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沐尧正在院里,听见声音回头看了他,笑道:“哟,林兄,几个月不到又见着了。”
林琛等了这许久,忽听到他这一句,再多的念想也都满足了,脸上咧开了笑直点头,楚沐尧却是不再看他了,一心一意的对着苏钰说话。
楚沐尧卷起衣袖,露出胳膊上的几个青紫痕迹给苏钰看,唏嘘道,“瞧瞧,这是他前几天把我踢到chuáng栏上撞的,他晚上睡觉都能转好几个圈,把我踢下去好几回了。”
苏钰看了失笑,摇头直叹还是个孩子,楚沐尧更是愤愤不平,道:“哪里是孩子,钰哥哥你不知道他手劲儿多大,就昨晚上那高chuáng,他一把就把我推下去了……”
堂厅里蹬蹬蹬跑出个美人儿来,一身的红衣,雪白的肌肤,掐了柳腰站在门口怒目而视,嚷道:“楚沐尧你混说什么!我这么柔弱,手劲儿哪里大了!!”
楚沐尧抬头撇他一眼,手臂上的伤痕尚未放下袖子遮掩住,这么直直的举着,纪祥看了看,忍不住红了脸,嘴里依旧死硬着,道:“那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
楚沐尧眼睛眨了眨,转头看向苏钰,委屈道:“钰哥哥你看,这日子是没法过了。”纪祥不服气,也扯了苏钰的袖子道,“钰哥,你别听他混说,他自己掉下去的还赖我,看他那双眼睛就不像好人!”
楚沐尧眼睛瞪的更大了,抬高了声音道:“你不蹬被子我能去捡么,我不捡被子能掉下去吗?!”
纪祥嗓门也不输给他,竖起柳眉气红了俏脸,道:“你掉下去我就没拉你吗?!”
楚沐尧也不顾的看苏钰了,“你拉着我?你还好意思说你拉着我,我掉下去咚的一声你才醒了,闭着眼睛摸索两下,不等够着我就又倒头睡了,你还好意思说!”
纪祥脸红一阵,却还是不肯服软,道:“不是,不是你让我睡的嘛……!”
楚沐尧也气的笑了,道:“哦,我让你睡你就睡了,我让你别蹬被子你怎么不听了?”
“那是我能控制的吗?!”
“少qiáng词夺理,狡辩的人不要脸!”
“楚沐尧你说谁不要脸!”
“就咱们两个我还说自己不要脸怎么着!”
……
两个人孩子一样吵吵嚷嚷,苏钰看了摇头叹气,听了内容更是发笑,忽然想起多年之前,西厢院里的那场‘猫儿打架’,如今果然是滚成了一团,怕是和和气气不行了,过一辈子还是可以的。
跟着楚沐尧一同来的同宗兄弟楚祐却是看的有趣,掏了把瓜子儿边嗑边看,眼睛笑的像一弯月牙儿。
沈森得了信儿赶回来,瞧见这一大家子一时心里也高兴,吩咐香雪准备下酒菜,留了林琛也一起喝了顿酒,楚沐尧和沈森打小就怄着一口气,喝酒怎么肯输给他,一人一碗咕咚咕咚的喝进去,终是撑不住,让小厮扶着去醒酒儿去了。
几个小家伙却是顽皮,扯了纪祥身上的荷包玩儿,纪祥宝贝那荷包平日自己都怕碰坏了,哪里肯让他们几个小鬼头碰,抢又怕伤了孩子,一时也纠缠着走不开。
沈森看着闹的心乱,胳膊搭在苏钰肩膀上,道:“扶我去后头,这里有些气闷,闹得慌。”苏钰知道他喝的有些多了,扶着他小心的去了后头园子里,树木多些,也安静些,沈森走着走着却是背挺直了,苏钰奇怪道:“你没喝醉?”
沈森呵呵笑了,咬他耳朵一下,道:“谁说的,碰着你就要醉倒了……”
苏钰松了松手,道:“再闹,就不扶着你,让你跌倒了。”
沈森却不管,从身后圈了苏钰拢在怀里,笑道:“咱们这样挺好,是不?”
苏钰也笑了,“恩,挺好。”
沈森搂着他紧紧的,眼睛看了前头一株光秃秃的树,道:“唔,这梅花也奇怪,打chūn天就没大长叶子了。”
苏钰笑道:“冬日开花把力气都用尽了,chūn天了,倒是打起瞌睡来。”
沈森亲亲他,在他脖颈间磨蹭道:“冬日开花有什么不好?只让冬日喜欢的人来看,只让我一个人悄悄的看,好不好?”
苏钰面薄,只悄悄点了头,沈森抬了他下巴就要亲上去——
“老爷!老爷不好了,楚老爷把人认错,搂着林二少爷按在门上轻薄了,纪家少爷赶到的时候正又亲又摸的,现在闹成一团了!”
却是没等这个说完,那边又来一个回报的——
“老爷!老爷不好了!不好了!月光打翻了楚老爷带来的东西,不小心给摔坏了,里头……里头是苏夫人的牌位……”
沈森捂着额头呻吟一声,吼道:“都等着!明日再管这些闲事!”
苏钰揪了他的袖子,道:“这怎么是闲事了?你今儿晚上要忙什么?”
沈森看着他,盯了一会儿忽然抗起来,一手抱了腿,一手按了他屁股,怒气冲冲的回了房里,道:“‘吃’饭!”
这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恐怕以后也要热闹下去呢。
番外完。
何日chūn再来(上)
三月,又是云阳踏青的好日子。
楚家小老爷望着窗外一片绿意盎然,一时也chūn心dàng漾,竟生出一股想要出去走走的念头。唔,依稀记得小时家里也是要去踏青的,那时候姐姐们还未曾出嫁,家里也是人丁兴旺的热闹,十几顶软呢小轿抬出去,一走便是半条街。
记得最清楚的是五岁那年吧?那年chūn寒未褪,又贪玩带了纪老九去掏鸟窝儿,树上风大,几个喷嚏下来,冷不防病倒在chuáng上,再三吵着也要去云阳山,却还是被娘关在家里,为了这事儿好像还跟娘哭了鼻子,呵。
来年倒是没病,却是记恨着,赌气不肯去。
后来心里惦记云阳山上的美人纸鸢,倒是想去了,却是被抓了qiáng压去舅舅家吃喜宴。再后来,就遇着了钰哥儿。
多些年过去了?早前还盼着去的,后来就变得不敢去了。
怕想起那些事,更怕想起那个人。
钰哥儿买的美人纸鸢早就不知丢去了哪里,只记得那份刚从云阳山上回来的心qíng,微微泛着酸的憋气,回来摔了爹那只一人多高的宝贝古董花瓶,爹难得的好脾气,竟巴巴儿的让楚谦又扛了一个送过来,说,老爷说您摔多少都成,只求少爷别哭伤了身子……
楚家小老爷趴伏在红木桌上回首那痛苦不堪的往事,觉得何其丢人。
若不是楚谦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哀声道‘少爷可是忘了那年chūn天,堂屋里抗出来的那尊古董花瓶儿……’他真想当上楚家老爷后第一个命令就是把楚谦赶出府里支派的远远的。
楚家小老爷趴伏在桌上叹了一口气,怕是自己老了吧?人不是常说,只有上了年纪的和头脑不大灵光的才会缅怀往事唏嘘感叹,若不是自己太过勤勉cao劳,便是跟纪老九处的久了,人也不大灵光了。
只才这么想一下,门就被人撞开了,那愣头青人还没进来便嚷嚷个不停:“楚沐尧!楚沐尧你给我说清楚!凭什么不用我们家的丝?!”
敢在楚府这么嚣张的,除了纪老九怕是没人敢这么gān的,楚家小老爷抬起一张略显疲惫的脸来幽怨的看他一眼,道:“纪老九你进来就不能敲个门,问一声么,万一我在做见不得人的事被你撞见了可怎么办?”
“见不得人的事?”一身红衣的纪家小少爷只愣了一下,便道:“啊,该不会是你上次偷运的那批货出了问题,让人查出来?!哎呀呀!我就跟你说,别见着便宜就收货,怎么着,出乱子了吧……”
楚家小老爷张了张嘴,那人却抢先一步,噼噼啪啪的说个不停,“……活该!都跟你说了,你自己不听我的,这下好了吧?我先回去跟我爹说,稳住知府把事儿瞒下来,”纪祥急的攥眉,啃着手指头在屋里来回转圈,“不成不成,从蜀地来的货怕是那边的人告过来的,这可怎么办~”
楚家小老爷嘴巴张一张,打了个哈欠又恹恹的闭上了,伏在桌上没jīng打采的半睁着眼,看那一抹儿红在屋子里逗圈儿转,越发觉得晃的头痛。
纪祥啃得十个指甲光秃秃的,忽然站定了脚步,怒气冲冲的瞪了眼珠子,“你怎么都不着急!!”
“我有什么急的,”楚家小老爷抬起一只手拖了下巴,撇了撇嘴巴,“你想的这般周全,用我这个楚老爷做什么,我看啊,等哪天gān脆楚府纪府和在一块得了,两家的事儿,你一个人出主意,多好!”原本说的不冷不热的反话,却瞧见纪老九突然红了脸,那红晕一直从面颊上烧进领子里,那双平时凶的过了些的眸子都水润润的泛着光亮,一时倒真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正瞧着,纪老九却咬了咬唇,跑了。
楚家小老爷眨了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这……莫不是传说中的害羞吧?笑着摇摇头,拿扇子敲了敲脑袋,眼花眼花,绝对眼花了。
楚家小老爷对着窗外chūn光唏嘘感叹,考虑去让楚谦买些山核桃来吃吃补脑。
何日chūn再来(下)
带车出去还没卖来山核桃,倒是被纪老九堵了个正着。
今日却是哭的眼睛通红的爬上车,一屁股坐在旁边抽抽噎噎,“走、快走!”
前头赶车的小厮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乱跳,不知道往哪里走,车厢里坐的两个都不是吃素的主儿,只静了一会便听得楚沐尧叹了口气,道:“按原路走罢。”这才抖了缰绳,口中喝了几声赶车继续上路。
纪祥还在闷闷地抽噎,时不时拿手绢儿擤个响亮的鼻涕,楚沐尧听着头皮发麻,扯了嘴角拿扇子捅一捅他,道:“纪老九,你坐开点……”摆明了一副嫌弃的神态。
纪祥咬牙瞪他一眼,却是当真挪开一些,这一气连哭也止住了。
楚沐尧大喜,没了嘤嘤的哭声歪头睡的也舒坦些。他自幼喜欢的是苏钰,一是因为苏钰皮相和善,二是因为苏钰xing子也和善,照他这样的喜好顺下来,自然是瞧着温顺可人的动心,像纪祥这般烈的远处瞧瞧就成,摆在家里玩赏怕是要折寿,纪老九不招惹他,他也懒得跟他多说几句。
纪祥闷不吭声的坐着,出了城门一直看到了城郊才忍不住拿脚踢了楚沐尧一下,“哎,你怎么都不问我为、为什么……”一个哭字到了喉间又小下声去,纪祥垂着脑袋又不说了,大约也是觉得哭是件没出息的事,可又气楚沐尧毫不关心他,竟旁若无人的睡了大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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