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不如孙儿这一辈离开京兆吧。”左彦皱着眉头说道。
他的父亲左行安还是没有来到京兆,据说是去了江南道隐藏起来了,就是怕回到京兆被一锅端了。
左彦实在对京兆卫没什么信心,就算有直沽、冀州的兵力,还是差了一截。战争这两个字可不是闹着玩的。
一想到那些陇右卫士兵会在京兆烧杀掳掠,左彦就觉得手脚有些抖。他是文官,若是京兆破了,他真的无法自保。
“主子,属下也建议,小主子还是先撤吧。最好是宫中的皇上和太后娘娘,也都秘密安置起来。”
赵德也符和左彦的话语。他还补充说道,局势会怎么发展,谁都不知道。让皇上和太后娘娘先躲起来了,万一局势不利,对外也有“幸蜀”的名义。
赵德的意思,是将皇上和太后往剑南道方向转移了。如今的大永,也只有剑南道是安全之所了。
“此事容我想一想。皇上和太后若是离开京兆,不就是在直说京兆守不住?若是传了出去,百姓又要乱了。”
左良哲犹豫不决。皇上出逃?这是大永两百多年都没有过的事qíng,这等于是弃城而逃,这样的事qíng做了,新帝再难有威信啊!
“只要新帝一日在位,这大永就是新帝的,背后就是主子的。可是万一京兆被攻破……”
赵德的话没有说完,这最后的结果,就由左良哲自行想象了。
“祖父,去和太后妹妹说一说,她肯定会答应的。”
左彦又在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聪明人要懂得安排后路,真的等到陇右卫围攻京兆,就算想逃,也来不及了。
左良哲还是没松口,他觉得此时关联太大了,要好好考虑才是。当他斟酌着将离开京兆的建议告诉太后左氏的时候,却遭到了她qiáng烈的反对!
“此去剑南道,路途遥远。难道金吾卫就可以保证皇上和哀家的安全?凌雪松都敌不过蒋博文,去了剑南道又有什么用?皇上和哀家绝对不会离开皇宫!”
左氏沉沉说道,脸色怒气勃发。她藏在袖中的手却有些抖,她感到一阵阵慌乱。
离开皇宫离开京兆?这怎么可能!京兆是大永的国都,她是大永的太后,只有在这里,她才觉得是安全的。离开了这里,就什么都没有了!
到了外面,不在这层层围墙的皇宫,谁会知道她是大永的太后?谁会知道那个小娃儿是大永的皇上?他们母子说的话,还有谁会听?
说不定,在去剑南道的路上,他们母子的xing命都要受制于人。
“祖父不必再说了。哀家和皇上是绝对不会离开京兆的。祖父和金吾卫当商定对策,京兆一定要守住。如果京兆被攻破了,那么大永就灭了。我们左家,也就完了。”
左氏再次说道,年轻姣好的脸庞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她的话语,与其说饱含威胁,不如是指出一个明显的事实,那就是她及左家,不能退!退了就是死路一条!
就算逃出了京兆,以左家曾经有过的权势,左家又能在哪里安身?
“祖父,拼死力战还可荣华富贵,若是逃了,就什么都没了。”
左氏淡淡地说道,这就是他们面前的选择。她面上的怒气已经平复了,只是心里的惊惧却没有减少半分。
“谨遵太后懿旨!”左良哲一咬牙,恭敬地说道。他也明白过来了,左家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只有拼死一战而已。
是夜,慈宁宫中灯火通明,左氏想着如今京兆的局势,根本就无法入睡。一合眼,仿佛就见到景兴帝死白的面容,又仿佛见到太皇太后枯枝般的双手,吓得她再也不想闭眼。
外患来时,心有鬼。
“chūn喜,皇上在哪里?”左氏凝凝神,问了随伺的chūn喜。不知为什么,夜班三刻,她突然很想新帝。
“皇上由奶娘带着,已经在偏殿睡下了。娘娘可要起身看一看?”chūn喜qiáng忍着睡意,十分贴心地建议道。
新帝白天在紫宸殿,晚上就跟着左氏在慈宁宫,由奶娘带着睡在偏殿。经过当年奶娘一事,左氏只有让新帝在身边才会放心了。
“既睡下了,那就算了。你明早就去问问内侍处的人,前廷可有什么消息。”
左氏兜来兜去,最后还是想到了京兆的局势。如今,她终于再度体会到那种彷徨无助的心qíng,也知道了,就算没有景兴帝,他们母子还是一样要担心皇位坐不坐得牢。
因为,如今是乱世啊!
所幸,直沽和冀州的士兵,很快就到来了,且在蒋博文之前。这多少令魏延庆和郑棣恒等人松了一口气。
幸好,大永的弩坊署是在京兆的,制作的弓弩等兵器足够多,金吾卫和援兵们不用担心兵器不足的问题,就连援兵,也得到了弩坊署的装备。
“魏大人,当初沈则敬在昆州与西燕敌军开战,就是以兵少打败了兵多。他的法子,我们可以仿效不?”
议事厅内,郑棣恒对魏延庆说道。如今京兆兵力不足,所能仿效的,就是沈则敬那个办法了。
祥瑞、城民皆兵,京兆有几十万人口,若真的能调动起来,对付蒋博文的二十万人马,绰绰有余。
不料魏延庆摇摇头:“沈则敬当初能成,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如今临急临忙的,怎么能做到这些?何况京兆民心不稳,我怕兵器发到百姓手中,会使他们bào动。”
魏延庆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先前,不知怎么的,传出了皇上、太后秘密出逃的风声,令得本来平静了的百姓又骚动起来了。
随着蒋博文的bī近,朝廷越来越紧张,百姓们的骚动也越来越厉害了。所有人都在观望着,打算找机会离开京兆。
在这样的形势下,发兵器给百姓,除了增加不稳定因素之外,对抗敌没有多少作用。
“蒋博文对京兆布防并不熟悉,况且远征而来,我们十三万人,未尝没有一战之力。当初安北都护府那个坚壁清野之策,可以用上。”
魏延庆说道,既是为了安抚郑棣恒,也是为了给自己信心。金吾卫和援兵,未必守不住京兆的!
郑棣恒点点头,按照魏延庆的吩咐前去办事。
在金吾卫士和援兵的努力之下,京郊的百姓,也都全部迁进了京兆城内,连同他们的存粮等等,都搬进了京兆城;此时已经是十二月,粮食早已收割,也不用抢割之类的了。
秦岭、别山一带,也设好了种种布防,还有金吾卫在这些地方驻守。按照魏延庆和郑棣恒的想法,务必要蒋博文靠近京兆之前,就要歼灭陇右卫部分力量。
十二月初十,京兆下了一场大雪,也带了入冬后的最严寒的天气。在这样的严寒中,金吾卫和援兵,丝毫都不敢松懈,时刻盯着斥候的汇报。
便是在这样的严寒中,蒋博文带着陇右卫,来到了秦岭边上。
第五百三十六章布防图
蒋博文呵着气,看着那无比熟悉的山脉,这是秦岭。翻过秦岭,再行半天,就会到达别山了。
只要过了别山,就到了京兆城外。
蒋博文对这些山岭,感到无比熟悉和亲切。四十多年前,他还是个军中小兵的时候,就经常在这些山岭间往返。
那时候,他与父亲代表着蒋家,扶持长泰帝上位。此后十余年的京兆官涯,他就是作为金吾卫的中郎将,守在别山的,对这一片山岭更有感qíng。
后来他外调,成为陇右卫大将军,也差不多有二十年了。这里的山岭,和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什么差别。
山岭依旧在,这一次他要带着陇右卫攻进京兆,他一定会成为天下之主!
“大王,大军已经到了秦岭了。按照末将推测,朝廷必定会在秦岭这里设下布防,末将建议先行扎营,等待粮糙辎重到来,再谋战事。”
副将盛子衡的面容十分疲惫,这样建议道。事实上,陇右卫从关内道赶往京兆,一路都是急行军,不止是盛子衡有倦容,陇右卫大部分兵将,也都感到力疲。
“原地扎营,休息一晚,明早越过秦岭,想京兆靠近!”
蒋博文下令道,听从了盛子衡的建议。白雪皑皑,这么严寒的天气,不是适合进攻的日子。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很早。都未到酉时,天色就已经暗了。此时,营帐已经扎好了,陇右卫的兵将也休整了好大一会。
主将营帐内,蒋博文召来了最得力的几位副将,共同商讨进攻京兆事宜。
“京兆的布防,有没有查到什么?”最先问的,当然是斥候的事qíng。
蒋博文已经离开京兆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太多东西变了。关卡、布防的设置,当然也变了。所谓知己知彼,他若是知道这些布防,战胜的可能就大大增加了。
“暂且还没有查探到什么,斥候也不敢太近,怕bào露了行踪。”
盛子衡回答,语气有些羞愧。眼下之意,就是斥候什么也没有查探到。想必也是,京兆的布防,这么严密的事qíng,斥候怎么会查得到?
听了盛子衡的汇报,蒋博文没有说话,觉得形势对陇右卫来说,不算好。
陇右卫从关内道到京兆的这一路上,遇到了关内到各州府兵的阻击,折损的士兵人数也不少;而且陇右卫这几个月,一直与关内卫对峙,大大小小的战争不断,根本就没有好好休息过,可以说是到了临界点。
不知陇右卫攻打京兆的时候,面对激烈的战斗,还能不能保持以往的水准。
虽则已经靠近了京兆,但蒋博文的心反而不踏实了。熟悉的秦岭、印象中耸立的京兆城,似乎有bī人而来的威势。
那是残留在蒋博文心中的皇权印象,到了临近帝都的时候,越发清晰了。
“不急,再让斥候查探。据军师观测,这一场大雪一时半会也不会停,就让兵将们休整再说。”
蒋博文终于说话了。兵贵神速,说的是行军的速度,但既然陇右卫来了秦岭边上,那么就要找一个最合适的出兵时机,少做无谓的牺牲。
蒋博文没有想到,第二天一早,天大的馅饼就落到了他头上,竟然会有人将京兆的布防送来给他!
送京兆布防来的人,蒋博文甚至不知道是谁!当然,这个布防是真是假,蒋博文一时也无法确认。
话说,当蒋博文早上醒来的时候,盛子衡就匆匆来报了,而且递上了一个小竹筒,里面装着的,正是京兆的布防图!
“这个东西,是用弩箭she到营帐旁边的。当士兵发觉追上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遁入了秦岭。士兵们怕惊动了金吾卫,便没有再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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