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累了一日了,我们回去吧。”善信侧头对无尤道,不是询问,是决定。
“好。”无尤从不在人前违逆他。
善信对着高老相爷和高老夫人,道:“内子这些日不可常动,我们先行告退。”
高老相爷对着一侧的管家道:“送知州大人及夫人。”
瑞紫询问紫杉:“不等结果了吗?”
紫杉笑:“结果已不重要。”
“为何?”瑞紫不解。
“小丫头片子,等长大了就晓得了。”元香拍了下瑞紫的脑袋,道。
“你画了什么?”无尤坐在轿子里问善信。
善信笑而不语。
“荷花?”无尤猜测。
“不全对。”善信道。
五日后,高家把表好的画送了来。无尤拿着画看了看,挂在了东面的墙壁上。水红道原是画了荷花呀。无尤摇头,看似画了荷花,其实却是画了荷下那两只互相追逐的小鱼。水红又看了看,才道:这鱼画的似真物一般灵动。水红和紫杉一边剪着板栗,一边说着林善信当年书画文章名满京城,果不虚传。
比试第二日临州城就传遍了,知州夫人的才qíng、知州与夫人的鹣鲽qíng深。那一幕让多少动了歪脑筋的夫人放弃了嫁女的想法。傻子都看得出来,林善信的眼里心里除了纪无尤,怕是谁都放不下了。
无尤生产,善信自吓[VIP]
九月底从京城回来的屈家少爷给临州城带回来了一个天大的消息。就是今年四五月间,安国公的三孙子也就是人称诗画字文章满京城的林三公子,曾大闹岳父府,就为了对妻子真qíng表白,宁愿放弃看似前程似锦的京城高官,宁愿放弃天下第一的永安公主,宁愿违逆彪悍的爷爷安国公,也要自己的糟糠之妻,当朝左都御史纪守中的女儿。如今这两人就是现在临州的知州林善信及夫人纪氏。
消息一传出整个临州炸开了锅。那如花美眷的天下第一永安公主都得不到林三公子的心,竟然还有人不自量力的想把自家闺女送进知州衙门,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更有甚者知道纪御史,那人的清廉之名甚比山中孤荷,那人的臭脾气堪比茅坑中的石头;甚至八卦出了纪御史当年虽然仅仅是取了个一甲三名却本是状元才,因为考卷中直陈当时时弊,句句锋利如弯刀,让很多人畏惧,其文一时成为京城士子追捧的奇文……还有所谓知qíng人士道纪家女儿曾年少就在莲花寺,深得莲花寺住持的真传……
八完了纪家,又开八林家,说林三公子小小年纪就已是京城有名的神童,三岁能读、五岁能写、八岁成诗,十四岁时已经是名惯京师的少年才子,风流自不用说。曾有人远远看过此少年,当下便说此人非凡胎。不久就靠字画得到当时大家的绝赞,从此林三公子一直在游学,每一次回京城都会带来一次骚动。此人却很低调鲜少出来见人,只有相熟的人才会时常聚首,不少女子扮男子打扮就是为混入书斋一睹林三公子的真容。见过的人说此人气宇轩昂,所以越传越邪乎,堪称京城一说。林三公子后来被当今圣上选中太子陪读,接着走了一个男人的平常路,小登科后大登科……再次轰动京城便是今年大闹御史府,一瞬间成了女子们趋之如骛的追逐。
“林善信。”无尤戳着善信的胸口,道。
“咋了,你不舒服?”善信从书册里抬起头,看着无尤。
“听说你是翩翩少年郎,风流倜傥、玉树临风,一朵梨花压海棠啊。”无尤顶着已经九个月的肚子,斜眼看着他。
“呃,”善信哑口,最近无尤的脾气是一日不如一日,随便点事儿就能找茬,怪就怪在谁的茬儿都不找,就找他的。
“少年才子、幼年神童、一出门是不是青chūn少艾的女子如织呀……多少人就盼着见你一面。”无尤看他不语,更火大,一手托腰一手指善信道。
“没有的事儿,我都不出门。”善信忙回应,不然还不知道又要说什么更离谱的呢。
“不出门?那更厌恶,故作神秘,哼!”无尤冷哼一声,道:“现在不知多少人戳我脊梁骨呢,说我纪无尤配不上你林善信,你心里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善信扶额,直接想装晕倒地,却不得不打起笑脸,道:“传闻都是胡说的,不可信。”
“你竟然笑,现在连偷着乐都不偷了,gān脆明面了。”无尤指着林善信,“你愈来愈肆无忌惮了,你连敷衍都不愿敷衍我了。”
“我……我……”善信连说了两个我,何其的委屈,“我笑也不对了,难道哭给你看。”
“你现在埋怨我,早知这样当初就不该给你开门,你个白眼láng,没良心!”无尤气了,直跺脚,“应该一盆冷水丢过去!”
林善信再次扶额,起身叹了口气,抱住无尤,在她唇前印下一吻,道:“你这样三五天一闹,很累!真的很累,我知道你心里有火,有怨气,身子不舒服不慡利。我也恨不得那个大肚子的是我就好了,看着你这样,我也很不舒服,很难受,可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你真的要拿出来质问我吗?那些传闻,你到底还要介意多久?你明明心里明白我除了你,谁也不会要的。”
林善信低沉的声音就如一股清流缓缓地到了无尤的心底,她那股无名的火气,顿时降了下来,渐渐平缓了,然后撅起嘴,道:“可是……”
“我知道,我知道,”善信轻抚无尤的后背,道:“该生了,你的脾气格外的诡异,我省得,正一大夫一早就给我说了,有些话你本无心的却忍不住就会说出来。说到底还是我不够好,我多让你安心,你也不会这般,对吧。”
“那我万一下次……”无尤羞愧了,自己的确是越来越难控制火气,觉得全身都不舒服。
“那我就会吼地比你还大声,比你还生气,压过你,毕竟我才是你的男人。”善信刮了下无尤的鼻子,眼中还是含着深深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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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后,林善信整整安生了十天,林善信多少想不顾长幼bào打正一一顿。因为正一当时只给他说,女子有孕期间一般脾气都会变的极度诡异,若是前期没有,中期也没有,那后期必然很麻烦,善信如今算是体验到了。可是那怪物老头,却没有告诉他如何化解,只是老神在在地道:随机应变……这一个随机应变,打击的善信措手不及。
“善信?善信?”无尤轻声叫了林善信两声。
善信翻了个身,把手横在无尤身上,道:“嗯?”明显没醒。
“我想去一下。”无尤很想去茅厕。
善信下意识地挪动了下身体,无尤费劲起身,要下地,善信突然醒来,扶住无尤:“咋?”
“我要去下。”无尤看了眼善信。
“好,我陪你,外面冷。”善信忙起身。
一顿折腾后,两个人躺回那四柱chuáng,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尤突然又搡了搡善信。
“还要去?”善信睡眼迷离。
“不是,我肚子疼,一阵阵的,好几次了。”无尤觉得可能是阵痛,可是还没到日子呀。
“,肚子疼,”善信翻了个身,还没有反应过来。突然噌的一下坐了起来,把手放在无尤的肚子上,问:“你刚才说的是阵痛?”
“是,”无尤突然变得有气无力。
善信忙点上chuáng前灯,一看,无尤满头的虚汗,“见红了吗?”
“睡前有了……”无尤虚应着。
善信坐在chuáng上,然后抱着无尤,给她盖好被子,把胳膊放在她嘴下,道:“忍不住就咬,不要qiáng忍。”
善信一直抱着无尤,似乎用不了多久工夫她就会闭着眼睛咬牙,刚开始还能迷瞪一会儿,后来觉得她咬牙的间隔越来越短,疼痛的时间却越来越长了。善信说要把嬷嬷叫过来,无尤说不用,说至少还要五六个时辰呢。天已经泛白了,水红和紫杉端着热水进来,就看见chuáng上两个人都是东倒西歪,林善信把头靠着chuáng柱上,眉头紧皱,而他怀中的无尤紧紧地咬着嘴唇。
“水红,快去叫嬷嬷,快去!”紫杉迅速反应了过来,怕是无尤已经疼了一夜了。
水红放下盆,就奔了出去。善信也睁开了眼睛,摸了下无尤,还热着,心中顿时顺了口气。他已经有些惊魂未定了,他第一次知道原来生个孩子要受这么大的折磨。无尤睁开眼,道:“我想下地走一下。”
那边水红已经带着两个嬷嬷进来了,瑞紫把医官拽到了耳房。李嬷嬷吩咐着:“烧水、加炉子,把屋子哄热了。”
善信一个晚上没有动地方,身子已经僵硬麻木差点直接掉地下。幸亏刘嬷嬷眼明手快扶住了一把,善信先下了chuáng,擦了把脸,才把无尤扶起来。刘嬷嬷对着无尤问:“可破水了?”无尤摇头,刘嬷嬷继续道:“在屋里转着圈的走路,慢慢走,不要着急,疼了尽量忍着,尽量不要叫出来,不然力气就消耗了。”
无尤点头,一步一步地走,刘嬷嬷把林善信推了出去,道:“少爷该去前面就去前面,还得一会儿呢。”善信哪还有那个心思,只是匆忙洗脸漱口,然后就坐在门前等着。丫头们也不敢进进出出,嬷嬷不招呼也不敢乱动。
水红突然叫:“破水了,破水了。
李嬷嬷还没从厨房奔过来,善信已经推开门奔了进去,就看见无尤扶着椅子站着,两腿都在抖,地面上一滩水,还一点一点地在流,透明中带着一点絮状物。李嬷嬷进了来,叫道:“我的祖宗呀,这哪是您进来的地儿呀,快出去吧。”然后就对着水红道:“快把夫人扶进西边的梢间里,已经暖了。”
林善信被推到门外,有容也站在少爷身边,拉着他躲开廊子,因为丫头们来来回回,他还不够挡路的呢。医官也走了出来,对着善信行礼,善信没心思看他。医官看善信握着的拳头,指节都泛白了,知晓一定紧张的不成。低声安慰着说了一些,还得一会儿,至少还有一个多时辰或两个时辰,才能生。
“小姐,很疼吗?”是水红有点慌张的声音。
“好多汗,元香,手帕!”是紫杉有点失分寸的声音。
……
“还得一会儿,初次是这样的。”刘嬷嬷对李嬷嬷说话的声音,很镇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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