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聿瞥见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云正被邪风刮着往他们这边动,摇了摇头:“现在走,估计也来不及了。”说话间,风越刮越大,老罗拍着杜子聿让他们先进去窝棚,自己则是喊来工人,一部分过来加固窝棚,别被狂风chuī散架了去,另一部分则是抄起家伙,准备趁雨水,引水灌dòng。
“是不是要下bào雨了?!”这时小陈和何老也从窝棚里出来,漆黑一片的苍穹之上劈开扭曲的闪电,小陈忙把何老推回帐篷里,自己跟着工人一起往竹架子上罩苫布,又拉了麻绳捆紧窝棚顶部,用一根钢钉固定在地上。
杜子聿和沈石一边忙活自己的窝棚,一边问小陈:“逄峰呢?”
“去岗哨那边了!”小陈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子就打下来,他卖力地敲紧钢钉,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回窝棚。老罗的工人发出一阵欢呼声,连日的闷热被大雨浇了个痛快,他们挥动着撬棍,有节奏地捣着dòng子,喊起号子。
喊号声、雷声、bào雨声一夜未歇,窝棚里yīn冷cháo湿,渗进不少水来,地面肯定没办法睡了,杜子聿硬挺了一夜,第二天早上,雨势还没有任何见小的趋势,倒是何老发起低烧来。
“你们必须得回镇上,检查是不是疟疾!”老罗对何老的发热非常重视:“你们外国人身体里没有免疫,尤其容易染上疟疾,如果真是这个病,耽误了要出人命的!”
“我送何老回去。”逄逢表示同意:“雨这么大山路难走,小陈跟着就行了。”
杜子聿跟着点点头:“好,你们一路小心,雨停了我们再去镇上找你们。”
于是,当天上午,逄峰就撤出野人谷,而自他离开又过了三天,bào雨竟没有一点见小的趋势。河里的水涨起一截,已经没过腰部。就在昨天,一个工人在水里被蚂蝗袭击了上半身,水石开采被迫停工。
“dòng子里发现有水虱。”老罗走进窝棚就骂咧一句,他脱掉雨衣,里面已经湿透了,于是又把上衣脱了,身上全是被蚊虫叮咬过的痕迹:“妈的!这地方的水虱个头也太大了!还蛰人!”他有不少工人都被蛰了,所幸水虱都是无毒的。
“停工吧!”杜子聿随手怕死一只蚊子,他披着一条毯子保暖:“雾露河也在bào涨,道路积水得很厉害,雨再这么下,我们恐怕要被封在谷里出不去了。”
正说着,工头冲进来说了句缅语,杜子聿即便听不懂,也从老罗脸上看出出事了,他皱起眉,就听老罗说:“进谷的路被落石和断树封了,运货车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了。”
正说着,又一个工人慌慌张张冲进来,这人说完,老罗竟二话不说往外冲,杜子聿下意识站起身,跟了两步,便被老罗转身制止了:“你别去!工人中爆发疟疾了!”
疟疾是雨林一带高发的虫媒传染病,通过蚊子传播,如果不能及时治疗,死亡率很高。但一般像老罗这种常年游走在雨林的人,治疗疟疾的奎宁属于常备药,感染的矿工服用奎宁后,被单独隔离在一间窝棚里,定期消毒和灭蚊,准备等bào雨停了就送他们回镇上就医。
然而,只过了短短八个小时,大家就发现,奎宁竟然对这场突发的疟疾无效。
“病人的数量已经超过十个了,得马上送他们回去。”到了这个地步,翡翠矿的挖掘不得不全面停滞,老罗只留下极少的值岗人员,其他人都即刻返回镇上:“开不了矿,在这gān耗没有意义,而且他们患的疟疾好像是种新型病毒,留在这太危险了。”
车子开出矿区,在哨岗出要接受军方的盘查,所有翡翠原石的开采量运出量都需要被详细记录。哨兵打开货车车厢,开始按照他们递jiāo的清单盘点原石筐数,接着抽几筐出来,打开苫布,再清点里面的石头数。
就在一个哨兵掀开苫布的时候,一团黑乎乎的瘴气似的东西飘出来,哨兵大叫一声,嘭地开了一枪。杜子聿他们闻声迅速赶来,只见黑压压的一片飞虫呼的散开,杜子聿挥手打死几只,手心上是一团黑色的蚊子尸体。
“原石里怎么会有蚊子!”杜子聿皱着眉帮着往车厢里丢一把驱蚊糙,哨兵立刻点燃,烟雾下,他们把原石全部翻倒出来,拿着燃烧的驱蚊糙在上面晃了几下。老罗也带人上车,挨筐检查原石。一共二十筐原石,竟然一半里面都藏着大量的蚊子。
“妈的!这些石头上有虫卵!”老罗拿着手电筒一照,黑色的石头表面除了雨水的水珠,还有一层棕色的蚊子幼虫,如果不细看,和粘黏上的糙木屑没什么区别。他说着,对缅甸哨兵喊了句缅语,他们便开始把原石往车下运,原地杀虫。
这时候,其他的越野车已经放行,老罗冲着杜子聿喊道:“你们俩!先跟前面那辆车走!”
“沈石,你去把老罗换过来。”杜子聿皱皱眉,却并没有动,他看向沈石,后者点点头,立刻走上前去,对着老罗说了句什么,指指身后,老罗立刻黑着脸看一会儿,继而气冲冲地朝着杜子聿冲过来。
“杜子聿你怎么回事!快上车!”他指了指前面留下来等他的车子:“你们外国人没有抗体!我说了多少遍了!你们俩现在很危险,知道吗?”
你也说了,这种疟疾是新型病毒,你一样没有免疫。”杜子聿丝毫没被老罗的气势唬住:“这里jiāo给沈石,你跟我回车上等。”见老罗不肯动,杜子聿怒道:“我们现在是暂时停工,如果你也出了事,什么时候才能复工?罗叔你想给我撂挑子吗!”说完,白了老罗一眼,自顾自上了车,还摔了一下车门。
老罗愣了愣,随即笑起来,也跟着上了车。
“还知道犯脾气呢?你小子……”老罗坐上来,立刻点了根烟,他瞥了一眼冷着脸的杜子聿,叹了口气:“这次挖矿,真他妈的邪门儿!”
“罗叔,有件事我得跟你坦白。”杜子聿看着车窗上倾泻而下的雨水:“发现这地方有翠的时候,一个军人被蚂蟥咬过后,因感染截肢了。我们曾经怀疑是水的问题,但水质报告没有异常。但如果传播疟疾的蚊子也在这片水域繁殖的话,我在想……”他说着,看向老罗:“会不会是水里有某种病毒?”
老罗夹着烟卷皱起眉,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气氛凝重,再无旁的话说。半晌,老罗才低声念了句缅语,听起来像是祈祷之类的话。杜子聿同样心有余悸,他再次望向车窗外蒙蒙的雨雾,这才意识到事qíng的严重xing,心里开始牵挂起何老先生。
希望他老人家,吉人天相,早日康复。
第92章抗体
经历了近一个小时的消杀,他们终于重新上路,雨路泥泞难开,到了帕敢镇已经是深夜,来不及卸货,他们直接驱车赶往医院。
何老和几个矿工已经被安排在隔离病房,医生说他们感染的是恶xing疟,但是疟原虫对常规药物产生了抗xing,正在寻找可以起效的新药。疟疾靠虫媒传播,病房是允许陪护和探视的,这些天,小陈和逄锋一直在轮流看护,今天是逄锋守夜。
“老师已经睡了,病qíng暂时稳定。”逄锋看他们的衣服还湿着,便打发道:“先回去吧。”
杜子聿点了点头,却并没有因为逄锋这句所谓的稳定而放宽心,现在的qíng况只是维持不恶化,但在没有找到可以杀死疟原虫的新药之前,何老依然处在危险期。
老罗那头的qíng况也差不多,他一脸焦头烂额地出来,送杜子聿和沈石回酒店的路上一直在抽烟,直到杜子聿他们下车,一句话都没说,烟倒是抽光了一盒。
两天后,bào雨终于停了。
杜子聿在医院走廊遇到来探病的蒙特那,他却又带来个坏消息——留守在矿区的缅甸哨兵和矿工们,全部都被疟疾感染了。雨后的雾露河水bào涨,水面上全是蚊卵和水虱,杀虫的速度根本追不上疟疾传播的速度,现在矿区所有的人都撤出了,墨翠的挖掘彻底全面告停。
“中将怎么说?”杜子聿叹了口气。
“最近克钦邦的恐怖袭击频繁,军方已经无暇顾及这些。”蒙特那摇摇头:“我们的挖掘,恐怕要告一段落了。”
杜子聿点点头,正要说什么,逄锋忽然急匆匆拉着小陈从病房里走出来,四处张望着,看到杜子聿他们,便仓促地解释一句:“我去找医生,小陈发烧了。”
小陈的脸色有些苍白,杜子聿迎上去扶他,小陈摆了摆手:“我没事,你去看着老师吧。”
杜子聿嗯声,便接了小陈的班,走进病房里。何老高烧刚退,脸色蜡huáng,整个人瘦了一圈,杜子聿去病chuáng边上坐着,何老拍了拍他的手,笑道:“你小子,没看出来,体质还蛮好的!”
这次参加挖矿来了上百号人,目前还没发现患疟疾的,只剩十几个,这种发病率带来了极大的恐惧感,杜子聿倒觉得自己不像是没被传染,只是在潜伏期内罢了。
“等您出院了,赶紧回国吧!”杜子聿有些无奈:“您说您一把岁数了,瞎折腾什么呢,这等回去了,何老太太还不得念叨死我……”
“啧,你这小子,怎么说话跟那个老太婆一个腔调?”
“我就当您这话是想我们何老太太了?”
“臭小子!没个正经!”
“说句正经的,何老,我总觉得这个事有点蹊跷……”杜子聿忽然正色道:“照理说,疟疾这种病,当地人容易得,就像老罗说的,身体里都有抗体,反倒是我们这些外国人更容易感染。”
他说这话时,逄峰刚好回来,两个人眼神jiāo汇一下,他示意杜子聿继续说下去。
“我在矿区时,被蚊子叮过不少次,我也有这个自知之明,身体素质比不上逄峰和沈石的,所以我在想,现在如果不是我还在潜伏期,那就是那片水域有问题。”杜子聿顿了顿,看向蒙特那:“在引流之前,我,沈石和蒙特那都下过水,却并没有遭遇过水虱和蚊卵,我怀疑现在大量的这些东西是因为我们引流的同时也带走了他们的天敌。而且……我还有一个很荒唐的猜测,我们没发病,会不会跟我们下曾经过水有关?”
“我也下过水,和挖渠的工人一起。”逄峰忽然道。
“第一批挖渠的工人,目前还没发现感染疟疾的现象。”蒙特那点点头:“引流的水汇入一片内陆湖,我带这批人回矿区取一些水样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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