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吴,库巴闹别扭呢?”吃早饭的时候,杜子聿忍不住向老阿吴打听。
“管好你自己。”老阿吴还是那副臭脾气,顶了杜子聿一句,起身回屋,再出来时丢给杜子聿厚厚的一个本子:“看完了还给我。”
本子有些年头,纸页泛huáng发脆,里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本子的主人毕生赌石的心得,有总结的地方,也有贴着照片做详细注解的地方,非常详实,也非常珍贵。杜子聿简直不敢用力翻,生怕一个不小心撕坏了。
“可以抄,不能拍。”老阿吴提醒道:“你只有三天。”
得了,那就抄吧!
杜子聿觉着自己自打高中毕业就没写过这么多的字,短短三天足以让他找回当年高考前夕的感觉,而且这抄还不是单纯的抄,这本手抄本中缅文混写,必须一边翻译一边抄写,有些翻译过来看不懂的内容就得抓紧时间去请教老阿吴……而恰恰在这件事上,他只能选择孤军奋战,因为连自己名字都还写不太熟练的沈石基本上帮不上任何忙。
三天下来,杜子聿几乎是废寝忘食,手抄本做完,整个人都有些虚脱,尤其是他的右手,食指关节磨出一块厚厚的硬茧,撂下笔,手指头酸的没办法打弯。
“索xing吃饭不用筷子……”终于能坐下来安安稳稳吃顿饭,杜子聿叹了口气,接过库巴盛满的米饭,视线扫过这孩子的手指,指肚发红的厉害。
“手怎么了?”杜子聿这几天心力jiāo瘁,这才有多余的jīng力去关注别人,他对着库巴问完,没得到答案,便转头去看老阿吴。
“先吃饭。”老阿吴敲了敲碗。
等到一顿饭安生吃完,老阿吴对着库巴点点头,孩子会意地走到屋里,不多时,抱出那块摩西砂籽料,昏暗的灯光下,这块大料通透荧光,里面映出的淡淡水绿色,像随着光影浮动一般,等库巴把籽料放下,杜子聿才看出玉ròu上镂刻了一条条沟渠似的痕迹,里面的黑藓,被除得gāngān净净,还丝毫没有影响料子的完整xing,如果能拿这块籽料雕个山子,这么上佳的质地和种水,必定是价值连城。
“阿吴,您真神了!”杜子聿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
老阿吴却显得不屑一顾,他伸手摸了摸籽料,轻描淡写道:“这个,是库巴雕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庆祝上一章留言破30的分割线——
很(wu)有(li)文(tao)化(tao)的赌石小课堂round1
杜老湿:今天的课我们主要讲讲翡翠的种,按照翡翠晶体颗粒的大小分呢,有玻璃种、冰种、蛋清种、糯种、马牙种和豆种。玻璃种就是像玻璃一样透明gān净,冰种就是像冰,蛋清种像蛋清,以此类推……你们看我手上这个翡翠貔貅,谁能告诉我它是什么种啊?
李戊同学:老湿老湿,我看这个比较像豆腐花儿,是豆种吧?
时来同学:老湿老湿,我看这个比较像糯米糍,是糯种吧?
沈石同学:老湿老湿,我看这个比较像我,一定是我的种吧!
杜老湿:沈石你给我滚粗去!(ノ`Д)ノ
第30章yù加之罪
杜子聿反复翻看着籽料,除杂的雕功固然好,但真正化腐朽为神奇的还是找到黑藓位置并指点刻镂办法的人,库巴毕竟还只是个16岁的孩子。但他也没再多说什么,只是顺着老阿吴的话感慨了几句库巴的天赋。
“这手艺,在国内够养家糊口的了。”杜子聿笑笑:“阿吴您要是不嫌弃,我店里倒是缺个雕刻师傅。”
老阿吴打量着杜子聿,半天才说道:“库巴的事,我早就打点好了,你们帮我把人带过去,老何会安排。等安顿好了,如果这孩子真愿意跟着你,我不管。”
“您说何棣荣何老先生?”杜子聿愣了愣,就听老阿吴嗯了一声,顿时就反应过来,自己能被老阿吴指点,八成是靠何老的jiāoqíng。
这回他可是欠了何老一个大大的人qíng。
眼看这边的事都处理完,杜子聿便不再耽搁,告别老阿吴先行回到市区办理出境手续。三天后,他安排好一切,直接开车来竹楼接库巴。
老阿吴这边早就打点妥当,库巴背着书包,站在小院里看老阿吴边说边比划,时不时点点头。
“放心吧,人送到了给您电话。”杜子聿宽慰着老阿吴,老头子脾气不好,但对库巴却是极好的,只是他不擅长表达qíng感罢了。杜子聿告别了老阿吴,拉着库巴上车,这孩子还是不舍得走,一步三回头的。
“我还是想把库巴留下。”杜子聿坐回副驾上,回头看见沈石和库巴并排坐着,一个翻缅汉词典,一个低头玩木雕,倒是意外的和谐,他笑起来,继续道:“跟着何老,有代沟。”
“代沟?”沈石不解地抬头。
“嗯……就是年龄相差太大,没话讲。”杜子聿解释道。
沈石了然地点点头,低头继续看词典,自言自语道:“嗯,还好我和你没有代沟。”
这时候,杜子聿手机响了,倒没听清沈石说什么,他看一眼屏幕上三姐两个字,立刻接起来,亲亲热热喊了声姐。
“今天回来?几点的飞机?”三姐在那边挤兑他:“你小子一出去野就大半个月不着家,没心没肺的!”
杜子聿报了航班号,笑笑:“还要来亲自接我啊?”
“杜老爷子发话,我敢不去吗?杜少爷您呢,就老实在机场等着,别乱跑哈!”
杜子聿连连答应着挂断电话,忽然觉得有些古怪,点开微信朋友圈翻了翻,找到前两天李戊发的状态,果然是今天下午三姐的艺术馆有场大拍卖,怎么还腾得出功夫给自己接机?
困惑归困惑,杜子聿倒也没太深究,直到下午五点钟,三个人落地,他先联系了何老,定了明天送库巴过去,刚挂断电话,就看见接机大厅里二姐的身影。
“不是说我三姐来接……”杜子聿拉着行李箱迎上去:“因为拍卖的事脱不开身,让你来了?”
“恩。”二姐看了一眼沈石和库巴,眉头皱了皱:“又弄回来一个?”
“我说姐,你能别对你弟弟身边的人都充满敌意吗?”杜子聿摇摇头,安抚着二姐往外走,坐上车,跟着问道:“二姐你今天不忙?竟然有时间来接我,受宠若惊了!”
二姐从后视镜里往后看看,冷冷道:“哪那么多话。”说着,打开音响。
她还真是挺不喜欢沈石……
杜子聿无奈地看向窗外,车开得极快,行道树棵棵闪过,却好像……不是回老宅的路。
“咱这是去哪啊?”
二姐转了个弯,忽然靠边停下:“下车。”她说着,猛地推开车门,快步绕到杜子聿这边把他的车门也打开了:“你自己下来!”
“姐,你这是gān嘛……”杜子聿猝不及防,被bī着下了车,二姐立刻把车给锁了。
“什么意思?”杜子聿一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锁在车里的一大一小,这俩也在车里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杜子聿压下火气,对他们笑了笑,掏出烟来,晃晃。
“出什么事了?”回过身,他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有些焦躁地点了根烟,皱着眉看向二姐。
“自从你找了个缅甸男人,我看国际新闻时,总会留意东南亚。”二姐倒是冷静,低头点了几下手机,递给杜子聿:“你自己看。”
报道来源是美媒转载,全英文,杜子聿看得懂,讲的是五个月前缅甸政府军意外破获的翡翠走私案,当时走私车已经开到云南瑞丽,却在山道上发生事故,司机和一名缅甸工人当场死亡,在当地警方配合下,大部分原石找回,圆满结案。
翡翠走私在中缅边境早就是公开的秘密,这个案件本身没有美媒转载的价值,重头戏是案件的后续……缅甸政府追查一件国宝级翡翠原石失窃案时,竟然找到了和此案的联系,并且确定盗窃团伙将这块原石和其他原石混放在这辆走私车上运往云南,而国宝级原石随着车上两个人的死亡,竟然不知所踪,缅甸政府一直在请国内警方协助,寻找失踪的国宝级原石。
杜子聿点开新闻配图,手指有些颤抖地不断放大,这辆走私车和司机正是他在瑞丽时,车祸的卡车和司机,而后面的一张认定死亡的缅甸华人照片,分明就是……
“这不可能……”杜子聿摇摇头,因为吃惊,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他慢慢抬起头盯着二姐,眼睛眯起来,张了张嘴,好半天才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底气:“这个不是沈石。”
“我查了很多这个案子的资料,网上搜索的,找关系打听的,各种渠道……想不想听听结果?”二姐很冷静,但是她越冷静,杜子聿便越不安,他狠狠抽了一口烟,点了点头。
“其实在案发当天,警方在车里只发现了司机,后来通过监控录像,才确定副驾驶上本来还有随行的缅甸人护送,警方通过卡车坠落的高度,现场的观察和血迹分析,最终判定缅甸华人死亡几率很高,怀疑尸体可能是直接落入山涧江水里,很难找回了。”二姐清晰地把事qíng叙述完,并没有给杜子聿太长时间消化,直接给出自己的建议:“车里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你可能也不知道。但是他有多可疑,你比我清楚。从这条路一下去,转个弯就是海关,我只给你两个选择。”
二姐冷冷看着杜子聿,表qíng没有商量的余地。
“跟我一起把人送进去,或者看着我把人送进去。”
一根烟抽到底,杜子聿还全然不知地吸了两口,烟屁股有股怪味儿,他咳了一声,黑着脸把烟丢了,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一截儿烟屁股,心口一阵辛辣,嘴里全是苦味。
“长得像罢了,他叫沈石,不是缅甸华人。”
“是不是,他们会查。如果他真的清白,自然放人。”
“清白?”杜子聿似乎被这句话刺激到,笑了一声,抬起头来眼眶发红地盯着二姐看:“姐,对你来说,沈石这两个字没有任何意义,但对于我来说,这是一个人对我的承诺。”
杜子聿忽然觉得心口发闷,疼得要命,他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些:“好人也好,坏人也好,他沈石先是我的人。大义灭亲之前,我需要我的人亲口来告诉我他清不清白,而不是让外人来替我鉴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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