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氏心头一痛,伸手就将阿茶揽进了怀里:“胡说!姥姥的阿茶是这世上最乖最孝顺的孩子,姥姥便是舍了自己这条老命,也断然舍不得……”
“姥姥不许胡说!”阿茶忙打断崔氏不吉利的话,而后将脑袋埋进她的怀里,依恋地蹭了蹭,“姥姥要长命百岁,一直一直陪着阿茶的。”
轻轻地抚摸着阿茶脸上凹凸不平的刀疤,崔氏喉咙动了动,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可是……可是姥姥老了,终究无法陪你一辈子的……”
阮庭舟是她这辈子最恨的人,阮府也是她这辈子最不愿再提及的地方,所以方才见到来人,她才会那么气那么恨,可……
不知想起了什么,崔氏眼底突然惧意翻腾,然她不敢让阿茶看见,忙紧紧闭上了眼睛。
阿茶心头一揪,忙道:“那我不管,姥姥休想撇下我!若是没了姥姥,阿茶就会没饭吃,没衣裳穿,还会整日被人欺负……哎呀,太可怜了!”
知道她是故意作怪逗自己开心,崔氏qiáng忍下心中的酸痛,半晌用力将怀里的小丫头搂紧:“……你这狡猾的小丫头!罢了……姥姥哪里忍心让我的宝贝阿茶受苦,看来我是真的要努力活到一百岁才行咯……”
“一百岁哪里够,起码要一百二十岁!”
“活那么久,岂不是要变成老妖怪了?”崔氏终于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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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有阿茶在一旁撒娇卖痴哄她开心,然因想起了那些痛心的往事,崔氏的jīng神到底有些不济,阿茶不yù她再多想,便哄着她回屋睡觉了。
“那午饭……”
崔氏心头显然还惦记着凌珣等会儿要来家里吃午饭的事qíng,阿茶只得拍着胸脯保证自己马上去开火,绝不会亏待了人家,崔氏这才安心睡去。
一出屋阿茶就蔫了。
这下可好,不止要与那煞神一起吃饭,还得亲自下厨!不过……不说别的,就冲着他方才的出手相助,她也确实得表示一下感谢……
算了,做人不可忘恩负义,横竖就一顿饭的功夫,撑一撑就过去了不是?
这么一想,阿茶也不纠结了,压下内心的惧意便快步朝墙角下的菜园子走去。
只是等到了菜园子,她才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凌珣的口味,不由懵了一下:“做点什么好呢?也不知道他喜欢吃什么……”
话音刚落,头顶上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嗓音:“我不吃吃甜,其他都可以。”
阿茶吓得差点蹦起来,抬眼一看,却见高大俊朗的青年正曲腿倚靠在墙头,一手挡着从自家墙头伸展过去的桃枝,一手提着她那装满了野菜的小竹篓。
“方才走得急,忘记把这个给你了,接着。”
粉嫩嫩的桃花衬得他冷锐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和,可阿茶一看到他的脸,还是下意识双腿发软想逃跑。只是想着人家刚帮过自己,不好做得太失礼,她到底还是qiáng撑起笑容,在接住那竹篓的同时,应了一声:“谢谢凌……凌……”
凌珣挑眉:“嗯?”
“凌,凌大哥……”这称呼太别扭了,阿茶其实更想叫他“好汉”,不过若是真的这么叫,怕是每次叫完之后,她都得忍不住再加上两个字:“饶命”!
想到这,她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
小姑娘生得极美,这会儿又侧着脸,不见疤痕,突然展颜一笑,竟宛如白雪消融,chūn花初绽,惊艳至极。
凌珣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凝滞,心头更是莫名地涌起了一股陌生而奇异的感觉。
然这感觉很快就消散了,因为小姑娘发现自己的失态之后,忙收起笑容,恢复成了方才那战战兢兢的拘谨模样。
不知为何突然竟有些不悦,凌珣微微拧眉道:“继续笑。”
第9章
阿茶一愣:“什,什么?”
凌珣顿了一下:“就方才那样,再笑一个我看看。”
“……”阿茶呆滞地看着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很懂他的意思。
凌珣沉声:“快点。”
阿茶脸皮一抖,下意识牵起了僵硬的嘴角。
看着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凌珣:“……”
“是,是这样吗?”见他半晌不说话,阿茶忍不住出声问道,她觉得自己的脸蛋要抽筋了。
“……太丑了。”凌珣移开了双眼,看着像是有些不忍直视的意思。
阿茶顿时就不开心了。姑娘家都是爱漂亮的,哪怕知道自己脸上有疤确实不好看,她也不想当面听到这样的大实话好吗!不过因是凌珣,小姑娘也不敢呛回去,只低着头瘪了瘪小嘴,在心中暗骂了一声混账。
凌珣突然又看了她一眼:“放松些,再笑一个。”
“……”心中不愿极了,但到底不敢反抗,阿茶只得努了努嘴巴,动了动僵硬的腮帮子,重新又挤出了一个“笑”。
“……”凌珣沉默,半晌才放弃似的说道,“大娘好些了吗?”
“好,好多了,已经睡下了。”阿茶这才松了口气,想了想,到底还是鼓起勇气道,“今日之事……多谢了。”
凌珣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那,那我去做午饭了,一会儿那个……做好了,叫,叫你吧!”阿茶说完就拔腿yù溜,一惊一乍的像只警惕的猫儿。
凌珣有些好笑,又莫名有些不悦,也不知怎么的就开口叫住了她:“等等。”
“额?还……还有什么事儿吗?”阿茶猛地顿住,半晌才提心吊胆地转头了头。这人该不会又提出什么奇怪的要求吧?
“……”凌珣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淡淡道,“他们怕是不会轻易放弃,最近不要单独出门。”
阿茶愣了愣,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他们”是谁。
这么多年来阮庭舟一直对她不闻不问,突然在这个时候派人来接她回去,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今日徐嬷嬷三人失败而归,他必然还会再派人来……这些她早就想到了,然突然听到凌珣这么说,还是感到十分惊讶,也有些别扭。
他这是在关心她?
小姑娘的眼神有点儿怪异,莫名地叫人不自在,凌珣下意识地拧起了眉头:“怎么?”
他的五官生得极好看,明朗如玉,磊落如石,可气质却宛如腊月的寒风,又冷又锐,带着沉沉的肃杀之气,再加上平日里一直没有过多表qíng,总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乍一皱眉,瞧着甚是严厉骇人。
阿茶最顶不住他这样的表qíng了——压迫感太qiáng,叫人心头直跳喘不上气儿。是以他话音刚落,她便忙抖着眼皮道:“没!凌……凌大哥说的很对,我记住了!”
凌珣这才眉头一松,淡淡地“嗯”了一声:“有什么事就喊一声。”
他真的是在关心自己!这人对她和姥姥倒真是不错……
阿茶心中不由生出些感激之意,然到底还是怕他怕得厉害,便飞快地点了点头:“好,谢谢!那什么,我做饭去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背上竹篓一溜烟朝厨房跑去了。
人看着不差,但太过凶煞,还是远着点最好!阿茶一边跑一边捂着胸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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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不富裕,然祖孙俩每日都在gān活赚钱,倒也不那么困难,只是阿茶想存钱,所以平日里吃喝用度都比较节俭,不过今日有客人,还是个杀人跟切萝卜似的凶煞之客,阿茶咬咬牙,到底还是决定将前几日刚从河里抓来,准备养肥一点再宰的两条鱼给炖了。
又从自家菜园子里摘了些蔬菜瓜果,小姑娘纠结许久,还是拿起了小竹篮,准备再去村尾的凌屠户家割点ròu来。
“割多少合适呢?一斤?两斤?他看着高高壮壮很会吃的样子,啧,一斤肯定不够,那……两斤?咿呀ròu好贵的……”小姑娘一边反复数着手里的铜板儿,一边碎碎念着往院外走。
正攀在墙头找东西的青年听到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心头又忍不住dàng出了些笑意来。刚想说点什么,小姑娘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凌珣一顿,收回目光,又低头专心地找起了东西。
粉雾雾的桃花簇拥在枝头,迎风抖落阵阵幽香,凌珣伸手拨开那粉色枝桠,细细地翻找着,却始终没有看到那抹熟悉的红色。
犹豫片刻,青年到底是一个借力翻身跃进了隔壁院子,再仔细一找,果真在树下的糙堆里找到了自己丢失的东西——一个拇指般大小,质地并不是特别好的蝶型白玉坠。
那玉坠上头绑着一根有些老旧的红绳,看着并不值钱,却很有些年岁感,想来是长年戴在身上的老物了。
应该是先前递竹篓给小姑娘的时候不慎从衣襟里掉出来的,凌珣飞快地将它捡了起来,见它只是沾了泥,并未有任何破损,这才眉头一松。
只是随即不知想起了什么,青年的神色又一下子变得冷冽,眼底隐隐流出些痛意来。
“阿茶?”好像是崔氏睡醒了,凌珣猛然回神,快速将那玉坠擦gān净放回怀里,然后踏枝而上,翻过墙头回了自家院子。
听着隔壁的动静,想起那个名叫“阿茶”的古怪小姑娘,凌珣到底是松开了紧紧握着的双拳,眉间冷意稍稍褪去。又想着小丫头方才那满脸ròu痛的样子,青年沉吟片刻,突然转身进屋,而后拿着弓箭出了门,快步朝山上走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村民,他们皆好奇地问他:“豆子你这是gān什么去?”
想着那人年少时说过的梦想,他眉眼沉寂,目光绵长,淡声回道:“上山,打猎。”
从今往后,他只是一个活在山间的平凡猎户,再不复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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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茶拎着ròu回家做好饭菜,已是约莫两刻钟之后。
看着这一桌子堪称丰富的菜肴,崔氏十分诧异。外孙女素日里就是个小钱袋子,节省得很,怎么今日却舍得大放血了?
面对她的疑问,阿茶只能gān笑:“今日多亏了凌……大哥,咱们既然要表示感谢,自该大方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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