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着公主府的请帖,秋观云且疑且惑。
毕竟,那座府第刚刚经历过那样一场动dàng,恁快便在府中设宴待客,不免有违常理。虽然,在那次的大闹公主府后,她曾用颂达的面貌出现在公主府内,但其时雅和公主为接待外使整日奔赴王宫,她识趣配合,未使颂达多做打扰。
如今,才想使颂达重出江湖,这张请帖便送抵客栈,若是巧合,未免巧得令人称道。
去?还是不去?着实是个问题。
“巫界恶霸,街上开始张贴公主府刺客的图像,为什么是那样一张脸?”查获推门进来,兴冲冲问。
她指叩桌案,闲声道:“姿色如何?”
查小呆咧嘴呆笑:“很怪,蟑头鼠目,像个怪物。”
她不无欣慰:“很好,总算与你有几分相似。”
“哪有?”查获如只蚱蜢蹦起,“你不是总夸我长得好看,哪里蟑头鼠目了?”
她忍俊不禁,拽来这只可爱生物一气揉捏:“这张脸确实不错,脑袋里却装着一只小怪物。”
“哇啊啊,我抗议!”
“抗议无效。”
“救命啊——”查小呆为了逃脱魔爪四处逃蹿之际,瞥见桌上请帖,“这是什么?”
“公主府请我过府饮宴的帖子。”
“要去吗?”
“正在思考。”
“等老狐狸回来与他商量下呗,他一定……”
她心头无名火起,扬声道:“你去告诉店里的掌柜往公主府送个口信,道本公主将准时赴宴!”
明知山有虎,却向虎山行,怕它何来?
二四、只有相思无尽处
夜色初上,哈萨城这个沙漠之都在卸下白间的燥热嚣尘后,赐予了芸芸众生一个月凉如水的夜晚,秋观云坐上了公主府派来的马车,赶赴一场鸿门宴。
车内,她盘膝闭眸,开始反思自己决定此行的轻率与随意——
只听到小呆瓜的一声“老狐狸”,天下第一的巫界美少年便如此仓促决定,惭愧也。因为对红奴说了那样的话,稍稍内疚了呗?毕竟,人家无偿援助,自己不知感恩倒也罢了,还大义凛然般划线分隔,着实莫名其妙。若有机会再见红奴,还是道歉呗。
“唉,老狐狸,本大爷对不……”
“我怎么了?”
“……咦?”她瞪着突兀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来客,出现的方式虽不至于引发惊愕,但出现的人实在有些不可思议,“老狐狸?”红奴没有向他转述那番话吗?倘若已然转述过了还来,是圣人还是仇人?
百鹞低声:“用隐身术,快走。”
“走?”
“边走边说。”
“……好。”她向车窗外一扫,念了隐身咒,弃车即去。
及至置身高处,俯视着依然向前驶进的公主府马车,她问:“可以告诉我了吗?”
“我说过了,边走边说,以密语传音。”百鹞纵身向前。
去哪里?她跟随上去。
城外。
为什么?
趁着对方没有将结界张到城外,从城外离开哈萨城。
啊?
脚步不要停!
她心头一跳:出事了?
对。
小呆瓜呢?
已经告诉他到城外与我们会合。
她埋首飞跃,直至随着他身后翻出城墙,脚落平地。
“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qíng了吗?”
“我们bào露了,对方已然晓得你是大闹公主府的实施者。”
她微惊。
“难道你不觉得今夜的哈萨城分外凉慡?”百鹞问。
她定了定神,道:“是呢,分外凉慡,哈萨城虽然昼夜温度差别极大,但像今天……”今天,空气内水气充盈,湿润得宛若江南气候,这明显不正常了吧?“怎么回事?”
百鹞伸掌抵住城墙,道:“波融家族的族山外围结界不难突破,再往内走,不管走上多久,触目所见皆是水域。当时我以为波融设立祖山结界就是为了保护对沙漠来说中弥足珍贵的水源,不久前闯入波融本家与红衣军团对决中,总是若有若无感受到水的气息,直到最近听说波融家始祖降服兕shòu时用得是水淹之术,终于确定波融家族的术力类型为水,虽然这对处于沙漠之地的他们是个讽刺。”
“那么,今夜的哈萨城的气候之所以如此异常,因为波融家动了手脚?”
百鹞颔首:“整座哈萨城,以四面城墙为界,以四座城为点,已经张开了一道结界,是一张专门为你张开的网。”
“专门为我?”那还真是荣幸,“这是几时发生的事?”
“正在发生。”他叩击墙皮,“对方深知巫界有瞬间空间转移的术法,他们这道结界对付得就是你的这种能力。”
她自指鼻尖:“但是,我现在出来了。”
“这道结界旨在对你发难时使你不能以空间瞬移之术离开哈萨城,但若是像这般以普通的飞行术出来,它便形同虚设。”
“……”她稍稍无语了下,“既然有识破本大爷的智慧,为什么会设这样一道缺乏智慧的结界?”
“因为对方准备在今夜对你发难,届时只要使你无法瞬间离开哈萨城,无论是隐身术还是飞行术,波融氏都将设法追踪破解。而且这道结界张开得过于庞大,时间也稍有匆促,他们只好选择对最易令你使你逃脱的术法的制衡。”
如果在自己无知无觉的qíng形,委实称得上是个狠招,试想自己在猝不及防中然发现自己已然bào露时,为了脱身,第一想得到自然是瞬间移身,一旦遭受禁制,必定心绪失稳,对方即可趁虚而入……她点头,原谅这个结界的弱智,道:“就是说今夜的公主府宴请,果然是场鸿门宴,本大爷方才是在自投罗网。”扁了扁嘴儿,“你是如何提前探知的?”
“红奴返回狐族的途中,恰巧遇到了她的鼠族朋友,得知波融家主正在奉命暗查你公主府遭劫时的行踪及大公主的动向,为怕有失,特地返回禀报,不久这道结界便产生了。”
“……红奴婆婆告诉你的吗?”她略略心虚,笑道,“连大公主也被列上怀疑名单,看来是我小瞧了那位二公主,轻敌果然是要付出代价的。多谢老狐狸,多谢红奴婆婆。”
“不必。”他径自纵身而起。
她奋起直追:“老狐狸,小呆瓜在哪里等着?”
“……前方。”
“这下小呆瓜也欠你个人qíng呢,我允许你差遣他一次哦。”
“多谢,但不必了。”
“好吧,你是个好人。”
“……”
她嘻唇一笑:“bào露咯,逃之夭夭咯——”
百鹞看着那条欢快飞到自己前方的身影,奇怪到今日为何仍然对她的思考回路时感困惑:恁快便从被揭穿的打击中恢复过来了吗?寻常人在这个时候,至少都该沮丧一下的吧?
“查呆呆,你在哪里?我来了——”
“哇啊!”回应她欢呼的,是不远处的一声怪叫。
她微怔。
“有伏兵。”百鹞道。
她面色丕变:“小呆瓜!”驭力驱身疾若流星,瞬时赶往声源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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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这些鼠辈,爷爷我就在这里,快过来让爷爷的刀把你们砍成西瓜汁!”月光下空旷的原野内,幽火点点,被围在中心的查获双手握刀,横眉立目,发出威武不屈的吼叫。
他正对面,被侍卫环拥的雅和公主、叶诺王子、波融家主不约而同地,对这位少年投以怜悯目光。
“你那个不可一世的主子呢?”雅和公主问,“既然她没有出现在本公主的府内,难道不是连夜潜逃了吗?你这只可怜的小卒被主子抛弃了?”
“你才被抛弃,你全家都被抛弃!”查小呆破口大骂,“爷爷没有主子,只有朋友,少拿你的那套规则猜想别人!”
叶诺王子眉锁成川:“那个到公主府卧底的细作果然是你吗?”
“事到如今,王子殿下还有什么怀疑的地方不成?”波融家主讥声道,“听说王子与那位中原公主过从甚密,该不会爱屋及乌,对这个小随从也心软了吧?”
叶诺王子脸色一沉:“波融家主,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是,臣知罪。”波融家主轻飘飘的语声,不难传递出心中的诚意寥寥,令得叶诺面色更沉。
搁在平时,雅和公主定然对这两人左右安抚恩威并用,齐心协力助自己成就大事,但此刻料理眼前才是第一要务。“本公主无意为难你,只须说出你主子的去向,便能免受第二牢狱之灾……”
“哇啊——”查获怪叫,“爷爷我说得不够清楚吗?你左一个‘主子’,右一个‘主子’,爷爷我做你的主子咋样?乖孙女,叫一声‘爷爷’来听!”
雅和公主勃然大怒:“不知死活的东西,暗缉队,将他拿下!”
随着一阵整齐划一的利刃割破空气的波动,四周寒锋尽现,豁豁bī向中间这块钻上鱼ròu。
“公主殿下,为难一个呆货有什么意思?”树顶上,秋观云抱肩独立,声线随风缥缈,“大家同是公主,不如趁这良辰美景好好聊聊?”
二五、月夜yù归疑无路
当上方的人影徐徐飘落时,叶诺王子终是心迹成灰。
以往,纵是波融家主、雅和公主皆曾bī他将这个女子施用一些卑劣手段据为己有,他不是没有动念,她是阳光下的生物,明亮,自信,从容,骄傲……那些东西,都是他渴望而不得的珍宝,如果能据为己有,如果能……可是,他期冀着在阳光下看她那张意气风发的笑颜,就算终有一日两国敌对,两人也能有另一条路可走。
但,此一刻,所有的幻想尽皆幻灭。
原来自己所做的一切一直尽在她的眼底,原来他和她敌我早定。她站在对面,他这在这里,就如他和她无法更变的立场,无论面前有多少条路,再没有一条路可与她携手共进。
“这个时候了,哈萨城的王子、公主还在赏月,难怪有人说哈萨城是个不夜城,好热闹。”秋观云手指揪着自家呆货的后衣领拖到自己身后,笑吟吟面对前方的几位大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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