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穗轻声说,“我看他走时,你很……舍不得。”
苏换张着嘴,“啊?”
她眨眨眼一笑,“他是我哥,他是我衣食父母,我自然舍不得。还有,gān嘛要担心他,他不就靠打猎吃饭吗?”
花穗也笑了笑,“你们虽然多年没见,但村里人都觉得,你和你堂哥感qíng可好了。”
苏换心里愤愤想,是啊,好到他都把她看光了。
花穗侧躺着玩自己的发梢,杏核眼有些羞答答,“小四,你堂哥为什么不娶亲呐?”
苏换想也没想就道,“他还小。”
花穗睁大眼,“他都二十二了,不小了。冬河才十九,家里都给他说亲了。”
苏换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他二十二?”
花穗脸有些红,“我娘说,他跟着他娘来桃花村那年七岁。后来,他娘死那年,他十五岁。现在,他一个人生活七年了,不该二十二岁吗?”
苏换深沉地看着花穗,哦,姑娘,你是有多关注霍安那小子呐。
花穗有些不好意思。
苏换忽然道,“那你娘说过没,他是什么时候不会说话的?”
花穗眨眨眼,“好像是十岁。”
她想了想,“我娘说,那年冬天很冷,有段时日没见着他们母子俩。我娘担心他们孤儿寡母,就好心给他们送点吃的去,却发现家里没人。后来开chūn时,他娘又领着他回来了,他娘看着很憔悴,他也很消瘦,然后大家就发现,他哑了。他娘逢人只说,他生了场大病,病哑了。”
苏换的兴奋劲慢慢冷下来。霍安,他这么可怜呐。
于是忍不住又问,“他爹呢?”
花穗摇摇头,“不知道。他们来桃花村时,就只有他和他娘。”说着,奇怪地看了苏换一眼,“你爹和他爹不该是兄弟吗?你都不知道?”
苏换牙关一抖,磕到了自己舌头尖,疼得她热泪盈眶,含糊道,“远房兄弟,远房兄弟。再说,我爹去异乡好多年了。”
花穗点点头,“哦,那你们家祖籍是哪里呀?”
啊啊啊,一个谎言要千万个谎言来圆啊。霍安,你小子走桃花运我很悲催啊。
但显然,说到霍安,花穗姑娘就很兴奋。她两眼发亮地将苏换看着。
于是苏换只好胡诌,“我们老家在北方。”然后她捂着嘴打个呵欠,将被子一卷,盖住半张脸,“哎呀呀,好困呐,花穗我们睡觉吧。”
花穗气咻咻地拍她一下,“刚才是谁硬拉着我说话的?”说着撑起身,chuī了灯。
黑暗中,两个女孩各自想着心事。
忽然花穗幽幽的声音传来,像夏天里的蚊鸣,“小四,我想做你嫂嫂,可不可以?”
苏换淡定装睡,心里其实万马奔腾。
要是霍安娶媳妇了,她还赖在他家不好吧?
要是霍安娶媳妇了,他就不会带她去桃花河洗衣捕鱼了,不会带着她在小菜园子里种菜了,不会带着她进城买东西了,不会在小树林里搂着她睡觉了……
苏换在黑暗里脸颊滚烫。
可耻啊,以前她还夸花穗有眼光,识好货。如今这个好货她用着顺手,不舍得让了。太可耻了。
桃花村第三十一章要娶老娘,yīn间去娶!
一夜纠结,翌日清晨起chuáng时,花穗看见苏换吓了一跳,头发乱糟糟,眼圈黑青青,“小四,你认chuáng呐?”
苏换有气无力地爬下chuáng,“你不让我担心我哥嘛,我就担心他呗,担心他被野猪吃了,没人养我了。”
花穗噗嗤一声笑了,“小四你这傻孩子,你是要嫁人的呀。”
苏换恼怒地揪揪自己头发,她就是不想嫁人才跑路的。
不想,老天爷调戏苏换调戏成瘾,刚吃着午饭,就有人上门提亲了。
当那个耳边cha一朵红牡丹花的媒婆走进花穗家院子时,苏换很好奇地咬着筷子将她看着。
这个婶婶好娇艳,脸白得像死人,嘴红得像抹血。
花穗的脸色微沉,低头默默吃饭。
又来媒婆了,烦死了。该来的死不来,不该来的时时来。
chūn婶子已经习惯了,她女儿漂亮,媒婆踏平了门槛,要不是她女儿心里有人,她早应下一门亲事了。于是淡定地笑一笑,“这位是……”
娇艳婶婶抖着粉帕子一笑,“唉唷chūn姐姐,好久不见呐,我艳艳啊。”她说着瞄了瞄坐在院子里吃饭的两姑娘,嗯,都是好货色。
苏换回看她一眼。哦,大婶,你连名字都好娇艳。
chūn婶子上下打量她一眼,“艳艳?”
娇艳婶婶笑,“马艳艳啊。马家凹的人都叫我艳艳婶。你忘了,你们村冬河那门亲,就是托我去说的呀。我们可打过照面的,姐姐就忘了么。”
说着一扭腰,用粉帕子捂住嘴,嗤嗤笑起来。
苏换全身一抖,低头吃饭。娇艳就算了,还这么娇羞,她受不了了。
chūn婶子只好打起jīng神一笑,“哦,原来是艳艳婶,不知有什么事?吃过饭了没?”
娇艳婶婶接连抖了抖粉帕子,“吃过了吃过了。不知哪位是霍安的堂妹霍小四呐?”
chūn婶子怔了怔。
花穗抬起头来。
苏换迷茫地半张嘴,“啊啊啊?找我?”
娇艳婶婶扑过去,“可不是找你,哟,长得真漂亮,我们马二爷可有眼光!”
苏换在那里糨糊了半天,终于搞清楚了,这娇艳婶婶马艳艳,她是个媒婆,她来提亲了,她,来提亲的对象是,霍小四,也就是她苏换!
从一团糨糊中蹦出来的苏换忽然神智一清,猛喝一声,“我不嫁!”
正在递热水的chūn婶子怔住了。
正在听马艳艳吧啦吧啦的花穗怔住了。
正在吧啦吧啦的马艳艳怔住了。
半晌她才道,“霍姑娘为什么不嫁啊?我们马二爷那家势,在这十里八乡可都是响当当的,在庆余城里可有大宅子,多少姑娘盼着望着进马家门呢,马二爷又生得一表人才玉树临风,唉唷不知碎了多少少女心呐。再说了,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难不成霍姑娘还跟你哥过一辈子,那你哥也是要娶媳妇的……”
她话还没说完,苏换气得跳到她面前,大吼一声,“我就跟我哥过一辈子,怎么着!”
花穗深邃地看她一眼。
chūn婶子轻咳一声,“这孩子,说话胡天胡地的。”
苏换回过神来,哦,她激动过头了。
于是抚抚头发,稳定稳定,冷冰冰道,“大婶你回吧,跟你们家马二爷说,我高攀不上他们马家,多谢美意。”
马艳艳笑道,“那怎么成,马二爷有诚意,这番还叫人先抬了些聘礼来。婶这辈子说过的亲做过的媒,多得不计其数,可像马二爷这般有诚意的还少,亲还没说定呢,聘礼都先过门了。”
苏换一扭头,毛炸炸看她一眼,“什么马二爷牛二爷,是方是扁呐?吃糙还是吃料啊?今年高寿呐?懂不懂规矩啊,人家都没应抬什么聘礼来?有钱就可以脸皮厚?他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花穗抿着嘴想笑。
chūn婶子也很想笑。
这霍小四哟,她堂哥不会说话,嘴全长她身上了。
果然,马艳艳哽得你你两声说不出话来,眉目间怆惶凌乱。这姑娘要做媒婆,可不得抢她生意。
不过姜总是老的辣。马艳艳很快镇定,瞅苏换一眼,轻笑一声,抖了抖粉帕子,“霍姑娘人年轻,有些世面没见过,婶也理解。马二爷是方是扁,姑娘见了就知道。马二爷吃糙吃料,姑娘试了就知道。霍姑娘的确姿色不俗,不过天下美人多着了,男人嘛不过贪个新鲜,也不见得非谁不可。”
她将手里热水放桌上,站起来,“既然人家愿意明媒正娶,婶也劝姑娘认真想想,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你们兄妹俩在这里举目无亲,你哥又是个哑巴,攀上马家少吃多少苦头。再说了,马二爷唯有一个正妻,一直无所出,你嫁过去趁着二爷热络,赶紧的生下个一男半女,那还不和大房平起平坐了。”
苏换气得脸发白身发抖,好姐妹汹涌澎湃。
又是做妾,又是做妾!
她是哪一辈祖先的坟风水不对啊?啊啊啊!
她将手一指门外,“滚!”
花穗见她气得全身发抖,有些担心,扯了扯她娘的衣袖。
chūn婶子见势不对,正想帮腔,不想苏换转头瞪着那马艳艳,bào喝一声,“你给老娘滚出去!滚回去给你家马二爷说,要娶老娘,yīn间去娶!”
马艳艳说来也算马家凹的金牌媒人,还从没被一个小姑娘这样指着鼻子骂,气得拧烂了帕子,冷哼一声,“霍家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扬长而去。
桃花村第三十二章我给姑娘送梨来
苏换呆立半晌,摇摇晃晃,坐下来趴在桌子上伤伤心心大哭一场。
她长得就那么像做妾的?
霍安,你好久回来嘛?
花穗不知该怎么安慰她。chūn婶子也忍气不过,啐了一声,“狗仗人势!”
她坐下来抚苏换的背,和声慰藉她,“好孩子,别哭别哭。我们小四是好姑娘,理应找个正经踏实的人家,正正经经嫁过去。你放心,那马艳艳要还敢上门,婶来对付她,你安安心心等着你哥回来。”
苏换抽抽两声,赶紧打住。在别人家哭哭啼啼总是不好的。她不怕,她还有霍安。
不到半日,马家凹马二爷催人前来提亲,要迎娶霍安堂妹做二房,被霍安堂妹大骂出门的消息,就传遍了全村。
连三叔在家里敲着烟斗,对自家老婆子叹气,“霍安这半路杀出来的堂妹,总觉得,红颜祸水呐。”
没想到,还没平静两三天,祸水就来了。
苏换借居在花穗家的第四天清晨,她一早就爬起来扫院子抹桌子,借住在别人家,总得勤快些自觉些,不要遭别人嫌弃。
今天花穗和chūn婶子进城去卖绣品了,她不敢到处乱走,老老实实留着看家。小二伤好得差不多了,她就放了它出去自己溜达,家里就剩下她和瘫在chuáng的花叔。
这两天她也平静下来了,好姐妹也完了,掰着指头算,霍安也该下山回家了,于是心qíng好了许多。
正抱着扫帚哼着小歌扫啊扫啊扫,忽然就扫到一双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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