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钰心里着急，想着那人左手习惯xing的抬起在腰侧，心里更有几分确定。君爹爹左手上有伤，平时不佩剑的时候都习惯抬着放在比腰侧略高的地方，那个人背影高瘦挺拔的，且连走路的姿势都像的很，不知道君爹爹是为什么事qíng来扬州？为什么自己喊他不应？
沐尧赶过来，看他脸焦急，安慰道：“不定看错，那么多年没见，怎么会那么巧的碰上？他身边还带着个妇人，如果真是就该是君哥陪着不是？”
沐尧本是几句轻松的调笑话，苏钰听脸色却是更加凝重，难得的板回脸。
沐尧不放心他，路送回去，到小院门口却见门是大开的，香雪正在院子里摆桌子沏茶，见苏钰回来笑道：“堂少爷可回来，夫人还再不回来就去府学抓去呢……”
香雪嘴巴略微张开着，却是发不出声音，见着苏钰身后的人欢喜的笑喊：“沐尧少爷！”
沈森挑竹帘出来，正好瞧见香雪捧着瓷坛里的青梅给沐尧尝，嘴里还直道：“是从家里带来的上好梅子，腌的正是慡口好吃呢，沐尧少爷小时候在西厢住的时候常吃，晃就么些年过去……”
香雪要夹喂沐尧吃几颗，却被王chūn扯袖子晃手掉在地上，心疼的瞪他眼道：“做什么！总共得么坛子，掉赔得起嘛！”
王chūn瞅瞅，下巴向沈森那边，脸上倒是义正言辞的模样，香雪向后瞧眼，却是沈森黑着个脸看着门口的两人。
沈森盯着沐尧看半晌，又看苏钰，缓声问道：“回来？”
苏钰只嗯声，还是魂不守舍的。
沐尧笑眯眯的看眼沈森，手里的扇子摇摇，也不接口只向香雪那边瞧，去看梅子，“看着味道不错~夹个尝尝。”
香雪忙夹颗给他吃，还没送到嘴边就听到沈森含着怒气的声音：“香雪！”手抖，又滚落颗，心里阵ròu疼的厉害。
苏钰听沈森么喊倒像是领悟到什么，也追着香雪问道：“不是娘喊回去的？怎么么快就来，个人来的？”
香雪头回么‘得宠’，却是张嘴巴难回应么多人，眼睛眨巴眨巴看圈，见苏钰是最焦急的，先回他道：“不是个回来的，原是夫人想们喊回去问问近况，后来听夫人想的厉害，也跟着来。”
苏钰跟着又问，语气难得急匆匆的，“那娘人呢？”眼神往楼里瞥着看，隔着竹帘子隐隐约约的瞧着大厅桌椅，不像坐个人的样子。
香雪道：“出去呀，夫人来儿是要给楚家取贺礼的，宝瑞祥定制的首饰，是沐尧少爷的……厄，成亲贺礼。”
香雪眼睛看看吃着腌梅子的楚少爷，那人倒还是副笑模样，吃的也津津有味的。
门口马车声骨碌碌的响几声，停在门口不见动，车夫取板凳下来垫着让苏卿夫人下车，苏卿夫人身暗红印花绸缎的大襟袄，鸦青的裙子，难得的喜庆装扮，看着门口堆的人先是愣下，马上又笑盈盈的招呼道：“怎么大家子都等在门口？不过是去拿个首饰盒子，早知道喊们起去也热闹些。”
苏卿夫人抱着个镶铜皮的huáng杨木首饰盒儿，眼睛在几个人身上看遍，又落在沐尧身上，笑道：“沐尧怎么也从茶场出来，就等不及怎的？匣子早晚都是送到家去的，盼着新媳妇喜欢才好。”
苏钰松口气，眉头又皱起来，惨白着脸闷声道：“有不舒服，先进去歇歇。”头回不跟苏卿夫人亲昵，自己进楼里去，步子走的也是沉重，香雪以为他真是身子不适，也顾不得跟沐尧夹梅子，放下坛子跟过去，道：“怎么又病？走前还好好的，堂少爷疼的厉害么？瞧瞧……”
沈森在门口擒住苏钰的手，半拖在自己身上依着，看眼香雪道：“扶他上去，在下面照应着，”眼睛移到楚沐尧身上，又加句，“别在客人面前失礼数。”把竹帘子放下，路半拖半扶着的去阁楼上。
苏钰藏不住心思，打见苏卿夫人就是副失魂的样子，哪里能瞒得住沈森，扶着进去关房门，压低声问道：“跟娘怎么？”
苏钰抿着唇，眼圈都红，低垂着睫毛死活不肯抬起来看他，张张口，还没话，眼泪就先掉下来，“没事……”
沈森眉头皱的要打结，“没事？！没事哭什么。”见他眼泪掉的更凶，心里被泪水泡的也软，初时看到他跟楚沐尧起进来的气也渐渐消去，给他拿手擦擦，在脸上揉着问：“在外头什么？”
苏钰摇头，泪也止住。
沈森又问几句，也不见他什么，只个人闷闷的，叹口气搂他在怀里，道：“现在不想，那就先不吧。”
寻根问底(一)
沈森对外称里是朋友的宅子，打的自然是罗的名号，家里来头大，又有扬州的官场亲戚照应着，即便日后有人询问也不好寻根问底。
香雪带苏卿夫人来，路上也是事先串好词儿，只是京里来的贵人，因在府学jiāoqíng好，宅子也肯借着长住的，苏卿夫人虽是知道，但还是略略不安，总觉得不是自家的宅院，不好安置下，晚上推要院里总共四间房，大家子怕是住不下的，要离开。
苏钰却是不肯，缓声道：“去楼下北屋住（香雪那间），实在不行就去楼下打通铺，挤挤还能睡的。”
沈森看着他皱眉，连沐尧都不赞同的道：“钰哥哥，舅母带着丫头，楼上才得两间房，再加上森表兄，王chūn，香雪，就算去北屋陪打个地铺都不够住呢！不如陪舅母去客栈起住，也好有个照应。”
苏钰还要话，被沈森暗里捏下手，扯住，道：“沐尧话的有道理，就先在客栈里住晚，首饰也取好，明日正好跟着沐尧起家去，路也都有个照应不是？”
苏钰看看苏卿夫人又看看沐尧，垂下眼睛道：“那就麻烦……”
沐尧心里倒是乐意的很，笑道：“钰哥哥又生分起来，舅母也是的长辈，别是嘱咐，就是不嘱咐，也是理应照顾着的。”
苏卿夫人带个贴身小丫头走，苏钰扶着上车，临拉下帘子忍不住还是问句：“娘，今日去西街吗？”
苏卿夫人想会儿，摇摇头，问：“怎么？”
苏钰勉qiáng笑笑，语气略轻快的道：“也不怎么，同沐尧去西街玩，娘猜碰着谁？竟是碰着君爹爹。”
苏卿夫人在车上坐，抱着首饰盒子，笑道：“那可真是好巧，也是多年不见的。”
苏钰脸上挂着笑，却是达不到心里，眼睛看着鸦青色裙子下隐着的绣鞋，颗心沉甸甸的坠到谷底，手攥着布帘子几个使力，还是放下，“夜里路暗，路上要小心，明日……去送您。”
苏卿夫人在车里应声，声音如常。
沐尧拍拍苏钰的肩膀，眨眨眼道：“钰哥哥，知道担心舅母，暂且放心jiāo给，定小心照应着，觉不出半差错。”罢拱拱手，也坐后头的马车，跟着起走。
苏钰站在门前半晌没有移动，眼睛木呆呆的看着马车驶走的方向，像是心思也跟着飞走，香雪看不下去，想去扶把，却被王chūn扯袖子往后拉，耳语道：“不要命，也不瞧瞧大少爷那个脸色，还敢往前头凑，咱们先进屋里躲躲……”
香雪虽是不愿，却也被王chūn连拉带扯的进北屋，王chūn躲着不敢话，香雪气的伸手扭他耳朵，咬牙嚷道：“外头跑回来真是学的好！大少爷脸色不好，就自己跑？堂少爷身子金贵，万有个三长两短……”
王chūn捂着嘴巴嘶嘶的吸气，小声道：“香雪轻拧……仔细手疼……”耳朵上的力道却是再加重成，拧个花提起来，忍不住倒吸口气，“唉哟，轻轻轻，也是，大少爷那不是生气啊。”
香雪瞪他眼，向门口斜眼努努嘴道：“脸都黑成那样，还不是生气？”
王chūn道：“真的不是生气，刚才不也看着，堂少爷身体不舒服都扶着上楼，上去的时候脸不是也黑着的？会就好啦，别急。”
香雪将信将疑，忽然听着院口木门啪的声摔上的声响，冷不丁的在寂静的夜里来么下，很是吓人，王chūn也愣下，“厄，大约……不会气的吧？”
香雪哪里肯再信王chūn的话，推开他，在门fèng里巴望着看下，却是沈森扛着苏钰路进楼里去，连楼下的门也是踹上的，哐当声，吓的香雪又是心惊ròu跳的厉害，揪住王chūn哀声道：“完，是要打堂少爷！”
王chūn捉的手，笑道：“不会，不会，哪里舍的打，不过是……”
香雪等不到下文，追问道：“不过是什么？”
王chūn收住话头，眼睛瞟下香雪，又瞄着自己的鞋尖嘿嘿的傻笑，道：“那啥，出去么长时间，想没？”
香雪杏眼圆睁，王chūn立刻捂着自己的耳朵，却是脚面上被香雪的绣花鞋狠狠的拧着转几下，听着嘴里愤愤道：“杀千刀的！还有脸！”
王chūn抱着脚跳几下，疼的带泪花，看着香雪委屈道：“又怎么……回可没做错什么事！”
香雪从chuáng褥垫子下翻出件皱巴巴的外衫，丢在王chūn身上，啐口，道：“自己，平日里都带着主子去哪里胡混去！”
衫子上的香气依旧浓厚，隐约闻着还熟悉，王chūn想几想，却还是苦恼，挠几下头道：“没带回来过啊，怎么里也有件……”
香雪气的跺脚，眼圈儿也红，道：“王chūn，跟府里那些丫头胡闹就算，如今整日给名分的，好歹也替想想……”
王chūn忙丢衣裳，撑起袖子给抹泪珠，结结巴巴哄道：“香雪别哭，别哭啊，没进去！真的，都在门口守着车，真没进去！”
么哄半日，总算不再哭的厉害，肿着眼睛哽咽道：“还有，那、那肮脏地方也是少爷们能去的？要去也要劝着啊。”
王chūn讨好的笑笑，道：“大少爷也是身不由己，不是要谈生意么，人家定那地儿，能不给面儿不去？总还是要顾大局的。”
香雪见识少但也知道主子们的生意不是都能在茶楼里谈成的，去那里也是qíng有可原，叹口气道：“堂少爷知道又要几吃不下饭去。”想想，又抬头哼道，“不过那里的狐媚子可勾不走咱们大少爷，就不信还有谁比咱们堂少爷样好看的！”
王chūn愣下，忽然想起那个花魁娘子，听是叫琵琶的，只在门口远远的见过眼，当真是惊艳——竟跟堂少爷相貌有几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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