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是缅甸人,杜子聿抱着缅汉词典勉qiáng能跟他搭上两句话,司机给他一颗缅甸烟抽,焦油含量和尼古丁都超标,杜子聿吸了一口就辣出眼泪,缅甸人哈哈大笑着说自己抽得只剩半包了,晚上还得回城买。
杜子聿瞥了一眼车里,摇着头又把烟还给了缅甸司机。
第二天还是照例刷石头,刷好了拿给老阿吴做标记,这次老阿吴分类的方式更让人看不透了,半山半水石专出玻璃种,粗皮壳子石专出狗屎种,却让他分到了一起……
“起来,不擦了。”杜子聿忽然站起来,拉了拉正在擦石头的沈石,拽着他往外走,库巴跟着站起来,啊啊地叫他们,杜子聿回过头,朝库巴眨眨眼,简单比划着:“哥哥们进城,给你捎礼物。”说着,带着沈石径直出了小院。
库巴傻愣愣地望着两个人的背影消失不见,有些失落地转回身子,竟看见阿吴倚在二楼的楼梯处抽烟,老阿吴的视线也循着院门口的方向,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出来,多少带了些失望。
“库巴!”老阿吴对着小孙子招招手,用缅语说道:“上来吧!阿吴有块好翠料给你看!”
——
搭车来到密支那市区,杜子聿第一件事便是订了最好的酒店,手机终于连上网,微信开始响个不停,等到杜子聿回复得差不多,浴室的水也放好了。
“晚上,不回去了?”沈石看着杜子聿脱光衣服,他晒黑了一些,胳膊和腿都分了两截,身上不少地方都是蚊虫叮咬过的痕迹,有些还红肿着,有些早好了,却落下暗紫色的瘢痕。
“这里的chuáng不比竹席好睡?”杜子聿把空调调低了几度,光着脚走进浴室,等身子终于浸泡在热水里,他舒服地叹了口气。
不研究石头了?
沈石望着浴室里的影子,却并不在意杜子聿改没改主意,全凭他高兴就好。浴室和房间用一面透明的玻璃墙隔开,杜子聿没有拉百叶窗,沈石便能看见他闭着眼躺在浴缸里的样子,于是他就这么一直看,一点也不觉得无聊。
杜子聿是喜欢泡澡的,足足耗了半小时才起来,站在花洒底下整个人懒洋洋的,转个身就发现自己被沈石盯着看,杜子聿不怀好意地笑笑,稍微调热了水温,玻璃慢慢覆上一层雾气,把玻璃那边直白的注视一点点挡住。
“换你了。”杜子聿热呼呼地从浴室出来,整个人轻飘飘的,走到沙发旁坐下,长腿一伸,整个人陷入皮质靠背里,点开微信时来的头像。
--帮我再拿一个iPhone,同款。
--您刚买的手机就坏了?
杜子聿直接发了转账过去,这时候浴室响起水声,他关掉微信,随便点开个游戏完,刚玩完两局,水声就停了。
“再洗十分钟。”杜子聿敲了敲玻璃。
等花洒再次关掉,杜子聿放下手机,起身走进浴室,沈石还在擦身子,整个人湿漉漉的,杜子聿打开排风,站在洗手台前对他招招手,一边拧开剃须膏。
沈石糙糙披了浴袍走过来,胸口敞开一条fèng,露出结实xing感的肌ròu,像个卫冕拳王似的,杜子聿示意他坐在浴缸边上,俯下身帮他抹剃须膏。
“荷尔蒙挺旺盛的么?”杜子聿自己是毛发不怎么贪长的类型,摸着别人下巴上的青茬儿,就觉着好玩、过瘾,他拿着剃须刀,顺着沈石的侧脸刮到下巴尖:“自己拿着。”只刮了两下,杜子聿就不管了,沈石在这方面笨拙的可以,刀片到他手里还没有五秒钟,侧脸就破了一小道血口。
“你小子故意的吧?”
每次都能刮破也是技术了。
杜子聿摇摇头,啧了一声,还得继续伺候。他手指灵巧,轻轻几下就刮好了,拿毛巾帮沈石擦gān净,杜子聿涮了涮刀片,从镜子里看着沈石,忽然想到个主意。他晃了晃刮胡刀:“来,你给我刮。”说着,开始往下巴上抹剃须膏。
沈石皱着眉走到杜子聿身后,不太qíng愿地接过剃须刀,在杜子聿脸上比划了一下:“转过来。”
杜子聿却后退了一步,轻轻倚在他身上,右手抓着他的手,带着他从自己的耳根往下轻轻地刮去,刀片刮去一小团泡沫,杜子聿从镜子里看着沈石:“学会了?”
“大概……”沈石微微垂着眼,一只手固定住杜子聿的下巴,另一只手绕过他的脖子沿着刚刚的痕迹轻轻地刮了一条,再一条,再一条……因为认真,沈石的头越靠越近,跟他脸贴着脸,因为紧张,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烫着他的额角。
“脖子都让你压断了!”杜子聿皱皱眉,等沈石终于刮完最后一下,他解放似的挣开他,弯下腰洗洗脸,擦脸时抬眼看着镜子里的沈石道:“这不是学会了吗?下次……”沈石鼻子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了一块剃须泡沫,杜子聿话没说完就笑了,扭头帮他揩了一下鼻尖。
“我是不是该给你换个老人机?”
第28章赌约(二)
外面暑气bī人,杜子聿懒在酒店里,根本哪里也不想去,一直等到太阳下山才舍得出来,酒店附近有家摩托车行,老板会说简单的汉语。
“老板,哪个马力最大?我要能赶上汽车的那种。”杜子聿糙糙扫了一眼摩托车:“再给我配两个安全帽。”
老板立刻挑出几辆让他选,杜子聿选了辆全黑的,试了试马力,慡快付账。
沈石不解地看过来,杜子聿笑笑,长腿一扫跨坐在机车上,丢给他一只安全帽:“带你兜风。”
摩托车沿着江边一路速冲,江风chuī鼓上衣,耳边都是呼啸声,杜子聿左边是川流的汽车,右边是动人的晚霞,身后,沈石双手环抱着他,豪不吝惜地贴上一片温暖的胸膛。
“沈石,你不晕车吧?”杜子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道。
“不会。”
“好,明天晚上,咱还得再兜一次风!”
为了度过新车的磨合期,第二天杜子聿直接载着沈石回了老阿吴那,摩托车停在竹楼底下,库巴好奇地围着打转,沈石丢了只足球给他:“礼物。”
库巴很兴奋,一手抱着足球,一手拉着杜子聿上楼,老阿吴正坐在竹席上抽烟,瞥了他们一眼,哼声道:“石头解明白了?”
“还有两天呢,您急什么!”杜子聿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库巴忽然抱了摩西砂的籽料给他看,被打磨过的籽料上开出几道细长的沟渠,迎着光看,也不知道是磨砂的玉面遮挡了光源,还是沟渠的部分影响了折she,黑藓竟然清晰地显现出来,而黑点之外的玉ròugān净剔透,玻璃一般。
“您这是开工了?”杜子聿虽说不急,看到这化腐朽为神奇的的雕刻法还是颇为惊叹。只可惜老阿吴并不给他面子,不仅不搭理他,还对着库巴摆摆手:“都几点了?做饭去!”
杜子聿讨了个没趣,倒不往心里去,等到吃过饭,估摸着送货车也快来了,他拽了拽库巴:“走了,哥带你踢球?”
库巴还是孩子,抱着球兴冲冲地跑到院子里,杜子聿和沈石刚陪他踢了没十分钟,就听见外面汽车马达的动静,货车紧跟着停在门口,司机跳下车打了个招呼,准备卸货。
“轮流gān吧,陪孩子玩儿会儿。”杜子聿连说带比划地跟司机商量着,指了指库巴,这孩子抱着球,明显地一脸意犹未尽。司机小哥笑起来,连连点头,跟着杜子聿先卸货,让沈石陪他玩儿,等到石头卸得差不多了,又换杜子聿去玩,他和沈石往车上搬货。
“这点我收尾吧!”搬剩下一筐石头了,杜子聿回来拍拍司机小哥,换他去跟库巴玩,看着人走远了,杜子聿把石头推到沈石跟前,低声说:“慢点搬。”说完,跑到竹楼底下拎来个空酒桶,四下张望着走到货车一侧,打开油箱,一根软管伸进去,另一端猛嘬一口,立刻cha到酒桶里。开始往外放油。
本来汽油也不满,杜子聿放了三分之二,那边库巴也玩累了,正和司机小哥打开水龙头洗脸,杜子聿手脚麻利地关好油箱,把酒桶拧上又拎回去放好,这时沈石刚好搬完最后一筐石头,司机小哥也回来了。
“瓜多咩!”杜子聿拍一下缅甸司机,对他摆摆手,对方也立刻笑出一嘴小白牙,挥手上车,接着发动车子,顺着漆黑的羊肠道开出去。
“上车!”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杜子聿骑上了电动车,对着沈石拍拍后座。
库巴不明白怎么回事,张大了嘴啊啊出声,杜子聿对他笑着嘘了一下,戴上安全帽,这时候后座一沉,沈石上来了,他立刻发动车子,马达嗡鸣着冲了出去。
夜幕之下村寨的小路泥泞难开,杜子聿循着开回来时的记忆,七拐八拐地就找到了白天路过的唯一一个简易加油站,货车果然在这停着。杜子聿却没刹车,反而加速开过去,这里距离村口公路很近了,上了公路就没有其他出口,直奔密支那市区。杜子聿三天前就和司机套过话,这个缅甸小哥烟瘾大,每次送货只带半包烟,势必晚上能回市区买烟的,所以没有别的可能xing,他们只要一路猛冲进市区,在第一个下高速的出口等着货车过来就好。
半个小时后,他们开到第一个高速出口停下,杜子聿点了根烟,扭头嘱咐沈石:“先别下车,货车晚上开得快,马上就追上来。”
“然后呢?”沈石问道。
“当然是拼了命地跟着开,”杜子聿笑笑:“这要是还跟丢了这些天我都白费劲了!”
说话间,身后远光灯打过来,一阵嗡嗡声,货车擦身而过,杜子聿立刻丢了烟蒂,猛地发动机车:“抓紧了!”他扣上安全帽,嗖的冲出去。
摩托车的马力终究是跑不过汽车,他们和货车之间的距离缓缓拉大,但索xing的是,货车很快到了目的地,杜子聿跟着往前开,发现货车开进一个小作坊厂,没办法再跟进去,杜子聿在稍远的大路上停了车,缓了口气,才给沈石解释道:“那些石头应该就是送到这开窗子,现在三天前那批货估计早开完了窗,等他一会儿一起运到城里,明天一早就能开赌。”
“你要我明天去认石头?”沈石接话道。
“脑子会转了?”杜子聿笑起来:“单看原石就摸清楚那老头子分类的规律,我是没这么大能耐,可等石头切完了,再看不出来,那就枉我卖了这么多年的翡翠了!”
正说着,作坊厂那边有车开出来,杜子聿跟沈石相继套上安全帽,等货车开过来,便紧跟在后面。进了市区,大车开不快,杜子聿轻轻松松就跟到了目的地,这是一片大型的玉石市场,已经十二点多了,摊位早就撤没了,货车直接停到铺面门口,司机跳下车打开铺面的仓库门,开始一筐一筐往里搬石头,一车石头很快搬完,他再次锁好卷帘门,开着货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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