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百鹞放出去的十只纸鹤也陆续传回资讯,显示那位到此捕捉饵食的猎食者已然到临。
“酒楼掌柜是至yīn时分出生的人,如今有你的符咒镇慑,那些个食ròu动物再难近他的身,这会儿想必正在寻找下一个食材……”秋观云以扇柄支颌,沉吟道,“不过,也有可能因为晚餐泡汤而气急败坏,此刻正在寻找你这个坏人好事的罪魁祸首。”
百鹞颔首:“掌柜体内如今有上昙老祖的元阳丹,足可保他寿终正寝。前来吸食者若是下层魔物,自然识不破个中玄机,会将注意力转向新的目标。如果是修罗界的中上之流,当不难窥破端倪,届时根据我刻意隐没在符咒上的气息,应该会自己找上门来。”
“那依你之见,这来者是不入流的下层君,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中上君?”
“……”他很纳闷她的言辞能量是如何组成产生的,何以任何话语到了她的口中,立刻就须有另一种方式的表达。
“答不出来?”顿时,秋观云眼中充满同qíng,“抱歉,我不该问的。”
“……”
她的同qíng心越发泛滥,友好地拍了拍对方肩膀,道:“好了,兄台,不必这么难过,有我巫界第一法师帮你,大千世界无难事。”
他冷眸斜乜,正yù反唇相讥,倏地停住。
秋观云亦是目色一紧。
“看来是高等魔物。”她唇儿微翕,以密语传声。
“显然是。”百鹞眸光幽若寒锋,也启用只有彼此可闻的腹声,“从气息来看,并非一人前来。”
她闭眸,仔细过滤来者信息,点头:“三个上等,一个高等。”
他点头:“高等者修为应该不在你我之下。”
“幸好你把落脚点选在这家荒废的庠序内,还在周遭设下眠餍结界,等下动起手来,果然很难顾及得到周遭。”调侃归调侃,越来越觉得这只老狐狸颇有几分统领全局的聪明才gān,不枉他狐王之名。
百鹞略做沉默:“修罗界擅长以阵法困锁对手,等下你要小心。”
“咦?”她双睑倏地掀开,一对晶如黑玉的瞳仁滴转,薄唇畔似笑非笑,“为我担心呀,老狐狸?”
轮到他阖目,面上一片淡漠:“显然是你的幻觉。”
她薄薄的唇瓣揶揄弯起:“当然是我的幻觉,不然堂堂狐王大人此刻怎么会正在俯首帖耳地侍奉本大爷洗脚呢?乖,再端一盆水过来。”
狐王大人容色安然未改,稳如老僧入定。
“好定力……”她才想发自肺腑地夸奖两句,周遭气流猝然生变。
百鹞右掌掌心迸出一股白芒,透过身侧窗牖,抵达外方。
窗外,传来连声叫骂。
“哪里来的多管闲事的牛鼻子老道,快出来送死!”
“下贱东西敢坏咱们修罗王的修为大计,真是不知死活,出来让爷把你捻死喂狗!”
“尔等凡物居然敢从吾王口中夺食,今晚便使尔明白何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秋观云“噗哧”失笑:中间居然还存在着一位喜爱咬文嚼字的学者派呢。
外间有人听到了这记笑声,吼骂道:“不管你是打哪里钻出来的蠢货,识相的话就立刻消失,爷爷不屑与蠢货一般见识!”
“咄——”秋观云拍案而起,“本大爷不过自称本大爷,这厮竟敢擅自高本大爷一头?孙子莫急,爷爷来也!”
她骤然而起,自行瞬移到门外。
百鹞蹙眉,紧随其后。
“方才是哪只孙子叫唤?”她手摇折扇貌似斯文行径,口中大喊却响彻天地,“看爷爷把你修理得溜光水滑粉面桃腮!”
夜色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两个明眸皓齿的人物,四位来者皆是一怔。须知修罗界诸生也是以相貌端正闻名各界,修罗界男子眉目硬朗五官深邃,别具一番风骨,越是血统高贵,越是出类拔萃。但,这两位无疑太过耀眼,令得对方瞬间晓得他们绝非寻常人类。
“老狐狸,看到中间那坨了没有?”秋观云密语传音问。她天xing喜欢四方徙走遨游各界,自是有所见识,一眼窥出被三人成半月形围烘中央披金色披风、生一双蓝眸者,来自修罗王族。联想对方适才的语意,难道还真的是修罗王不成?
只是,如果这一届的修罗王宝座被一位食ròu者当值,凡界诸生势必要过得辛苦了。也不知那些个天岳山道士是做什么吃的,小嫂子天真无邪,他们怒颜恶目金刚化身般追着不放,这边魔祟横行生灵遭难,却不见半个人影出现,怪哉。
百鹞颔首。他明白她言外之意,倘来者是修罗王,今晚势必有一场恶战。
“就是你们在我们修罗王阁下的修行材料里加了那些不gān净的东西?”一身系绿色披风者扬过声来,声线厉噪刺耳。
秋观云轻摇折扇,将那一片来意不善的声波拂个gān净,晃首道:“绿衣兄好幽默,一条活生生的xing命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修行材料?”
“阁下。”身着蓝色披风者抱拳,“纵观各界,惟人界诸生最为软弱无能。就如他们对低于他们的牛、羊、猪、狗等牲畜任意烹食入腹一般,吾等既然高于他们,自也可视他们为食。有何不可?”
敢qíng这就是那位“学者派”?她忍不住笑脸迎人:“学者兄的这番论调并不新鲜,可惜,万物修行,若不能成仙为神,至少成人,恰恰表明人类的确不同于其它生命。”
……方才那席话,是从她嘴里讲出来的没错吧?百鹞仰首望天,期盼一场红雨降下。
蓝衣者哂笑:“阁下无非在为你们人类的贪婪好杀找足借口而已。”
“呃……”她以扇柄支颊,“友qíng提醒,本大爷应该算不得标准的人类。”
对方目透审视:“阁下是……”
“你是巫界来者?”金色披风者开口。
“然也。”她笑意璀璨,“不愧是修罗王,轻易就识破了本大爷隐藏起的气息。”
蓝衣者脑中灵光一闪,道:“修罗界与巫界向无瓜葛,阁下难道想挑起两界战争?”
“非也。”她笑色依旧,“提前声明,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人类的贪婪无度,碰到那些个混账不通的毒货废物,也很乐意施以教训。可是,正是人类创造出了这么一个有趣好玩的凡尘世界,有人想毁掉这世界,本大爷惟有替天行道。没有办法,本大爷就是这么善良可爱,连自己也无可奈何。”
这废话有够多。百鹞嗤之以鼻,发声道:“多说无益,既然双方皆无意退让,不如及早步入正题。”
金色披风者眯眸:“狐王百鹞。”
此话方落,惊起四声呼叫。除却对方阵营内的三位,另一位自是秋观云无疑。她不满,很不满,凭什么这厮的知名度嚣张至斯,抢了自己“巫界第一美少年”的风头?
“那么,阁下便是修罗王查察了?”百鹞问。
“什么‘茶茶’,我看是‘茶渣’!咱们梁子结定了,茶渣金衣怪!”她气得跳脚,“本大爷今天就教你明白谁才是真正需要你知道姓甚名谁的大神!”话声尚未落下,她已奋起抡拳击向对方面门。
“布阵……唔!”蓝衣者话在喉内,被一圈打中鼻梁,顿时血花四溅。他掩鼻瞋目,“你……怎么……”打得是我?
秋观云咧嘴:“再吃我一拳!”
百鹞锁眉,腹中传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她边打得密不透风,边喊得诸人皆知:“哈,别人是擒贼先擒王,本大爷擒修罗先打军师,威风吧?”
该说她大智若愚,还是装疯卖傻?狐王大人啼笑皆非,不过,眼前容不得他分散太多jīng力,正气凝神,面对另外三人。
绿衣者、huáng衣者闪身立在主子身前,四掌平推,方待出招,听得打斗中的某人又发长喊——
“绿衣兄,你那件披风是连帽的吧?本大爷刚刚就想告诉你了,在这个凡界,男子高戴绿帽等于告诉所有人他家妻子与别人偷qíng,请问你家的夫人给你戴了几顶这样的绿帽咧?”
五、孰为修罗孰为伥
没错,这位秋家“大爷”就是在挑衅。
果然,绿衣者当即勃然大怒,跳出那方战圈向秋观云飞身扑来,骂道:“大胆蠢货,看爷爷把你打得哭爹叫娘!”
如此,她与百鹞便皆是以一抵二。
修罗阵法至少三人方可成形。尽管她很想单挑修罗王打个过瘾,但百鹞既知其名,对其底细想必也有所了解,知己知彼,当比自己多了一分胜算。
面对qiáng敌,尤其结果难以预料时,且忌盲目恋战,应利用所有因素扩大己方的取胜机率。这是父亲教她的克敌之道,她是最听爹娘话的好孩子,当然要遵从不是?
“哈,戴绿帽子的绿衣怪和穿蓝衣服的斯文败类,快拿出你们的看家本事,可别让本大爷睡着了!”要紧得是,千万别想起来三人成阵,徒生麻烦。
绿衣者瞋目切齿,向天一声咆吼,声若shòu哮,绵延不绝。
蓝衣者双掌炽起蓝色光焰,向她头顶挥落。
她右手挥扇护首,左手五指张开探向虚空,默诵:“沉默之夜,行走之风,灌溉良田之清溪,滋润枝木之林露,吾以诸汝之主名,命诸汝灭去当下不休之浮躁,湮没肤浅之招摇,起——”
她巫力上的天赋资质,远远超过其兄其姐,甚至连其母不甚jīng晓的古巫语也可无师自通,须知古巫语施咒,术力成倍增持,不必最后一个“起”字下结,每吐一字,夜风与之俱增,山林同声作响,及待“起”字发出,风袭绿衣,水袭蓝衣,反观施咒者,折扇惬意慢摇,锦衣光洁如昔,不沾点滴。
“呀,不妙。”她讶呼,“不小心玩得大了,玷污了二位英俊的容貌。二位不如见好就收,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行不行?”
所谓“玷污”,指得是绿、蓝二人一位满头灰土,一位周身水渍。这么一来,她提议的“见好就收”,听到对方耳里无疑是个讽刺。
“你这个狂妄无知愚不可及的巫界小儿,可知道你这等恶行会为你巫界招去多少灾祸?你姓甚名谁,可敢报上名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镜中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