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云谣_镜中影【完结+番外】(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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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僩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盘膝调息中的百鹞不得不睁眸,看着踏进房后便这般张牙舞爪放声高诵的某女,蹙眉问:“你在做什么?”

  秋观云对如此一目了然的问题不屑作答,仍旧引颈放声:“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

  他瞬移身形,挡在她身前,问:“发生了什么事?”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

  “可以了。”他按住她不肯安分的手臂,目光抵进她瞳心深处,“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佯装畏惧,嚅嚅弱声:“我在反省方才给你编的那首歌谣太过通俗,诵《淇澳》来赞美你,不喜欢吗?”

  他狐疑凝觑。

  她撇嘴:“不过,的确与事实有点出入就是了,人家君子‘善戏谑兮,不为nüè兮’,你哪有那等宽广的胸怀?”

  他沉颜不语。

  “看吧。”她咄咄指控,“你生气了,这诗果然还是献给我家老爹最适合。”

  他将她揽向怀内。

  “诶?”她美眸大瞠,“你这是向本大爷投怀送抱的意思吗?”

  “我说过的吧?”他轻叹如呓,“不管你了解到了什么,皆无法改变你如今被人所爱的事实。”

  她一僵,下颚垫在他的肩头,瞳底点点滴滴浮出泪光,抿唇道:“我不是了解,是想起。”

  “想起来什么?”他声线轻浅,如诱如哄。

  “想起自己曾经被当做失去了价值的垃圾掷到一个黑不见底的地方,若非之后这件垃圾还有点用处,将被永远遗忘,就如从不曾存在,永生埋葬在冰冷的湖底。”

  “但是,优昙罗并没有选择就此被人遗忘,她抗争并得获自由,不是吗?”

  “她为了逃出那个地方,用了将近一百年的时间,那一百年里,没有人记得她,没有人探看过她,不管是曾经永矢弗谖的qíng人,还是曾经同生共死的友人,她只有一个人。”

  “她还是成功了。”

  “她成功后,不敢去寻求任何朋友的帮助,幽灵般跟娥依诺身后,借姐姐与自己相似的气息隐藏自己,直到确认对方不是天帝的同谋。”

  “后来呢?”

  “后来,她的姐姐将她送到朋友那里隐匿了百年,为了在不惊动天帝的前提下还她真正的自由,她的姐姐将她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送进异域,一半送入自己腹内。”

  “那一半是织罗吧?”

  “是,织罗有着优昙罗所有的记忆。”

  “如今你们两个都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你不是优昙罗,她也不是。”

  “……对呐。”她抑起头,盯着这张如琢如磨如切如磋的容颜,“我不是优昙罗,织罗也不是,我不需要为她的过去伤心难过,只需要站在第三方的位置上为她不平和愤怒,对吧?”

  他莞尔:“无关对与不对,这是你这个独立个体的自由。”

  “对呀,路人甲也可以路见不平一声吼,遑说我堂堂巫界美少年。”转瞬间,她神采飞扬的“大爷”本色回归,“老狐狸,鉴于本大爷难得和你说得这么投机,香香一个聊作庆祝怎样?”

  他眉心收紧,却不见任何推避。

  “咦,这是yù拒还迎不是半推半就?”她咭咭怪笑,提前向前bī近,“本大爷征求过你的意见了哦,不算用qiáng……请问你是哪位?”

  大开的门前,一位看客貌似来了不是一时半会,正饶有兴味地观赏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百鹞微惊。

  看客好整以暇:“你既然想起了所有事,应该认得出我是谁吧?”

  她未语先笑:“四季之神娥依诺,也是仅次于神王的神相大人。”

  对方低声发噱,轻裘缓带地走来,先向狐王一礼:“听说阁下从神王的手中救出了自己的qíng人,娥依诺向阁下的力量致敬。”

  “是百某该向神相大人致敬。”不愧这个世界仅次于神王的存在,方才自己竟完全不曾察觉。

  织罗轻叩房门:“我端来了茶,几位可需要吗?”

  “不公平!”秋观云明眸大张,“为什么你把贤惠、体贴、温柔、细腻这些美德全部占了?当初是谁分配的美德份额,不公平!”

  “是我。”娥依诺噙笑,“想讨伐,还是讨论,都请坐下,我刚刚从沙漠之地回来,最需要织罗的花糙茶润泽一下gān涸的喉咙。”

  秋观云从善如流,反正织罗的花糙茶入口甘甜,她喜欢得紧。

  倚着沙发的靠背,娥依诺打量着她,叹道:“那个世界居然给了你一张如此完美的容颜。”

  她边啜茶进喉,边摇头:“是我娘给的……当然,我爹也出了一点力。”

  三八、今朝朗朗无惘然

  娥依诺一呆,笑道:“我刚才遇见织罗,她告诉我你有一个很欢乐的xing格,我还在奇怪是怎样的‘欢乐’。当真是在一个充满爱的家庭中长大吧,父母很相爱吗?”

  她想了想自家那对老夫老妻家常便饭样的ròu麻行径,貌似无法否认,遂不甚qíng愿地点头。

  “太好了。”娥依诺目光投向女儿,“那时,为了不在打开时空通道送出灵魂时惊动神王,我与冥神墨斯将优昙罗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留下,一半送走。我们无法为你选择出生在怎样的家庭,决定巫界是因为那里更能接纳一个或许生来便不同寻常的生命。织罗代表着chūn之神在繁华过后的清静超然,你代表着chūn天正盛时的生机盎然。许多人只赞叹优昙罗璀璨夺目的美丽,只有我这个姐姐知道她也有想要摆脱的孤独忧伤。”

  “所以,你如此分配,是为了避免外界将织罗与优昙罗做任何的联想?”她问。

  “是呢,包括她的容貌。”娥依诺抚了持女儿的鬓角,“我将她生成一个平凡的孩子,希冀她可以拥有优昙罗从不曾拥有的平静生活。我身为姐姐,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身为母亲,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女儿。”

  织罗迎着母亲的凝视,唇角浮起淡淡笑靥。

  “母亲的女儿不是只有织罗,昙帛也是母亲的女儿,您保不保护昙帛?”一位huáng衣少女飞奔进门,杏眸圆睁地站在母亲与妹妹面前,“有色láng欺负您的女儿,母亲管不管?”

  紧随其后者怒吼:“你才是色láng,你全家都是色láng!”

  秋观云单手掩面:万能的神,我错了,悔不改教坏小孩子。

  “这位是……”娥依诺望着那位唇红齿白的少年,笑问。自己的世界清寂得太久,好久没有今日的热闹了呢。

  秋观云上前一把捂住这只呆货的嘴,赔笑道:“是我家呆瓜,脑子缺根弦,冒犯请见谅。”

  “唔唔……”查获奋力挣开了束缚,“我不是叫查呆呆?”

  她眯眸:“我说过的吧,你给你的名字你都须欢喜接受。”

  “包括呆瓜?”

  “包括呆瓜。”

  “好呗。”查获少年喜欢与人为善,但原则问题寸土不让,“我不是色láng!”

  昙帛眼中喷出火焰:“你还不是色láng?不是色láng你闯进我的房间,不是色láng你知道我内衣的颜色?”

  ……内衣的颜色?秋观云虽然猜不透这只呆货是怎么把话题引申到那边去的,但很明白这与自己的“教唆”定然颇有gān系,道:“昙帛姑娘,通过这几日的相处,你也该明白这厮绝对是纯真无暇的好少年,而且不具备对你不轨的脑容量吧?”

  昙帛嗤之以鼻:“他在你的面前只会装傻,除了你,你看他对谁会这么俯首帖耳?”

  娥依诺面色倏沉:“昙帛,你的礼貌哪里去了?”

  “可是……”

  “如果不能安静听我们说话,就不要打扰。”

  “……是。”昙帛白了查获一眼,闪身到最边角处抱膝闷坐。

  娥依诺摇了摇头,向秋观云歉意一笑:“我还有话要对你说。”

  “请。”从昨晚直到方才,她所获的信息量一直在持续更新,不介意接受更汹涌làng流的冲击。

  “自从这个世界没有了chūn之神,土地开始沙化,风沙逐年递增,当神域战争不断时,自然没有神分出心思关注。但当战争结束,开始着手建立秩序与制度时,方发现沙化已经从人界向神域漫延。没有优昙罗催生万物的能力,无论哪位天神治沙,皆是浮于表面。就连我这个四季之神,也只能为神域设置结界,对人界的沙化以时序之法延缓,没有办法针对根本。失去了chūn天的世界,就是这般枯燥无味,寂寞成沙。”娥依诺苦笑,眼神内揉入悠远的思念,对那段曾经与自己的妹妹并肩作战、同chuáng密话岁月的眷恋。

  秋观云突发讥笑:“于是,你们的王在这个时候想起沉在湖底的优昙罗,才发现那里早已只剩一副躯壳。如果没有沙化,优昙罗消失的事qíng将永远是个秘密。即使直到现在,除了四季之神和冥神,大家依然认为优昙罗是受了魔王的暗算,却不知道他们的chūn神是被他们的神王亲手封进湖底。”

  “什么?”昙帛惊呼。

  她瞟一眼这位明显声量过大的小姐,道:“我也不是不明白一项事业一旦展开,在牺牲了太多人之后,无论是出于对那些亡魂的jiāo代,还是不想覆没于敌人的眈眈虎视,已经无法停止前进,而前进则意味着将有更大的牺牲。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可以避免的方法,作为统帅,于公于私当然不想错失。我的父亲曾经为了自己雄图霸业暂时不能迎娶我的母亲,但他从始至终不曾让别的女人爬上他的龙chuáng,更不可能容忍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伤及心爱的女人一分一毫。你们的王想迎娶新的天后,大可像一个男人一样面对优昙罗,说出自己的想法,纵然是承受她的失望和叱骂,伤心与痛恨,也是他欠她的。但是,那位神王居然会害怕激怒优昙罗,使自己通往霸业的路途中多出一个qiáng大的敌人,在她晓得自己的qíng郎已然变成一个负心人前,将她掷入冰冷的湖底。什么神王,也不过一个卑鄙胆怯的懦夫,残忍无qíng的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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