开他,往后退两步,然后猛地冲过去撞门,撞得砰的一声。
非燕噙着眼泪抖了抖,缩在成蕙身旁,嘴唇蠕了蠕没说出话来。
房里传来不耐烦的声音,“谁呀?大半夜的……”
很不幸的,那声音还未落,房门已砰砰两声,被人猛力撞开了,一阵灰飞,动静极大,惹得楼上楼下的房间,陆陆续续亮起灯盏来。
房里的人正惊骇地从chuáng上坐起来,抖抖索索看着那杀气腾腾踩着门板大步走进来的年轻男人,“你你你……啊呀……”
霍安根本不理他,在房间里四处翻看一圈,然后走过去,从chuáng上一把揪起他,砰的一声,像甩麻布口袋一样甩到墙角去。
那人啊的一声短促惨叫,再无声息。
蔡襄一见,坏了出人命了,赶紧去扶墙角那麻布口袋,一摸,还好还好,只是吓得昏了过去,于是抬头正要厉斥乱得失了冷静的霍安,不想成蕙先于他喝道,“霍安你冷静一点,那人是从窗外进来的!”
霍安背影一顿,忽然一晃,冲向窗边,足下一踮,便轻巧地翻出窗外,消失在夜色中。
非燕见状,急喊了一声,“安哥我也去!”
说完便化为一阵烟般,冲到窗边,一翻一飞,瞬间不见了。
成蕙呆了。这这这个小丫头,会飞的?
蔡襄真急啊,刚想起身,不料那麻布口袋醒转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他裤脚就鬼哭láng嚎,“救命啦杀人啦!”
霍安在屋脊上因为跑得太快,导致迎面chuī来的雪风,有如刀子般刮脸,也将他血气翻腾的胸口,chuī得凉了下来。
他停下脚步,取出火折子打燃,低头细细看房顶上积雪的瓦片。
好在这晚上下过雪,轻功再好的人,也不可能足不沾地,于是不可避免地留下了一些脚印。虽然足迹已模糊不清,但想来他背了人的缘故,有些较深的足迹仍能辨认。
霍安心中微喜,仔细辨认屋顶上的足迹。足迹尚未完全被雪掩盖,就说明那人所去不久,只要循迹而去,总是有希望的。
正辨认着,不想身边掠过一阵风,转头一看,是不喘半声气儿的非燕。她仰头看着他,眼睛亮晶晶,“安哥,我跑得快,我和你一起去。”
霍安来不及多想,点点头,二人便低头顺着那若隐若现的足迹,一路踩着房顶而去。
虽急乱不堪,但霍安仍然发现,每当一处屋顶到头时,在一片巍巍屋顶中,非燕总能很快瞄准一处屋顶,然后二人纵身过去时,多是能发现隐约足迹。
他瞅了非燕一眼,见她小脸憋得通红,两眼全是泪水,便隐忍不发,无论如何,先找到苏换。
正当二人腾跃在屋顶上时,靠近城门的一处屋顶上,正默默蹲着一个很忧伤的黑衣男子。
他忧伤地瞅瞅身边那软塌塌的黑麻布袋,布袋敞开一些,露出女子一头乌发,光洁的额头,两排紧闭的黑睫毛。
真是好想死,拼命赶在宵禁前出了城,还很得意今天兵不血刃,这个任务一完成,他就成了自由身。结果快要出城了,才悲催发现,货搞错啦!
不用瞧这姑娘的全貌,他也晓得她是谁,那日她笑眯眯给非燕擦手,真是让他印象深刻。
怎么办啊怎么办?
这烫手山芋怎么甩回去?
这姑娘是个好姑娘,对非燕是有恩的,而且还有个武力值bào高的夫君,他真是各种想撞墙,眼见着将至宵禁,他今晚出不了城,要死人的啊。
正急得抓耳挠腮,忽然听得哒哒的马蹄声,一人飞骑从城外进来,跳下马,接受守城兵卫盘查。
他凝神望去,忽然心里一喜。
就着城墙上凛凛火光,他瞧得清楚。那人他认得,是和蔡襄霍安同路的男子,与他们二人十分相熟。
他想了想,拦腰抱起软绵绵的昏迷姑娘,悄无声息地纵下屋顶,将苏换放在寂寂长街上,毫不迟疑地抓起地上一把雪,摁在她脸上。
果然,那姑娘昏昏沉沉中一哆嗦,眼睫毛抖了抖,他再摁一把雪,顿时冻得那姑娘嗯了一声。他赶紧往上一纵,像只蝙蝠紧紧攀附在屋檐下,侧头观察地上那姑娘。
只见那姑娘头扭了扭,终于被雪团冻得醒来了,睁眼四处瞧瞧,跌跌撞撞手脚并用,从黑布袋里爬了出来,茫然又惊恐地立在长街中央,望望空无一人的大街,不知所措。
他觉得很愧疚很懊恼。
可明明黑暗中他扛走的是点灯那个成大小姐,怎么就变成她了?
苏姑娘觉得,自己已经命硬到一种诡异的地步,比如今天,好好的冬游买山货,好好的坐在客栈等人,却突然被人打晕扛走,然后又莫名其妙,被扔在一条黑漆漆空dàngdàng的陌生长街上。
她没有时间去崩溃,抖掉脖子里的雪,顺带低头检查自己,发现衣裙完好,身无异样,手脚也能动,于是安下心来,跌跌撞撞往长街尽头走去,她得赶紧找到蔡襄他们。
还没走几步,忽然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吓得苏换东张西望一番,赶紧跑到街边店铺的石柱子后躲着,偷偷露出半边脸去瞅是什么人。
来人骑着马小跑而过,苏换凝神一瞧,猛然大喜过望,永荣啊,那人是永荣啊!
她喜不自胜,猛地冲出去,不小心láng狈地跌倒在地,赶紧张口就喊,“永荣,永荣!”
黑衣男子好欣慰,姑娘你终于找到组织了。
他叹口气,只是他又悲剧了,真是好纠结。
永荣听得这一声娇呼,猛然一怔,急急勒马。
马儿在寂静夜里扬蹄嘶鸣,永荣转头一看,一个姑娘不知从哪个黑暗旮旯滚出来,扑倒在地,也顾不得爬起来,就向他挥手大喊,披头散发很像夜半喊冤。
喊冤的姑娘抬起头来,他惊得险些从马上掉下来,“四姑娘?”
这一声马嘶在寂静夜里传得远,正在屋顶上飞纵的霍安非燕听得,面色微变,赶紧循着马嘶声,发足狂奔而来。
苏姑娘从来没觉得永荣这么亲切,满腔惊恐一扫而空,手脚并用地爬起来便要扑过去,生怕后面有人来追她。
永荣翻身下马,急跑两步,伸出手去接住那跌跌撞撞惊慌失措的姑娘。
不想就在这时,非燕的声音惊喜传来,“四姐姐!”
苏换扭头看去,蓦然见一大一小两条黑影从屋顶上落下,那大的黑影起身便向她跑来。
霍安。
苏姑娘噗的一声,又哭又笑,从永荣手里抽出手来,转身便猛跑向霍安,“霍安!霍安!”
永荣呆了呆,木在那里。
暗处的黑衣男子一哆嗦,唉唷走屎运啊,她那武力值bào高的夫君居然回城了,还这么快就追来了,快闪!
非燕,师兄会来找你的。
这里离城门近,城墙下巡逻的兵卫听着动静,已哗哗哗小跑过来,瞅个究竟。
苏换猛扑进霍安怀里,像只被猎人追赶的小兔子,呜呜呜抱着他不肯松手了。
霍安也紧紧抱着她,还好还好,苏姑娘找回来了,真是吓得他心碎。
迎面跑来的兵卫扬声问,“你们什么人?”
不远处传来轧轧的关门声,宵禁已至,城门将闭。
一个黑衣男子不知从何处蹿出,飞快地跑向城门下,“官爷等等,等等!”
苏换一抖,这声音她有印象,于是猛推开霍安,“就是那人!”
非燕立在那里,呆如木jī,手脚冰凉,怔怔看着那黑影,觉得人生都在坍塌。
霍安眼中杀气迸出,将苏换往永荣身边一推,猛然发足往前狂奔,哪怕迎面碰上那队兵卫也毫不躲闪,猛一纵身,踩着那领头兵卫的头顶,半空中一翻身,落地后噔噔噔猛追,势如下山野豹。
黑衣男子听着身后动静,转头一瞧好崩溃,老子不要和你打老子不要和你打!老子要去取解药!
于是赶紧一把推开正盘查他的兵卫,拼了老命,往正渐渐合拢的城门外冲去。
城门下大乱。
城头上有人大喊,“关城门关城门!有乱贼有乱贼!”
兵卫们举起枪戟,纷纷跑过来挡霍安,这男人两眼发红,一脸煞气,一看就是标准bào民啊。
可不料bào民他实在很bào,完全不尊重吆喝问话的兵爷们,遇鬼杀鬼,遇神杀神,和冲过来的兵卫正面短兵相接,一路打得他们落花流水,眼见那黑衣男子踢开一个兵卫就要冲出城门,想也不想,抓过一个兵卫,两手举起,猛地凭空掷去,果断将那男子打得往前一晃趴在地上,那兵卫重重压在他身上,压得他差点吐血,绝望地看着厚重城门缓缓合拢。
几个兵卫跑过来,用枪戟指出他,到处兵荒马乱。
黑衣男子正想爬起来,不想身后冷风已至,四周一片人仰马翻声,他赶紧就地一翻滚,仰面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躲过一记拳风,不得不和霍安打起来。
你祖先你祖先,这哑巴一发飙,真是好彪悍。老子都把女人还给你了,你就不要这么执着了好不好!
但霍安闷不吭声,黑眸凛冽,对身边兵卫根本不管不顾,拳拳生风,直取那黑衣男子,誓要拿下这人,问个清楚明白。
动静太大,墙头上巡逻的几队兵卫赶紧冲下来。
长街上,非燕完全惊得摇摇晃晃。
这么生气bào烈的安哥,这么出人意外的师兄,都是她不曾见过的。一切发生得太快,苏换和永荣也呆在原地,直到那横七竖八倒一地的兵卫,歪歪斜斜站起来,跑过来押住他们,永荣才回过神来大喊,“霍安住手!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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