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五分钟,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震鸣耳谷,织罗视线稍稍掉转,即有一道伤心yù绝的身影风一般从她眼睛疾掠而过。她有点泛傻:那位观云阁下当真说到做到请人家免费观看了一场活chūn宫?
过不许久,秋观云施施然走出,摇首咋舌:“这么低的段位,也敢来和本大爷争男人?这世界有这么一位爱神为人类张落姻缘,人类不会太辛苦吗?”
“你……”织罗的心神仍未从震惊中返回,“你真的……”
“假的。”她比比自己身上的袍子,“不过把它脱了下来,穿着里面的小衣嘴对嘴喂老狐狸吃了几粒樱桃罢了。本大爷是不介意真空上阵,那只老狐狸爱惜羽毛得紧,哪肯配合到恁大尺度?”
这就是“兵不血丸”吧?织罗叹为观止。
“很佩服本大爷吗?”她伸指,故作轻佻地挑起对方下颚,“要不要传授你几招绝杀奥义,留待你今后用来打发法卡身边的烂桃花?”
织罗别开螓首:“我一则不需要,二则……你如何确定他身边有什么烂桃花?”
“凭他的卖相啊,桃李不言正自成蹊,说得就是这个道理。而且,卖相越好,烂桃花的品质越高,你越需要更高段位的应对。”
织罗一脸淡定,浑似漫不经心问:“何以见得?”
“因为以法卡的品质等级,寻常姿色的桃花只有观望的份儿,凡是靠上来的,必定是对自己有着充分的自信且品质一定不弱者,试想……”
她剖析得头头是道,织罗也听得颇有几分津津有味。远远的,娥依诺匆匆走来,yù向女儿和秋观云询问织亚恸哭的由来,抬起头才想呼唤两人靠拢,骤然变了脸色——
“不,天帝阁下且慢……”
一只巨掌以一只巨大的袍袖,将全无知觉的秋观云和织罗收纳其内,瞬即不见。
八一、若未相爱即相杀
秋观云感觉自己被装进一个麻袋样的物什内,黑暗,滞闷,而且深不见底。她下意识去握织罗的手,明明方才还近在咫尺,此刻身边虚无一物。
在这个不知所以的空间内,她无法控制身子的失重虚浮,就连索取光明的咒语也是吐语无声,心念无力……
刚刚还在大谈段位,这就中了高段位者的暗算,可算报应?
当眼前重现光明时,她下意识闭眸,感觉到自己身下已是实地,触摸上去,似乎正是至今仍叫不习惯的“沙发”。
“织罗?”她唤。
“她在隔壁。”
她睁开眼睛,看向坐在一张书案后方的答话者:为什么没有半点意外?“我记得你和老狐狸约了十日后决战,原来是你的虚晃一招。”
擎释掀眉:“若他仍有那个胆量,十日后开战就是。”
她顿了须臾,道:“我很不愿把阁下想得更龌龊更猥琐,但,请问在你在和我家老狐狸开战之前将我拘来,难道是因为害怕失败?”
擎释哑然失笑:“你认为我会失败?”
她眉间眸际却全无戏谑,问:“不然我该如何理解当前qíng形?”
“我想重新问一遍那日因娥依诺的出现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擎释身势前倾,双眸瞬也不瞬,“如果我许你天后之位,你待如何?”
她莞尔:“你许或不许,与本大爷没有一毫关系。”
对面的男子眉心收紧,两眉之间现出一道剑锋形状的立纹。
秋观云认得这样的表qíng。虽然出生时,自家老爹已经远离帝位变成居家老男人一枚,但每逢发生与杀伐决断稍有关联的大事小节时,类似纹路便出现在老爹的眉宇之间。它属于经年累月手掌天下者遭遇拂逆时心头刹那涌起的那股戾气。所谓才上心头,即上眉头,喜怒哀乐不形于色者,更易bào露杀机。
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她问:“既然天帝老爷旧话重提,我也趁机解惑如何?我哪一点得到了阁下的青睐?”
天帝阁下目底深暗难窥,道:“你对自己不是一向富有信心?”
她颔首:“自信是一回事,自大是另一回事,我还没有狂妄到认为天地间的雄xing生物尽该为本大爷倾倒。”
一丝笑意弥进擎释眸内,缓和了他面上的冷意:“你让我看到了最初的优昙罗。”
“……最初的优昙罗?”她一字一顿,似笑非笑,“但我不是她,你的天后可以是一个肆意妄为视礼教为无物的叛逆者吗?”
“优昙罗后来变得完美无缺,你也可以。”
这下,她绷不住了,兀自闷声低笑。
“笑什么?”天帝阁下语透愠意。
她勉qiáng收止,半掩面道:“昔日,你因为优昙罗最初的面貌动心起念,然后把她变成了后来的优昙罗。如今,你因为看到了最初的优昙罗心生意动,接着又想把这样的我改造成你的理想版本吗?天帝大老爷,请问你就这么喜欢自打耳光?”
擎释眯眸。
呃……
她忙不迭反省,道:“抱歉,是我失言,阁下的逻辑,我无权gān涉。我惟一可以确定回答得是:承蒙错爱,愧不敢领,我……”挺颈昂首,眸线直迎,“拒绝做阁下的天后。”
擎释覆睑,无声良久。
“为什么?”他问。
“因为我不爱你。”她道。
他唇弧平直,声语平淡:“你爱百鹞?”
她笑:“即使没有百鹞,即使我不爱他,也必定不会爱上你。”
“因为优昙罗?”
“我的灵魂来自于她,故而我没有办法设想假使灵魂与她无关时将对你观感如何,可当下我很确定,我不爱你。”
“……这样么?”他声语浅微,又经一段沉默,方低低叹息一声,“那便没有办法了呢。”
她挑眉。
“既然就算没有记忆也是断然拒绝,那便让有记忆的优昙罗完整归来吧。失望也罢,怒火也好,我一概承受,至少那是曾经全力爱着我的优昙罗。”
她先是一怔,迅即明白对方言下之意:“你想把我和织罗的灵魂归一?”
擎释唇角勾起:“你很聪明。”
“你……”
“我需要稍作准备,你们不会等上太久。”他道,言讫身影湮没。
“你……”过河拆桥?反复无常?尽管她很想破口大骂,但此qíng此景,骂得再多,除了劳心动气伤肝伤脾,对形势毫无助益。还不如静下心来,寻找应敌之计。
织罗?织罗在不在?织罗听得到吗?她心中连声呼唤。
观云?织罗试探般地应和。
她大喜:你总算听到我了!
方才我试图与你联络,被一份莫名的力量自行屏蔽。
是天帝那个气急败坏的无良小人啦。
他把我们一起拘来,看来准备践行曾经说过的合一计划呢。
被你猜到了,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什么也不必做。
什么也不必做,坐以待毙吗?
他是天帝,在这样的距离下,我们没有办法用武力与他对抗。
所以,我们愉快的等死?
未必。
她皱眉:在这个关头,织罗还在卖什么关子?
织罗笑:你很快就晓得了。
很快就晓得了。
她很快见到了织罗。
擎释没有俗套地问她最后一次是否改变初衷,便有神使前来将她与织罗提押一室,将两人摆弄成面面对、四掌相合的姿势,等待大限之时的降临。
这位天帝大老爷,连后悔的机会也不给人家,真是小气。她心语。
织罗眸内含笑:天帝的尊严不允许再度接受一次拒绝。
你一点也不担心?
有一点。
哪一点?
你身上的那一点。那是我们惟一的希望,如果我预期有误,现在便是我们最后的时光。
我身上……织罗好色喔。
织罗白来一眼。
秋观云赖赖坏笑,转而长吁短叹:老娘,老爹,老狐狸,如果这是最后时光,你们该知道我的遗言是什么吧?请一定要猜中,为我建一座外肥中枵华而不实的大墓,骗一些盗墓贼来陪我打发死后的无聊时光。
陡然间,一团金光现于她们头顶,圈圈递增,缓缓笼罩下来。
不妙。
她感觉呼吸紧促,一股翻江倒海样的气làng打体内排涌而起,似乎yù将她四分五裂。
织罗,你还好吗?她问。
别分心,专心于你的内在,别忘了你是我们惟一的希望。
她不再多问,紧紧切住齿根,沉淀心神,放空思维。
幼时,娘总喜欢将她抱在怀内,不停地抚摸揉捏,不停地喁喁低语,仿佛是在说……在说……
“吾,巫界之主,万物之长,此为吾儿,吾心头之血,魂魄长存此躯,万力难动其基。若有违逆,携万物之力对抗之……”
还有,老狐狸近来和她亲近,总爱用手掌抚摸她的后心,那时她昏昏yù睡享受得紧,其实他有在低语什么吧?他在说……在说……
“狐王之决,袭自远古,万物开启,自定魄魂,任他八面来风,我自岿然不动……”
原来,自幼娘就在她身上不停地注入驻魂咒,近段时间老狐狸暗中为她施用狐王决。
她得到如此盛爱,岂肯轻易离去?
我也来助你。一道不属于织罗的声音叩响脑内,执着不去。
法卡?
是我,我借你暗黑世界的流动,无所遁形的彷徨,一切归你所用,供你汲取力量。
她泛笑:“天帝大老爷,我来也!”
隔空,擎释传来一记冷笑。
那道金光倏地膨胀如斗,向她们压迫直下。
她紧握织罗手掌,朗声道:“娘,老狐狸,观云携万物之灵,动八方之气,无论千回百转,自有笃定不移,请借我力量。还有长久栖伏于所有yīn暗角落的生命,你们也可以璀璨的绽放。”
八二、雪中犹作自由花
随着秋观云的话声,盘桓她们头顶的金色光芒开始加剧旋转,与她释放出的气层激烈碰撞,震鸣不绝。
她一手仍紧握织罗,一手掌心向上,道:“吾既得巫神顾护,又得chūn神庇佑,狐王的牵绊束囿此心,远古的恩泽天地的照拂尽集此时,万力归一,为吾所使,助吾脱得险难,得回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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