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_平仄客【完结+番外】(1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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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时间,京兆各处都能听见士子的嚎哭之声,而俞谨之的言论著述,也洛阳纸贵,一下子就被士子抢购一空,就连藏书楼中的俞谨之的著述,也都被人偷了去,不知所踪。

  京兆士子集体回忆了俞谨之去年在国子监的那次讲学,俞谨之讲守正之心,论匡正之道。那一次国子监论道,激励了众多的士子和年轻的官员,鼓起了他们心中的热诚和理想,在他们心中播下了为民为太平的火种。

  经由俞谨之仙逝,京兆士子又重温了那一次国子监论道,再一次,在心中接受俞谨之的教导。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俞谨之一生,都在贯彻着这横渠四句。

  所以他仙逝之时,京兆士子会如此悲痛,会哀痛“失国之重器”。

  长泰帝也知道了俞谨之过世的消息,想起去年俞谨之在国子监说的“帝王有失,应该去劝谏、质疑、反对”这样的话语,长泰帝心里感到异常高兴。

  俞谨之在短短一年之内就过世了,这分明是上天的旨意,俞谨之那大逆不道的言论连上天都看过去了。

  什么“国失重器”这样的话语在长泰帝看来就是废话一句,人都死了,还能有什么用呢?给他再多的尊荣,他都享受不了了,只会显得朕这个帝王仁义重道。——长泰帝笑了起来,心qíng极好。

  在沈俞氏等人离开京兆之时,长泰帝也表达了对俞谨之的哀悼之意,追封俞谨之为金紫光禄大夫,加金章紫绶;又为俞谨之赐谥为“文恭”,以彰表他在学问上的贡献,还派了内侍前往溪山哀悼送奠仪。

  这样的举动,令京兆士子和官员纷纷赞扬,能够对一个学问大家的仙逝表示这也的哀荣,表明了长泰帝的仁义重道。

  沈华善没有想到长泰帝会对俞谨之有这样的赏赐。原本他还以为,皇上会因为去年国子监的事qíng恼怒俞谨之的,或许是己等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沈华善有些羞愧,却对长泰帝有所保留,侍君如伴虎,他不敢掉半点轻心。

  沈俞氏带着沈余宏、沈宁出发去溪山奔丧了,一路的颠簸辛苦自是不提。

  这一路上,沈俞氏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催促马夫快马加鞭,他们这一行人到达溪山的时候,已经是数日后的傍晚。

  远远看去,就见到俞府门外一片白色,白灯笼、白幡,连白烛的灯光都那么暗淡。

  溪山在杭州之南,俞氏则在溪山之西,湘湖岸边。三月的江南,桃红柳绿,鸟语花香,湖水澄澈,时有野鸭扑棱,正是一年风景最好的之时。

  但沈俞氏一行人却无心欣赏,沈俞氏在门外见到俞正道时,就忍不住扑了上去,大哭道:“四哥……”,然后跌跌撞撞地冲进门去。

  俞府大堂正中,就是设着俞谨之的灵堂,白花圈摆满灵堂两侧,最前面的,是一副挽联:文心千古,大道不孤。

  “父亲,父亲……不孝女儿来看您了!女儿来了,父亲!……”沈俞氏跪在灵堂前面不住地叩头,然后哀哀哭嚎,那语气中的哀痛和思念,令在场的人都不忍听。

  沈宁的大舅母俞文氏赶紧上前yù扶起沈俞氏:“姑奶奶,切勿伤心了。老太爷临过世之前,都还在说着姑奶奶的好……老太爷肯定不愿意看到姑奶奶这样伤心的……”

  俞文氏已六十多岁了,沈俞氏还是她一手带大的,虽是姑子,却qíng同母女。看到沈俞氏这么悲伤,俞文氏也忍不住抹眼泪。

  家有大丧,这些天来,俞家哭声就没有停过。

  “父亲,父亲,不孝女儿来看您了……女儿给您磕头了……”沈俞氏挣脱俞文氏的手,再度跪下,语气凄然。

  沈宁想起外祖父的样貌,泪水也簌簌下来,跟着沈俞氏跪在灵前,哀哭出声,虽然她只和外祖相处过很短的时间,但是骨ròu之亲,不在时日长短,如今外祖去了,沈宁只想长跪大哭。

  沈余宏也跪了下来,重重地跪了几个响头。他对外祖父的敬慕,圈蕴含在这几个响头之中了。男儿有泪不轻弹,他qiáng忍着泪意,低低去劝慰着沈俞氏。

  一时间,整个灵堂哭声一片,俞文氏和俞正道等人不忍再劝解沈俞氏,任她哀伤哭号,失去亲人之痛,只有大哭才能纾解出来。

  “璐儿……是我的璐儿来了吗?……我的璐儿……”忽而,一声声突兀的叫唤打断了这灵堂的哭声,只见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拄着拐杖,巍巍颤颤地在灵堂口叫唤。

  她佝偻着腰身,穿着纯白的素服头,发全白了,脸上有着深深的褶子,而神qíng,是那样哀伤,有些浊huáng的双眼也有眼泪。她的身后,跟着俞正时等人。

  “母亲,是不孝女儿来了……”沈俞氏听到这声声呼唤,先是一顿,而后跪爬到灵堂口,低低地跪伏在那老妇人脚下,泣不成声。

  这是她想念了无数年的母亲,在心底里时常顾念着的母亲,隔了这么多年,她终于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可是,再也见不到父亲了,天人永隔了。她千里而来,就是为了奔丧。

  想到这里,沈俞氏再次痛哭失声,长跪在那老妇人脚下,久久不起。

  第二百二十七章湘湖悟道

  “母亲歇下了吗?”俞正道见沈俞氏出现在大厅里,这样问道。

  先前沈俞氏陪着母亲进房间休息,他们等候在大厅这里没有散去,其实散去了也无法入睡。

  “歇下了,父亲去了,母亲受到很大的打击,jīng神实在很差,有大丫鬟小环在一旁守着。”沈俞氏红着眼睛说道,心中有惊惧。

  她怕父亲去了,母亲会受不住会再出事,所以现在能做的就是要好好陪伴她让她宽心。

  “按照父亲的意思,停灵三七就可以了。父亲原本是不想扰攘的,如果不是为了怕小妹赶不及,也不会停灵三七那么久的。早前江南的士子和官员都前来吊唁了,现在小妹也来了,父亲也能安息了。”

  沈俞氏的大哥俞正楷说道,和众人商量下葬事宜,他的意思是尽快下葬就最好,不然会引起别的波澜。

  他的担心是很有道理的,因为俞谨之过世,在江南一带引起了巨大的震动,除了溪山这一带,杭州、富chūn一带,都有许多士子自发设了路祭,以悼念俞谨之,似有全江南公祭的架势。

  随着朝廷赏赐的到来,江南士子对俞谨之的敬崇,更是到底被激起至最高点!

  金紫光禄大夫,文恭公,更重要的是俞谨之终身不仕,这样的显耀,是江南几十年来第一人了!

  这样的局面令俞正楷担忧,他认为势不可用尽,事不可到极,不然物极必反,若是被有心人利用父亲丧礼来做文章,不但会影响父亲的丧葬,还会损坏溪山俞氏的声誉。

  早前,他已经暗中让族中子弟去消弭江南士子的哀悼之势了,也在族老开会时极力主张俞谨之的丧葬礼仪低调再低调,切不可因为丧礼而惹来祸端。

  走一步看三步,是他这个新任族长要做的事qíng。

  俞正时、俞正道等人自然也认同兄长的看法的,所以他们一直在等沈俞氏的到来,只等她一来,便可以安排出殡事宜。

  众人都决定尽快下葬,族中子孙会按照礼制为俞谨之守孝三年。俞氏一族都不出仕,所以不存在请旨丁忧的问题。

  转眼就到了俞谨之出殡之日,非衣帛画在chūn风中飘dàng,纸马白幡也被微微chuī动,俞氏一行人素服缟素,溪山一带哭声震天。

  俞谨之梓官经行之处,士子们都下跪叩头痛哭,纸钱、香火、灰烬一直不绝。俞正楷担幡执水,带领着俞氏一族的子孙并沈俞氏、沈宁等人一一下跪答谢,起起跪跪,直到未时,俞谨之的梓官才入土。

  看着俞谨之的棺木入土,沈俞氏哭得不能自已。

  故去的人已经故去了,尘归尘土归土,一了百了,但是被留下人还得继续存活,会记得会悲伤,持续终生。

  俞谨之出殡之后,俞氏请溪山众人喝了解秽酒,也请下跪叩头的士子都喝了,以示yīnyīn有别,自此俞谨之尘缘了断,而活着的人解除悲伤哀痛,还得继续如常和乐生活下去。

  既悼故人,更重现世,这才是解秽酒的意义所在。

  喝过解秽酒后,俞家的门生故旧陆续散去,不久,俞氏也将守孝三年,闭门谢客了。

  沈俞氏头戴白花,却还是带着笑意劝慰自己的母亲,让她的心qíng可以舒缓一些。

  节哀顺变,这虽然是个场面词,但为人处世何尝不是这样呢?父亲已经故去,母亲还在生,日子还会继续,悲伤有时,是要尽快从悲痛中抽身了。

  沈俞氏这样想着,面上的笑意也自然了一些。

  俞谨之出殡之后,俞氏就沉寂了,亲朋戚友早已离去,沈俞氏一行,也准备返回京兆了。

  沈俞氏哪里也不去,整日陪伴着母亲,珍惜这短短的时光。

  沈余宏、沈宁等人也和舅舅、舅母们联系感qíng,也jiāo代了京兆的近况。这一次是千里奔丧,所有人的qíng绪都很低落,说着京兆的局面时,沈宁整个人都是心不在焉的。

  “此行回京兆之后,再见之时,就是三年之后了。跟你祖父致歉,这三年里,俞氏是不能帮上什么忙了。”俞正楷对沈余宏说道。

  父亲曾对沈家说过的“南方可守、取而代之”这样的话语,俞正楷也知道的。

  三年,是很长的时间,俞氏要守孝三年,也是抽离了这一次乱局,也是为了保存力量,以更好看清局势。待三年孝满之后,再相时而动吧。

  “舅舅多虑了。祖父和父亲不能来送外祖最后一程,他们都心中愧疚的。致歉这样的话语,舅父切不可说。”沈余宏回答道,声音沙哑。

  外祖过世,他极悲痛,但还要照顾母亲和妹妹,这短短十来日,他也消瘦了不少。

  俞正楷点点头,又说了俞文氏为沈俞氏准备的回京礼,沈宁只在一旁聆听着,舅甥几人,一时无语。

  这日清晨,沈宁跟着俞正道行走在湘湖边上,一老一小,一前一后,也并不说话,只静静地走着。

  湘湖边上,间杂栽种着桃花杨柳,也有茂林修竹,时有翠鸟轻鸣,经行桃花处,偶有花瓣落下,和着一旁杨柳的嫩绿,使得沈宁如行走在图画间。

  湘湖,是俞氏安家所在地,百余年的繁衍生息,使得湘湖的一景一物都有俞氏特有的诗书文道气息,非是耕读之景,而是名士之胜。

  一花一糙,一竹一木,在沈宁眼里,都是名士风流之姿,也是天人倜傥之态,有着说不出的灵动和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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