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后来才到书院的,先生叫他自陈姓氏由来。他也不怯,就落落大方的当堂说:“小生赵赵仲儒,商人之子,拜见各位师兄。”
贺谨听得这人名起的蹊跷,居然同别人的字一般,不由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那赵仲儒就在鄙夷同qíngjiāo织的目光中,望见了他的笑。
要说这赵仲儒也是奇人,虽然入学晚,但是样样来得,非但学业无碍,于书院间的jiāo际往来,更是面面俱到,众口(囧)jiāo赞。就连贺谨那些世jiāo,也俱对他另眼相看,竟然于他的身份少有提及了。
贺谨对这些自然不觉,只是每每见了此人,就想起他那古怪的姓名,难免露出笑意来。那人起初与他略略jiāo谈了几次,似有所观察保留。后来忽然就与他热络起来,只要有闲暇,就约同游同赏。贺谨本是个好说话的人,加上赵仲儒为人风趣,两人习xing又相近,也就走的愈发亲密。
渐渐地贺谨觉得,就算是兄弟,也不过亲厚如他俩人了。
那一日,两人相约携酒登山赏景。赵仲儒似乎是喝的有些过量,竟然一直握住贺谨的手腕问:“为何当日你见我总带笑意?”贺谨觉得两人相熟到这个地步,也没什么好客气的,也就照实说了。
赵仲儒听罢垂头丧气了一会,像是想通透了什么,又笑又叹:“即便是这样,我也认了。”言毕附过身来,径直亲上了贺公子的唇:“贺谨,我喜欢你。”
贺公子又惊又羞,两下挣扎开去,也不管喝多的赵仲儒,自己跑下山去了。长到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说这样的话,还是自己看得上的人,心中说不欢喜是假的。只是这人和他同是男子,单单这一条,就把看似无限的后路统统封死了。
龙阳之好,断袖分桃。这些故事,一直都是书上写的,贺谨万没想到有天会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何况还是他最亲厚的赵仲儒,何况他恋慕的对象,还是自己。
他是注定要继承家业,传承香火的。他读完书该娶什么人,该走什么路,早就是注定好了的。
心底虽然彷徨挣扎,从小被灌输的世家子的责任还是占了上风。贺谨辗转一夜后,盘算着待他提起,如何回绝他方不伤了两人qíng义。
谁知第二日见面时,赵仲儒于昨日的鲁莽行径只字不提,只说喝多了,连贺谨唤他都没听到。贺谨虽然还有疑虑,也终于舒了口气。既然他忘却了,那样最好,以后自己少与他来往些,免得误人误己,两人难堪。
此后的日子就过的快了,赵仲儒似也有事忙碌,默许了他的疏远。贺谨见他恍若无事,胸中反而烦恼不堪,只道这人原也不过是说过就算的。只是再无法问个分明,也只有忍了。
转过年来,贺谨学成回家。进门拜见了父母和众姨娘。贺老爷见他言行举止均非当日离家时的小孩模样,老怀大慰。开始慢慢地将手中的一些事务jiāo付给他。
眼看着过了数月,忽然有风声传来。说旁边的异藩要马上打过来了。许多人家都闻风而动,纷纷内迁。贺谨正盘算着,门人报赵仲儒来访。
贺谨打离开后就再也没见着他,这些日子虽然忙乱,夜深时分也难免会记起来。此刻见他来了,自然惊喜jiāo加,请进来一问,方知道他是特意来告诫此时紧急,务必内迁的。贺谨也深以为然,后堂回禀了贺老爷,一会回来了,却苦笑着说暂时迁不了了。
原来贺老爷一是故土难移,不想老来背井离乡。二是前些日子给他定了下一门婚事,下月就要完婚。便是要迁移,也要等婚后,婚期变更太过不吉。
赵仲儒听罢也不多言,道贺后起身离去。贺谨怅然了一回,也只能罢了。
谁知不过两三天的功夫,敌军就攻到城根底下。府中的老爷一脸悲愤凛然:“为了城中的百姓xing命,区区虚名,要它做甚。”一分抵抗也无,拱手就让了城池。
敌军的元帅进了城里,自然是意满志得。当晚就要将满城的达官贵人们召集起来训话。贺谨知,道此事凶多吉少,连父亲也没通知,自己就接下了宴贴。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章
章节字数:2214更新时间:09-06-0522:58
到了当晚,果然那元帅酒后大悦,命这城中的有名文人赋诗赞颂今日盛事。贺家多少年的52书库,第一个就被提了出来。贺谨虽然顾念着外面亲眷,但是多少辈的风骨是不敢丢的,也就直接拒了。元帅自然大怒,一声令下就打入了监牢。
贺谨自忖定死无疑,也不做挣扎,只是阖目待死。谁知过了两天,居然一点消息也无,连监管的牢头,对他也和颜悦色了许多。又过了几日,官差大人居然什么话也没说就把他放了出来。
贺谨实在摸不着头脑,浑浑噩噩的出了牢门。忽见眼前立着一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赵仲儒。他此时心qíng激动,也就忘了顾忌,奔上去拥住眼前人:“我只道再也见不到你了。”赵仲儒见他如此,当下不暇多言,只是先把他带到城中的一家客栈暂歇。
安定下来,贺谨这才知道,原来赵仲儒就没离开这里。城池沦陷后,他探听到宴会的风声,想去寻贺谨时,已经为时已晚了。回去安抚了贺家上下,赵仲儒又寻人托关节,大笔的金银使出去上下打点,不惜屈节攀上了藩主的家人,这才保了贺谨出来。
说这些时,赵仲儒一笔带过,话头一转侃侃讲起自家故事,从老家杜梨沟说到父母出山经营,从家族传闻说到自己喜好。他说原本以为贺谨对他是无意的,所以也就不再纠缠为难于他,只要能默默看着他平安喜乐就好。现在自己如此做也不过是为自己心安,不用贺谨为此感恩。
又说不想贺谨与他一般,也动了心思,他便不愿放手了。要是顾念着贺家名声,自己的功名家业,都是可以抛却的。说到此处,赵仲儒目光定定望向贺谨:“若等尘埃落定,贺谨可愿与我偕老荒山?”
贺谨此时却已冷静下许多,想起自己背负的长子责任,一时难以抉择。赵仲儒见他为难,也不勉qiáng,只劝他先回家安慰父母。贺谨心想总有转圜的余地,来日再谈不迟,也就先告辞回家。
来到家中自是一番悲喜不提。第二日贺谨方起身,忽然家人来报,外面又变天了!
原来是本藩的军队前日偷袭了敌藩的都城,这城中的元帅得紧急军令连夜回援,仓促之下留下个空城。不费一兵一卒,城又回来了。
只是这次城中却没有上次的那般平静。藩镇大人为失城之事大怒,派了亲信来审理点差此事。凡是在城破之日出降的老爷官人,全都要抓起来砍脑袋的。许多人为了给自家脱罪,正在衙门口纷纷指证更奴颜婢膝的他人。
贺谨听罢,心知不好,急奔出去寻那赵仲儒。只是到了客栈,已经不见人影了。
一打听才知道,衙役们刚来过,铁链子套走了赵仲儒。原本一个默默无名的小商人,几日的功夫便成了乱贼的红人,这等人不该抓,更该抓哪个?
贺谨再冲到衙门口,却听看热闹的闲人说:那个商人倒是慡快,不象这些官员咬的这般难看,直言承认是想要荣华富贵所以去攀高枝,算是条汉子。被关下去看来是要准备秋后砍头。可惜了。
贺谨再也听不下去,急忙回家打算寻人救他出来。本以为原本自家也算大家,认识了不少权贵,若有援手也非难事。
只是没想到一连闯了几家的门户,都被挡了。客气点的人家推说自己也是无能为力,还劝贺谨,何苦为了一个商人担上自家名声的风险。不客气的就直接摔到脸上:你不是前些日子被捉了么,怎么转眼又被放了回来,自己尚不清楚,还要拖累别人去沾染卑贱小人。莫来我家门前,免得惹来是非。
贺谨只觉得自己要疯了,生平读的那些诗书,都无法让自己知道,此时该如何做才能救得那人xing命。拜遍了相识之人无用,又去府衙门口擂鼓鸣冤。
新任的官老爷同贺家也是旧识,见贺谨如此,心存袒护。当着上峰的面不能多言,只喝道,一派胡言,他与你非亲非故,为何如此拼命保你?被关了这些日子关出失心疯来了罢,还不将他轰出去。
贺谨眼见无望,也顾不得许多,大喊道:“他与我两qíng相悦私定终身,自然要维护于我。”
登时堂上堂下一片哗然,气的官老爷直跺脚,直说果然是疯了,快快乱棒轰出!那亲信大人看的有趣,也就没再追究,任他去了。
贺谨被打了出来,再也无处可去,奔到监牢门口,也被挡了。彷徨无计,就想回家想取银两来打点牢头,起码见他一面。却不知他这般荒唐大喊之事,早有快嘴之人传给家中老父得知。
贺老爷本不肯信,自家的儿子怎会做出此等不知羞耻的事qíng来,因此早早就在大堂侯着。见他落魄归来,已是不满,一问之下,居然样样都认了。登时勃然大怒:“论说人家救你xing命,本是该知恩图报的。只是这等龌龊事qíng,断然不能出自贺家。若他为了私yù如此,便是死了也是活该,你若是我贺家子孙,就不能去理此事。”说完手一挥就要家人将他绑入后堂。
贺谨极力挣扎,死不做声。贺老爷更怒:“不用管他,他若今日出了此门,就再也不是贺家之人,由他去自甘堕落做世人唾弃的腌臜货!”
贺谨虽然知老父言出必行,只是此时心意已定,头也不回的出了家门。又无他法可想,只得守到监牢门口,指望万一有什么风声好传出来。城中人也大都听说了大闹公堂的贺公子,在监狱门口见了他,无一不是嬉笑唾骂的。
贺谨于旁人言语一丝也听不进,只是牢牢的望向牢内。如此过了几日,已经形容憔悴,蓬头垢面。若非家中夫人惦念着,私下遣人送来吃食,只怕早饿的行动不便了。
过了几日,又听闲人说,亲信大人已经回奏了藩镇,已经传下令来将这一gān逆贼要择日砍头。贺谨此刻早已心如死灰,也不再想什么法子,只是盼着等那日人拉出来时,能见他一面。到时与他说定了,一同赴死就是。
猎户郑三正文第二十一章
章节字数:2143更新时间:09-06-0522:58
不想这样过了几日,又是一阵哗然,传言说京中兵变,一个军中的将军老爷夺了君权,朝廷又要改朝换代了。这位老爷声望甚高,四下的藩属都不等来攻,便纷纷上书效忠。本地的藩镇自然也在其中,现在已经进京面圣去了。
也就是说,牢中的犯人们,暂时死不着了。
贺谨本来熄了的心思,又活了过来。托着送吃食的家人给家中夫人们带话,请她们多打探着京城的动静。果然过了半月,传过话来,说新朝廷撤了藩镇,只派官员过来管理。又说有人开始传言,新朝廷要施恩于民,很有可能要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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