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去长泰帝和容贵妃那里告状吧?这可是会影响东宫和詹事府的关系啊。
这两个朝中重臣虽然久历朝廷风雨,但那些yīn暗心思和霹雳手段,却不能对着一个年少的太子使出来,他们感到有些无奈。
太子听到沈华善的话后,面色略有不豫,却没有怒气。
他知道,沈华善和邱盛年的话是有道理的,也是真心为他着想,才尽职尽责说这一番话的。况且他知道,太子詹事和少詹事都不赞成的事,长泰帝和容贵妃一定会反对的。但他真的很喜欢蹴鞠,心里不舒服也是正常的。
良久他的脸色才平静下来,对沈华善和邱盛年说道:“是本太子思虑不周。两位大人所说的话甚有道理。鞠场一事,就此作罢了。以后本太子会多思朝政社稷,望两位大人多多襄助才是。”
听了太子的话,沈华善和邱盛年对视一眼,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太子能懂得这些道理,体谅他们做臣子的苦心,让他们既高兴又意外。
太子既然这样明辨是非,为何会受高观、李进两个内侍的撺掇呢?既然太子也知道营建鞠场是不可行的,为什么还要下这样的指令呢?这一点,他们想不明白。
但是不管怎么说,太子打消了营建鞠场这个主意,他们还是感到欢喜的。现在,鞠场这件小事,就可以在东宫内平息了。
离开东宫之时,邱盛年想起还有一事:“沈大人,高观、李进两个人的事qíng要不要告诉太子殿下?高观和李进是别宫的探子,他们撺掇太子营建鞠场不坏好意,应该让太子知道他们的恶行,让太子有所防范才是!”
“暂且别告诉太子殿下。我怕这样的事qíng告诉了殿下,殿下会受到影响,从此对身边人都起了戒心,对臣下再无信任可言,会影响殿下和詹事府官员的关系,往远里说,将来为君就会失了大度。待你审理过高观、李进再说,一定要撬开他们的嘴巴。”这一点,沈华善也曾想过的,要不要告诉高观和李进背后有别的主子呢?
所谓行一步想三步。沈华善想到太子对这两个人的看重,又有些犹豫了,怕太子会沾染上狭窄之气,多疑多防,难有明君的胸襟。
想来想去,还是等邱盛年审理过后再说吧。
第二百三十九章独夫之心
很快,邱盛年就撬开了高观和李进的嘴巴。这两个内侍,根本就受不了邱盛年的手段,没两三下就全部招供了。
他们承认身后的主子正是穆太妃和慕妃,也是受了她们的指使,才会撺掇太子营建鞠场的,他们两个人并不知道彼此qíng况,也并不清楚穆太妃和慕妃有什么勾连。
此外,他们还供出了东宫的内侍章欢、宫女红蓼言行也颇多异常,或许也是别人的探子。总之,邱盛年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不少隐秘的事qíng,没有想到,一直平静的东宫,都有各宫的探子,这一个多月,他们这些东宫属官真是疏忽了。
沈华善和邱盛年根据高观、李进的供述,又查出了章欢、红蓼背后的主子竟然是二皇子,是二皇子让他们蛰伏在东宫,伺机取得太子信任,将来有重任jiāo给他们的,至于那重任是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沈华善和邱盛年又对东宫所有的内侍、宫女重新审理一次,将他们在东宫之前的当差、关系、籍贯等qíng况查得清清楚楚。发现有对不上文碟或者有可疑的,全都记录在案,jiāo由容贵妃处理,也让容贵妃挑选一些关系清白的内侍、宫女补充进东宫。
当容贵妃知道了高观、李进的事后,又惊又恐,又悔又怒,她没有想到,在她的严格梳理下,东宫竟然会有这么多宫殿的探子!
幸好发现得早,若是太子真的让这些内侍教坏了,犯下了错误,那么太子和自己都完了。
她震怒异常,当场下令杖杀了高观、李进两人,又将章欢、红蓼发卖出给宫,并且将他们身后的同乡、好友全部调离东宫并加以严密看管。
而她为东宫重新挑选的内侍、宫女,严苛到不能曾在任何一个后妃宫任职,身后的三代六亲都查得清清楚楚,就是为了防止再出现高观、李进的事qíng。
一时间,东宫内侍、宫女大换血,引起了后宫的一阵慌乱,甚至惊动了长泰帝,他过问了几句,得知高观等人的行径后,也和容贵妃一样震怒异常,也感到一阵后怕。
他没有想到,这些内侍竟然敢撺掇太子学坏,他为太子配置詹事府,就是为了让太子明事理、知政事,任用朝中德厚端重的官员为东宫属官,就是为了让太子养厚德、成贤明。现在,这一番心血,差点就让几个内侍宫女给毁掉了!
他怎么会不震怒?怎么会不后怕?
虽则容贵妃已经将高观等人杖杀,但是长泰帝尤不解恨,下令问罪殿中省的官员,将负责审核高观等人的殿中省官员革职查办,又将高观、李进早已离开京兆的家人抓回来,夷三族,以儆效尤!
这才稍微降下了怒火。
东宫内侍宫女大换血,有的被当场杖杀,有的被没入掖庭做苦奴,有的直接驱逐出宫。前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内侍首领,下一刻却就连命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令东宫所有人都惊惧不已。
就连太子,对东宫里面接连发生的变故目瞪口呆,迟迟未能反应过来。他没想到,只不过是由一句yù营建鞠场的指令,就引起了这样一番腥风血雨。
太子觉得这一切是这样可怕,而他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惶恐和惊惧。
高观、李进和章欢等人,在他有记忆的时候,就一直在十二皇子所当差的,他们甚至可以说,是陪伴着长大的。
他记得,高观蹴鞠技艺了得,自己正是受了其影响,才会喜欢蹴鞠的;他记得,李进时时提醒自己要谨言慎行,提醒自己要尽量讨得父皇欢心;他也记得,自己生病的时候,宫女红蓼是如何照顾他的。
而现在,他们身后都有别的主子,还为了别的主子来撺掇自己犯错误,令自己惹父皇不下,令自己自污声名,其心可诛!其行当诛!
这么说来,他们在十二皇子所之时对自己的照顾、提点都是做样子,都是骗人的,就是为了骗取自己的信任,好在自己的背后cha自己一刀!枉自己对他们如此信任和看重,真是太可笑了!
以前他们多自己有多好,如今自己对他们就有多恨!这一切,竟然都是假的!
连一起陪伴长大的内侍都有这样可怖的心思,其他内侍和宫女又会是怎样的心思?他们还能信任吗?不,绝对不能信任了,他们就是一群奴才!
什么对自己友好提点,都是为了得到自己的信任,都是为了得到好处!这宫里没有一个人是信得过的,太可怕了太可怕!
太子脸色yīn沉不定,一时觉得自己可笑,一时又觉得宫中可怕,内心充满了被欺骗的难堪和不甘,也充满了对所有人的怀疑和猜忌。
渐渐地,太子对所有人都持有戒心,就连是詹事府的官员,他都信不过。有事看着每一个人,都疑心他们是不是别有所图,是不是别人的探子,会不会出卖他背叛他。
终上官景安一生,他都不曾真正信任过别人。从某种意义上来,他这种猜忌之心的发端,正是鞠场小事。
沈华善之前之所以没有将高观、李进的事qíng告诉太子,就是怕他会走进这样的极端,被这种猜疑所累,失了明君的胸襟。
可是随着容贵妃杖杀了高观、李进,长泰帝尚未息怒,又夷了他们三族,使得高观等人别有主子的事qíng再也瞒不住,太子这个十六岁半大不小的年轻人,就这样在心里种下了猜忌的种子。
容贵妃杖杀了高观、李进等人后,又几乎将东宫的内侍和宫女都换了个遍,甚至将自己心腹大宫女疏枝派到了东宫,监管内侍和宫女的当差qíng况,若是发现他们有半点不妥之处,立即替换,严重的,还有杖打刑罚!
容贵妃就是想用这雷霆手段镇压其余各宫的魑魅魍魉!乱世用重典,乱局也应用重锤,才是。
在这样严厉的规定下,东宫内侍和宫女简直如临大敌,每天战战兢兢地当差,就怕一个表现有失,有一天也被杖杀。
整肃好东宫的内务后,容贵妃又召来了太子,语长心重地提点了一番:“皇儿,营建鞠场可不是件小事。你刚被册立不久,怎么能大兴土木呢?此事有诸多不妥,母妃长居深宫也知道得一清二楚,皇儿还是欠缺考虑了。此事幸好沈大人阻止了,若是这事真的执行了,皇儿的地位堪忧!那高观剁碎了喂狗也难消母妃的心头之恨!”
容贵嫔恨恨地说道,表qíng有些狰狞,她越是护犊子就越受不得别人的伤害。想到两个内侍差点毁了自己皇儿的声名,她就恨不得将喂了狗的高观再碾成灰!
见太子只是惴惴地点头承诺,容贵妃想了想,便放低了语调,温和地劝慰他。
“皇儿,你能被册立为太子,沈大人功不可没。皇儿以后还是要多听沈大人的话语才是。母妃已经让沈大人严管东宫诸事,以后皇儿要做什么之前,定当要和沈大人商量是否可行。皇儿,你要紧记,你现在还只是太子,还不是皇上,所以一定要仰仗他人,绝对不可肆意妄为。”
听了容贵妃的话语,太子点头答应了,但是心里却极为震动,母妃这么说,是不是以后本太子做事qíng都要和东宫属官商量,都要向太子詹事汇报?
他想起了高观、李进等人之所以被仗杀,也是因为沈华善、邱盛年向母妃说了鞠场的事qíng。在猜忌和惊疑之下,他认为沈华善和邱盛年这两个人虽然是东宫属官,却可以随意处置他身边的人!
就这么一件小事,东宫就有那么多人头落地,翻手云覆手雨,这些人太可怕了!这些重臣太可怕!
不得不说,这个十六岁的太子,完全想错了方向,他的心思走向了一个极端。
这个少年人在被册立为太子之前,只是一个普通的皇子,一直养在深宫里,长于妇人手,在他前面,有德太子,还有几个年长的皇子。如果不是得天之幸,太子之位,按说怎么也轮不到他的。
储君之道,谋断之心,是他这一两年才隐隐接触到的,在这之前,他接触的、学习的都只是普通皇子应该掌握的东西,而且是一个普通的闲散皇子应该学到的东西。
如果他一直是个普通皇子,这也没有什么,但是,随着德太子病薨,几个年长的皇子相继出事,就轮到他为太子了,时间一久,问题就来了。
在这之前,他基本就没有接触过朝局政事,因而,也从未了解到朝局的波谲云诡,也不知道就算做了太子,更要步步唯艰,更加不知道前面会有这么多圈套等着,就等着他入局进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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