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吃到第三十一颗的时候,小姑娘已经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嚎啕大哭了。他好像终于意识到旁边有人似地,歪头看了看她,有些不安的往一旁挪了挪屁股,愣愣的看了一会儿,又往旁边儿挪了挪。
小姑娘大概是看到了长生在躲着他,哭得更伤心了。
长生翻着眼皮瞅着她,扣了扣手指。好半晌,犹豫着往她身边蹭了蹭,耷拉着脑袋伸出手,把花生递了过去。
小姑娘哭了半天才发现眼前伸过来一只手,一抽一抽的抬了头望着长生。
“我爷爷奖给我的花生,给你吃。”
小姑娘收了哭声,红红的眼睛还汪着眼泪,她吸了吸鼻子,伸手拿了花生,很小声的嘟囔:“谢谢……”说完把花生放在嘴里,一边嚼一边道,“好吃……你爷爷奖给你的花生真好吃……比糖还好吃……”说着眼泪又扑扑的冒了出来,可嘴角却向上扬着,笑得灿烂。
长生给周夫子挑了两桶水,又帮他把柴禾劈了,整整齐齐的码好。
屋里,学生们放了课,三三两两的结伴回家。周夫子走了出来,见了长生,笑道:“又麻烦你帮我做这些,我自己来就好……饿不饿?我这儿还有人家送的点心,屋里坐会儿,我给你拿。”
长生摇头:“奶奶要回来了。”
周夫子浅浅的一笑,道:“是啊,到时辰了,该去等你奶奶了。”
长生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村口,四奶奶背着竹筐回来,老远便见长生小跑着迎了上来。
“我今天给周夫子担水了,还给他劈柴来着。”长生一边接过竹筐,一边忙不迭的向奶奶汇报。
回到家,长生从奶奶那儿得了两颗花生,跑回屋里拿出自己的小盒子放进去。
又多了两颗,他又得到奖赏了,他做了好多好事啊,一颗,两颗,三颗……
*
废宅,长生坐在石阶上发呆望天儿。
“长生……”一个秀丽的少女走了进来,笑道,“我就知道你在这儿呢。”
长生慢悠悠的转头看了少女一眼,没甚反应的转回来,继续扬着脖子发呆。
少女走到长生身边坐下,把手支在膝盖上,拖着腮帮向长生一样静静的坐了一会儿后,有些无趣的歪过头望着他道:“真不知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啊……”
长生没理她,少女习惯了似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想了想,笑眯眯的道:“你最近又做多少好事?又得了不少奖赏吧!”
这话题似是一下勾起了长生的兴趣,他得意似的用力点了点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把花生,举到少女面前,道:“都是我得的,我做了好多好事。”
少女嘻嘻笑道:“给我一颗呗。”
长生收回手看了看,选了一颗又大又饱满的递给了少女。少女接过来吃了,冲他笑道:“真好吃。”
长生也跟着咧嘴一乐,低下头又认真的数了起来。
少女抱着膝盖坐了一会儿,红着脸欢喜又羞涩的开口道:“我要嫁人了。”
长生没听明白似地哦了一声,把数好的花生小心翼翼的放回口兜里。
少女转头望着道:“他在县衙里当捕头,我要嫁去县城了。”
“哦。”长生又应了一声。
少女一撅嘴,有些不高兴的道:“你都不会舍不得我啊。”
长生望着少女眨眨眼,一脸的迷茫。
少女不舍的道:“我嫁了人就不在村子里住了,也不知多久能回来一次……不能和你一块儿坐着,也吃不到你的花生了……”
长生望着她想了想,道:“我给你留着,等你回来吃。”
少女随口笑道:“好啊,我要大的啊。”
长生嘴角一弯,回了个笑容。
第三十章
只说荷花眼见着长生把那盒子往人家手中送,正惊诧发呆之际,孙雪梅听了动静转头望见了她,笑着向她打招呼:“荷花。”
荷花被唤回了神,脑子里还是懵懵的,忙挤了个笑脸走了过去。她只怕自己远处看不真切,特意下瞥了一眼长生手中的盒子,果真是他那个宝贝无疑,再看长生,但见他一脸无辜的望着她,甚或还有几分委屈:人家不要他的东西。
孙雪梅对荷花笑道,“我才还想着一会儿跟长生去你家找你说说话呢,巧得你便来了,可是来找我的吧,有事?”
荷花有些尴尬,本来她与孙雪梅也称不上闺中密友,向她求人qíng便有些张不开嘴,如今看着长生把心窝子热乎乎的递给她,心里更是说不出的憋屈难受,可一时也找不到别的话敷衍,只臊着脸道:“想请你和程老爷吃个饭……”
孙雪梅笑道:“别叫什么老爷不老爷的,倒叫外道了,我比你长两个月,你若不嫌弃叫他声姐夫便是,又或者叫他声大哥也好,他也不是计较的人。”
荷花扯了扯嘴角没应,孙雪梅又道:“只是不巧,他刚刚回县城了,来了这么几天了,只怕是衙门里有事寻他。不过他走了也好,咱们许久没见,好些体己的话当着他还真不自在,就咱们姐妹一块儿说说话才舒坦……哦,对,还有长生。原我在村子里一个朋友都没有,人家都避着我,这么多年也只你们俩不嫌我和我说话,如今你们俩成了亲,不知怎的,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欢喜,倒像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似的……我也不是那些读书人,说不出什么那个意思来,总之就是许久没见着你们,这回一下子都见着了心里高兴……”
孙雪梅兀自说得欢喜,荷花却是面露赧色,越听越觉得尴尬别扭。孙雪梅许是看出了什么,收了话茬,道:“看我,一见着你们就只顾自己欢喜了,你莫不是有事找他?”
荷花脸上一热,磕磕巴巴的道:“也没什么事,不是我……是我爹想与程老爷说说话……咳……也不是我爹,是我弟弟,大宝……他……”
孙雪梅越听越迷糊,瞪着眼一脸的迷茫。
荷花只觉没脸的很,可话既然说了也不能只说一半儿,再者也没法与她爹jiāo代,只豁出脸面道:“是这么回事,听说县衙门里在招衙役,我爹是想跟程老爷打听打听可有什么规矩没有,想让我弟弟大宝去试试。”
孙雪梅道:“原是这个,我倒也听他说过,不巧他才走了。不过没关系,过不了几天他还要来接我回去的,到时候让他登门去拜望一下李大叔便是。”
荷花臊得恨不得扎进土里去,听了这话更觉自己好像缩啊缩,缩到孙雪梅脚底下去了,下意识的摇头道:“不用,不用麻烦了……其实我爹也只是那么一提,大宝也未必是那块料,别麻烦程老爷了……”
孙雪梅却是热qíng,只道:“不是说了别说这见外的话了吗,他公务上的事我一个女人应不得什么,可我想着只让他给大宝指点指点应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到时候有什么比试挑选的,咱们有个准备也吃不了亏……”
荷花越听越臊,只恨自己没脸的说了这些,这会儿这心qíng还不如直接让她爹拿鞋底子抽她一顿,只拨làng鼓似的摇着脑袋道:“不用,不用,真的不用了,我刚说这些就当我没说,别给你们添麻烦了……今儿风大,你赶紧屋去吧,别着了凉……我们先走了,等你不忙时咱们一块儿坐……”说着也不等孙雪梅回话,扯了长生便走。
“嗯……”长生好像有话没说完似的回头,荷花抓了他胳膊的手用力一掐,长生疼得回了头,委屈的看了她一眼,脑袋一垂,不qíng不愿的捧着自己的小盒子跟着她走了。
身后,孙雪梅愣了半天也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儿,不明所以的转身进了院。
荷花一路掐着长生的胳膊冷着脸回了家,进了院便把手一甩进了灶房,闷不吭声的舀水生火做饭。
她心里又气又恨又委屈,明明平时给她一个都跟在他心口剌ròu似的,倒了儿却连盒子一块儿给了别的女人,亏得她平日里得了他的花生还开心,只当是他把自己放进心里疼着了,原跟人家一比自己什么都不是,还傻了吧唧的美呢!又气自己怎么这么没脸皮,那些讨人请的话居然还说得出口,真是自己给自己抽大嘴巴,活该人家不把她当回事儿!
荷花想着想着就掉了眼泪,又紧忙吸了吸鼻子,用力把眼泪擦了。
不哭,我才不哭呢,那个王八蛋大傻子才不值得我为他哭呢!不就是一盒破花生么,他爱给谁给谁,我才不稀罕!
“你怎么了?”长生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捧着花生盒子,不安的望着荷花……
荷花假装听不到似的不搭理他,把手里的柴禾用力丢进灶眼里。
长生看出荷花在生气,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她这么生气,他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她眼睛里闪啊闪,好像是要哭。
长生更加不安了,愣了愣,讷讷的道:“对不起……”
荷花拿烧火棍捅了捅灶眼,气不顺的顶道:“谁说你对不起我了!你有啥对不起我的!”
长生想了想没明白,慢慢的蹭到荷花身边蹲下,可怜兮兮的望着她。
荷花捅了捅灶眼,停了手回头道:“我问你,你那花生全是给她留的不是?”
长生怔了一下,有所觉悟似的低了头,心虚的扣了半天手指,小声嘟囔:“说好的……给她攒着……”
荷花瞪着长生,虽然已料到了,但他亲口跟她承认,真似往心口捅了把刀子,直让她又气又委屈,只恨不得攥着手里的烧火棍一下打他脑袋上。她攥了攥手,到底没抡过去,一咬牙甩过脸去不搭理他,恨恨地往灶眼里又扔了几块柴禾。
长生蹲在荷花旁边儿搭拉着脑袋不言语了。他惹荷花不高兴了,非常的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做了很严重的错事了,他好像不应该给雪梅花生。可是他答应了的,爷爷说过答应人家的事就一定要遵守诺言,他遵守诺言了,他做的是对的。
长生翻着眼皮偷偷看了荷花一下,扭了扭身子,打开了自己的小盒子,扒拉了半天,找出一颗最大的默默递了过去。
荷花正气恨委屈,便是长生这会儿把一盒子花生都给她也消不了她的气闷,更别说只给她这么一颗。荷花随手把那花生打掉,气道:“我才不稀罕这破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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