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谈什么后果!”擎释目内疾风骤雨,荆棘遍地,“整个世界都是我的,有什么后果是我承担不起?”
赫什真心感觉不妙:倘若统领三界的天帝阁下被愤怒主宰,带给这个世界的灾难必定不可预估,届时就不是请回一位chūn之神即可了事的了。
“请天帝阁下冷静。”身为近侍,直言谏劝是本职,赫什重声道,“卑职感觉雷神大人必定有他的考量,如果您需要他给出一个解释,将雷神大人请来问话如何?”
擎释毕竟不是bào戾恣睢之流,方才被无心镜内莱史明显放水造就的背叛感及百鹞游刃有余的刺目感jiāo互之下,瞬间击中体内怒火燃点,经过这几语发泄,理智逐渐回笼,纵使余怒未消,那股子想摧毁世界的戾气业已退却。
“知会戎戈与烨索,莱克失守,他们便再容不得一丝失误,尽速联手击溃来犯之敌。”
“卑职领谕。”赫什长舒口气:庆幸睿智清醒的天帝及时回归,诸生之幸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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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百鹞出现时,戎戈、烨索脸上皆划过一抹不甚自在的赧意。
今时不同往日。昔日主动寻上百鹞,彼此从不相识,来自两个世界,秉持各自立场,纵算采用一些下作手段,也不必背负什么负罪感。但是,在经历过弑王阵内的协力作战后,此刻再度站在在敌对方位,心境终归不同:对方曾经帮过的忙犹未酬谢即大打出手,有违为神之道吧?
“阁下为何一定要闯这座山?”戎戈问。
“因为山在这里。”百鹞答。
问者一愕:“不是因为秋观云被禁在这里吗?”
答者反诘:“既然知道,何必问?”
“……”戎戈顿时哑口。
烨索揖礼:“在开始之前,容我先感谢阁下曾经给予过我们的帮助。”
百鹞掀眉:“感谢过后,即可抛开道义上的负累轻装上阵了吗?”
戎戈、烨索一窒。
百鹞浅哂:“难怪当年将既是好友也是曾经有恩于你们的优昙罗推进潘雅湖时,做得那般清慡gān净,二位的作风百年如一日呢。”
“阁下在说什么?”戎戈攒眉,“把优昙罗推进潘雅湖者并非我们,阁下这一点还是要弄楚得好。”
“是吗?”百鹞轻描淡写,“看来是百某资讯有误,原来二位从未劝天帝放弃优昙罗。”
烨索沉声:“我们劝天帝暂时放弃优昙罗是为了让整个世界及早从战争的泥淖中脱身,这件事到任何时候我们皆问心无愧!”
百鹞叹息颔首:“是呢,天帝没有错,二位没有错,错得是优昙罗,谁教她不自量力爱上天帝,活该她囚禁湖底百年孤寂。”
“闭嘴!”烨索面色不善,“你这个外来者有什么资格这么说?我们是曾经劝天帝为了战争的大局暂时束缚优昙罗的自由,但从未想过他会将她禁到潘雅湖底!”
戎戈一怔:“烨索……”
“等我们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优昙罗的封印是天帝亲自施予,我们没有办法为她打破,只有全力投入战争,为得是战争结束后她可以早日恢复自由,可是……”
“烨索,你说太多了。”戎戈提醒。
火神大人听若罔闻,径自道:“在战争结束之后,天帝始终没有接优昙罗回来的迹象,我们不是没有提醒,天帝说和平刚刚到来,各处危机犹存,经不起优昙罗及其部众的愤怒。我们能说什么?过了数年,我们再度提醒,天帝又有另番对辞。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越来越没有脸面对娥依诺和墨斯,所以远离神都,远离潘雅湖。这些年,我们把自己流放在外,就是为了赎罪。”
“赎罪?”百鹞轻嗤,“二位赎罪的方式就是在听说优昙罗回归时,以毒药设陷阱暗害她的同行者吗?”
“我们不过想留住优昙罗!”烨索目色赤红,厉声道。
“留住她?”百鹞眸线扫了一下山顶方向,“从湖底提到山顶?难道你们当初建议天帝启用得就是这种囚禁方式?请问同样是囚徒,有什么不同吗?”
“够了!”戎戈按住烨索,两目直视百鹞,“阁下从来不是多话的人,今日特意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挑起我们对优昙罗的负疚。你对自己就如此没有自信,以至于先要采取这种攻心的伎俩?”
百鹞微笑:“二位一起站在百某的面前,百某再是如何狂妄自大,当然也明白自己的胜算寥寥。这些话我是早想与二位说清楚的,苦于没有合适的机会,今日一战之后百某还不知落得什么结果,不趁在战前又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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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
雪急风骤,寒意肆漫。
站在几株天山雪莲形成的避风堡垒中间,秋观云大感蹊跷,喃喃自语:“老狐狸打算改行卖话吗?他这一会儿说过的,只怕顶得上我和他相识以来的总量。”
她身旁,织罗的手也正抵在法卡背上“借眼”观看,闻声道:“你们的心灵一向契和共通,连你也不明白,旁人更无从体会。”
她乜眸斜觑:“我和老狐狸是不是契和共通有待商榷,但我与织罗心心相印是不争的事实,譬如我一下就能猜到恁样怕冷畏寒的你为什么走出雪屋。”
织罗秀眉一挑:“什么?”
“你是怕我当真对着法卡小哥亲上去吧?”她吃吃笑了两声,“此刻的织罗,颇有严守阵地寸土不让之风。法卡小哥,你胜利的曙光已经来临了呢。”
“少胡说。”织罗颦眉,“我只是关心山下进展罢了,谁像你这么心思复杂?”
她做个丑丑的鬼脸:“吼吼,有多种词语可以形容你此时的状态,一种叫yù盖弥彰,一种叫此地无银三百两。法卡,恭喜恭喜,你即将守得云开见月明。”
站在两人前方俯瞰山下的法卡暗扬唇角。
织罗两颊浮起暗红,瞪她一眼:“请你专注看着百先生为他加油助威可好?”
“好!”她满口应承,“老狐狸,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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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如今被困山顶,正在忍受着严寒酷冷的折磨。二位认为比及潘雅湖,她的处境好了多少?”狐王大人仍在“卖话”。
戎戈、烨索互睇一眼,皆难以言对。
“昔日,还有那场战争作为不可辩驳的理由,今日呢?”他的视线缓缓从面前两神的面上移过,语声平淡,“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之事,需要再度遭此噩梦?”
不但没有,而且对这个世界贡献至伟。戎戈拧眉,重声道:“我们也知道这对她极不公平,但天帝也是因为太想补偿优昙罗,方想早日迎接完整的chūn神归……”
百鹞低笑。
“你笑什么?”烨索瞋目而视。
“想来这是你们的天帝给二位的最新说辞。”百鹞好整以暇,“此后呢?二位若是将百某击败后,又想躲上几百年来消脱你们对chūn神犯下的最新罪愆?”
烨索张口yù辩,却发现理屈词穷。
戎戈垂首,默然多时,道:“我明白你今日多话的用意,你将我信对优昙罗的愧疚悉数调动出来,是想我们因此主动为你退开登山之路。可是,我们听命于天帝,怕是无法如你所愿。来吧,我们受你三次攻击,若这三次内能将我们击退,是你的造化。”
百鹞摇头。
“什么意思?”戎戈自认为仁至义尽。
“二位不必让着百某。”他淡淡道,“你们既然是奉命行事,纵使仅是受百某三次攻击,对发命者也是一种背叛。与其如此,还是本事尽出大战一场。至少百某可以相信,倘若百某命丧于此,凭二位当年对优昙罗yù救不及的愧疚,定然会暗中照拂山顶的观云和织罗,毕竟这一次没有封印的阻隔。”
戎戈微愕。
百鹞退后一步:“二位,请。”
戎戈没有理会,转向身旁同伴:“那个时候,我们如果打得破天帝的封印,会做什么?”
烨索愣了愣,道:“当然是救她出来。”
“我们曾经想救优昙罗出来吗?”
“当然。”烨索眉拢成山,“你忘了吗?你甚至事先为她找好了藏身的地方,而且……”
“是啊,我怎么忘了?”戎戈拍案,哑然失笑,“当年救不了她,致使几百年不敢回到神都。如今有一次机会摆在面前,居然视而不见。可笑,我们真是可笑。”
烨索一震:“难道你想……”
“难道你不想吗?”戎戈正颜,“你不想放下压在心头几百年的包袱?还想背上更重的负累?”
“……好。”短暂的沉默过后,烨索重重点头,“我们就卸下这个包袱,赎回犯在优昙罗身上的罪过。”
话落,两位主神数度挥手,身后有无数机关应声而破,一番周整调适,一条畅通无阻的长路直通山巅。
而后,他们共同面向百鹞,齐声道:“告辞。”
两道身影原地隐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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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织罗眨眸,难以置信,“这就是你对我说过的‘不战以屈人之兵’?”
秋观云笑意晏晏:“我家老狐狸果然没有给本大爷丢脸,又一个香吻就此存下了。”
法卡倏地抬眸:“天帝要来了。”
“什么?”秋观云先惊后怒,摩拳擦掌,“来得正好,本大爷就去会会他!”
法卡不以为然:“你身上的功力为了对抗严寒已经消耗过多,还是和织罗在这边等着百鹞上来救你们下去,我去……”
“你去?”织罗眉心揪紧,“他是光明之术,你是暗黑之术,一旦发生对抗,无论谁成谁败,你都要受到重创。”
法卡面对这双盈盈水眸,道:“实在不支时,我会隐身到暗黑之界休养生息。”
“可是……”
“……照顾她!”法卡俯首在织罗唇角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而后将之推向秋观云,提气跃下断崖。
织罗面色苍白,颓然委地。
秋观云矮下身搀扶,忽被握住手腕。
“观云。”织罗目色如霜,字字如此刻飞旋在她们周围的冰晶雪珠,“你曾对我说过你有办法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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