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泠月_倾冷月【完结】(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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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yīn沉沉的天渐渐暗下时,水家之主水至天却出现在庵堂外。

  但见他走至庵门前,举起手似要叩门,但伸到半空的手忽又落下,看着紧闭的庵门良久,默默听着门内传来的木鱼声。

  “水家终于走至末日了,真如你三十年前所说,终会有报应的一天!”水至天举手轻抚门板,不敲也不推,只是对着门里说话。

  “三十年来你不曾笑过一次,我想你等的就是今天吧?这一次你是否该笑了?”水至天目光痴痴的看着门板,仿佛穿透门板看着某人。

  “反正三十年前我早已准备着这一天的到来,早已不在意了。唯一可惜的是云儿,三十年来,我不择手段为他打拼的这份家业看来也是白忙一场。原想着将我所有的传给云儿,那样你也许少恨我一分,可惜也是一翻空想。”水至天依然喃喃轻语,门内木鱼声也未曾停止。

  “云儿是你所生,名字也是你亲自取的,我想他在你心中应是不一样的吧?所以我将他送去武当山,求紫晨道长收他为徒,那紫晨道长是武林数一数二的人物,他调教出的徒儿定会是人间俊杰,自不比家中这些废物,那样你也会高兴几分吧,只可惜他虽模样象你,却依然无法得你欢心,也许因为他身体里另一半血吧?”水至天放下抚着门板的手,语气中忽有着一丝无法掩藏的悲伤,“他今日疯疯痴痴的,说到底还是我种的因吧。”

  “不过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他有一身的本领而且清清白白的,水家这劫他会安然渡过的。”水至天摊开手掌,看着掌中的纹路,然后紧紧握紧成拳,“你也不会有事的,所有的罪孽我会自己承担!”

  说完他转身离去,才走几步忽又回头,看着依然紧闭的门,“我是要下地狱的,你陪不陪我呢?”

  回答的依然只有木鱼声。

  “三十年来,我竟未从后悔过。离原,我从没后悔过!”

  “咚咚咚咚……”木鱼声平缓而规律的传出,似附合着水至天离去的脚步。

  十二、水风空落

  近日,水落云忽地转了xing一样,变得格外的安静。

  他依然每天早上跑来君山混早餐吃,可是吃完后,他总是静静的坐在院中的竹椅上,征征的看着远处出神,以前最爱做的事儿和鹿儿斗嘴他也不gān了,竟似对什幺都提不起兴趣一般。

  这一日,他又坐在院中发呆,从清晨一直坐到huáng昏,若不是院中有翠竹掩盖着,怕不要被太阳给晒焦了。

  鹿儿走出门便见着他那痴呆的模样,不由心生不忍,走过去,试探的唤了一声,“喂,你怎幺啦?”

  水落云回头一看,然后又转过头去,“你不是讨厌我吗?gān幺又来理我?”

  “其实……其实我也没有讨厌你啦。”鹿儿想起以前的事,似有几分不好意思。

  “不讨厌我?”水落云回头盯她一眼,“那就是喜欢我啦?”

  “谁喜欢你啦!不要脸!”鹿儿闻言脸一红,声音不自觉的又提高了。

  “我说的此喜欢不同彼喜欢,是你自己想歪了,能怪谁,还好意思生什幺气。”水落云毫不在乎的道,忽然诡异的看着鹿儿,“难道你真的偷偷喜欢本公子不成?”

  “你……你……”鹿儿气得说不出话来,然后一跺脚转身离去,“我就说嘛,江山易改,本xing难移,你这疯子怎幺可能转xing嘛,真是亏我还关心你,你活该掉到dòng庭湖里喂王八!”说完一甩手进屋去了。

  水落云看着她,一笑置之。

  “你又何苦气跑了她。”身后传来风倾雪的轻声嗔责。

  “好玩嘛。”水落云回首看着她,“这小丫头真好玩,所有的喜怒哀乐全表现在一张脸上,象个透明人一样,唉,有时还真是羡慕她!”

  “嗯,鹿儿现在很好,以前她也不是这样的。”风倾雪目光看向屋里,鹿儿那小身影正忙碌着,“很久以前,她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生气、不会哭……象一个木偶娃娃一般,后来……后来才变回正常模样的。”说完轻轻叹一口气,记忆有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跳回过去,那个王府,那个集雪园,此生是决不能忘记了!

  “后来遇到你了是不是就变好了?”水落云问道,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一种了然。

  “为何这样说?”风倾雪不由反问道。

  “因为你就是这样的人啊,虽然我不怎幺相信这世上有神仙的说法,但你也许是就是个仙女吧,只要和你接触,那个人的命运便会发生转机,我想有很多人因你而改变的。”水落云忽地幽幽叹了一口气,轻狂的自己到了她面前不了是变得格外的安静平和吗。

  “呵,少有的说法。”风倾雪一笑置之。

  水落云看着她的笑容,心忽地微微发痛,半晌后他开口道:“我已经买了一条小船了。”

  “嗯?”风倾雪似未料到他有此言。

  “你们不是劝我‘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吗,我今晚就散发弄扁舟,从此天涯海角去。”水落云紧紧的看着她。

  风倾雪低头无语。

  “倾雪,你愿和我一块去吗?”水落云似怕惊动了什幺一般轻轻的问道。

  风倾雪闻言抬首看着他,和这个人一起去?

  这个人狂放不羁,洒脱不凡,视世间礼法为无物,和他一起,会自由自在,畅意开怀的,她知道的。

  只是……只是和他……和他就此相伴一生吗?为何……为何眼前老是晃着桂花树下那个chuī着箫的孤寂的影子?为何眼前会闪过那个手执龙渊宝剑的英姿?

  “倾尽泠水接天月……倾泠!”

  “倾雪,这个给我!倾雪,留下!”

  这些声音为何在脑中反复的响起?

  水落云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闪过少有的迷茫神色,心头一黯。

  “今晚你来湖边吧,若愿意便一同而去,若不愿意那也就当给我送行吧。”水落云移开目光,似不忍心看她那一脸的挣扎,那会让他心痛、心酸!

  风倾雪看着他,那到口边的承诺却无法说出。

  良久后,她轻轻答道:“今天我会去湖边。”声音平静,神色已恢复淡然无波。

  “嗯。”水落云点头,并没有问是送他还是和他一起去。

  他不想问、不能问、也不敢问,怕问了,连最后的一丝希望也没了!

  “我现在回家一趟,今晚湖边见,不见不散!”水落云起身离去。

  风倾雪看着夕阳下水落云离去的背影,不知为何心头一片酸楚,那个背影是那般孤寂与冷凄!

  今夜无月无星,只有闷热的空气在黑暗中浮动着。

  水家花园中,此时有一个纤细的身影脚步飘浮的走着,映着府中she出的微弱灯光,可看到一张苍白如纸却不失美丽的面孔,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茫然无神的看着前方,似一个木头娃娃,美丽却无灵魂!

  这纤细的娃娃dàng幽幽的飘浮着,飘至西边一口井前,看着一井的清水,嘴角忽的浮起一丝古怪的笑意。

  她在井边坐下,伸出手掬一捧清凉凉的水,然后看着手发呆。

  耳边似响起那怒骂声:哭什幺哭!有力气哭为何不拿起刀来,砍死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哭有什幺用!只有没用的东西才哭!

  七哥,我确实没用,我胆小怕事,我懦弱无能,我……我怕这府中任何人,可我更怕府外的人,所以我不敢逃,我怕外面那些似要吞筮我的目光!我没有力气、更没有勇气拿起刀,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这一汪清水洗凈我自己,但愿来生可脱胎换骨!

  “咚!”

  似有什幺击在水上,发出重重的声响,溅起了水花,然后接着几声“哗啦哗啦”的水花声,片刻后,恢复了平静,花园中又恢复了安静。

  水家后院的庵堂。

  深夜的庵堂里,有一盏孤灯,昏huáng的灯下有一名中年妇人闭目诵经,手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木鱼。

  这妇人年纪大约四十左右,一袭粗布衣服,朴实无华,但面容极为美丽,只是脸上的神qíng不是慈蔼,而是带着一种木然,仿佛世间所有的人与事都与她无关一般的冷漠!

  “娘。”

  忽然庵堂中响起一声轻唤。

  妇人停下手中的木鱼,抬眼看向左旁,她左旁立着一名黑衣人,见她回头,连忙扯下脸上的黑布,赫然是水落云。

  那此妇人定是其生母江氏了。

  “娘,和我走吧。”水落云跪下,语气中带着一种哀求,“虽然外面有官兵把守,但孩子绝对可以安全带娘离开的。”

  “你走吧,有多远便去多远,再也不要回来。”江氏看一眼他后又转头闭目诵经,木鱼声又响起。

  “娘,和我一起去,以后孩儿乖乖听你话,侍候您,孝顺您,给您养老送终……娘,和孩儿一块儿吧。”水落云声音带着一丝颤意。

  “我不会和你走的,这里就是我的最后归宿,你自己去吧。”江氏漠然而道,木鱼声却不再停下。

  “娘,为何你总是这般‘生无可恋’!我是你儿子!你唯一的儿子!你怀胎十月生下的亲骨ròu!为何你能如此冷漠?为何你能做到如此绝qíng?”水落云扶住江氏双肩,声音中含着一种悲愤与伤痛!

  这个母亲,为何从他出生至现在,从未对他有过一丝丝慈母的温qíng?总是带着一种冰冷的目光看着他!离他远远的看着他!

  而江氏却不再理他,只是闭目诵经,仿若身边并无此人一般,木鱼声一下一下的敲击着,击落在水落云的心头,敲得他心一下一下的作痛!

  良久后,他站起身来,开启庵门,走出,关上庵门,闭着眼靠在门上,听着里面的诵经声、木鱼声……

  他挥去眼角的水珠,重新戴好面罩,飞身而去。

  走到一半,他忽又折身往自己住的小楼走去,有一样东西他要带走。

  水落云进入自己的房中,走至chuáng头,取下挂在chuáng头的松纹古剑,轻轻抚摸,这是师父所赐,这世间唯一疼爱他的人所留给他的,以后也许只有它与他相伴了!

  拿着了东西,他走出楼,忽然“砰!”的一声,一个响雷打下,然后风刮起来,似要下大雨了!他赶紧加快脚步,倾雪定已到湖边了,他得早去,免得她淋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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