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稍安勿躁。”秋观云低笑,“我不希望在此与阁下开战,届时带来的可能是两国的不快。”
叶诺动作一窒,问:“这个人是你的朋友?”
“正是。他身上有一半的修罗血统。寻常的道士和尚难以发现,是因为他身上装着隐藏气处的符纸,没想到没有瞒过阁下的眼睛。”
“你和一个修罗做朋友?”叶诺浓眉成川,“天朝陛下不阻拦你的吗?”
她浅哂:“如果你来此之前,当真做过一番详尽的功课,应该听过与天朝皇室有关的某些传闻,比如巫界。”
叶诺微愕:“我以为那些只是传闻,难道不是?”
“或者是,或者不是,谁知道呢?”她秀眉轻扬,“关键得是,我也很好奇王子是如何把他识破的。”
叶诺一手攥紧衣袖,道:“我身上有一样东西,但凡对方身上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yīn暗之气,它便震动不止。”
对巫界之人无效吗?她沉吟:“我没有记错的话,王子随身有一样葫芦状的物什,其上雕刻着极为繁复的花纹,可否让我看上一眼?当成是把小呆瓜引荐你认识的回礼?”
“这……”叶诺赧然,“按理,公主对我坦诚相见,我也该如此报之。但那样东西是我的恩师jiāo予我保管,平常不得随意把玩,故而……”
她淡哂:“原来是如此珍贵的物什,那王子就请把它收妥,莫再如那次一般随意拿于人前,令如我这般的有心者生了惦念。”
叶诺微僵,向查获抱拳:“这位朋友,那日对你失礼了。”
查获对这个场面一知半解,懵里懵懂,呆呆回礼:“不用客气哈……我饿了,你不说带我来吃好吃的,好吃的在哪里?”他后面问得当然是秋观云。
“你除了呆货,还要做吃货不成?”她抬手弹了此厮额头一记,“里面,整条小吃街都在,随你扑腾。”
查获大喜,掉头冲向院内。
叶诺紧随其后,推开院门的刹那目瞪口呆:“这是……”
“今日本公主招待朋友,我请太子殿下帮忙,把兆邑城整条小吃街的摊贩邀请到这里办游园会,希望为我们的结识助兴。”秋观云悠然道。
这座闲屋是太子殿下查办的一名贪腐官员的别院,他日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处,今日化身小吃集中地,灯笼高挂,吆喝满屋,煎炒烹炸,风味各异,食物的香气直抵暮chūn的上空,弥漫着红尘万丈的勃勃生机。
“这么……这么大手笔,不愧是天朝公主。”叶诺道。
她忍俊不禁:“叶诺王子若是想说我这个公主铺张làng费,làng费民力,请直言没有关系。”
“呃……”叶诺稍觉尴尬。
她推一把盯着各样美食流口水的呆货,道:“想吃就快点,稍晚人们就会络绎而来,我们第一食客的江湖地位便dàng然无存了哦。”
“人们?还有人要来吗?”叶诺不解。
“阁下不会认为做这么大的排场,只是为了你、我、他三个人吧?”她耸肩,“我给孤幼院、慰老署发去的请帖上标注的开始时间,比我们晚了半个时辰。意即,我们只有半个时辰的优越感可以享受,抓紧时间吧。”
叶诺目生激赏:“公主如此慈悲,是整个天朝的福德。”
“是吗?”是不是整个天朝的福德,她无意探究。这场游园会为太子殿下带来的那场劳筋动骨的cao持,她很满意:不准摊派到下阶官府,不准拿银子雇人了事,亲力亲为,亲体民生,看她家那个骄傲狂妄的小侄儿有气无力好死不活的模样,成就感端的是令人振奋呢。
“哇呼,好吃,好吃……巫界恶霸,这些全都好吃……”两腮内食物满满,左右两手犹不停续递,查获少年穿梭于各个食摊之间,吃得大气磅礴豪qíng万千,“你们也快来……唔唔……好吃!”
秋观云对自家孩子的吃相不作点评,引袖道:“叶诺王子,你不是一直想尝遍中原美食?我们到那边的树下,把各样吃食都叫上一点,小酌一杯,慢慢品尝吧。”言讫,她从容举步。
叶诺王子望着她修长jīng致的背影,心弦怦动,骤响骤鸣。但,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与修罗为朋友,被称“巫界恶霸”,乍看刁蛮骄纵,再看率真随xing,可是,每每碰上那双眼睛,即有所有秘密被dòng悉的惶惑诞生……
这个女子,在自己的计划里,是推往前方的助力,还是阻挡前进的暗桩?
“叶诺王子?”
“来了。”自己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刻起,计划即已启动,前方无论是万丈深渊,还是悬崖峭壁,他全无退路,惟有一直向前。
~
“让观云和那个叶诺王子走得这么近,好吗?”
午后的时光,是帝、后独处共享温存的一刻。打开的轩窗,微风拂来醉人心脾的花香,九五之尊的尊贵头颅枕在妻子腿上,闭眸小歇,舒适而惬意。良皇后一双纤手为他轻柔揉捏,低声道。
秋观海阖眸,道:“我已经向父皇和母亲做了报备,没什么不好。”
“可一对年貌相当的少年男女长期共处,万一……”
秋观海轻嗤:“那位叶诺王子若是有本事让观云对他动了qíng意,朕送他一座城池有什么不可以?”
良皇后捏了捏丈夫的挺直鼻尖:“叶诺王子貌相出众,文兼武备,谁知有没有可能?到时你别后悔自己说了这话才好。”
秋观海将妻子的素荑握在手中,放在唇边一吻,笑道:“皇后要打赌吗?”
“赌便赌!”良皇后如一个小女儿般鼓起香腮,“赌什么?”
“若是朕输了,任凭皇后差遣一个月。反之……”
“臣妾任何皇上差遣一个月?”
“嗯……”秋观海稍作思量,“不够,若皇后输了,除了听朕差遣一个月,还要……”
“如何?”
“再为朕生一个女儿。”
“……”良皇后静默了须臾,忽然伸出空闲的一手狠捏天子鼻尖,压着声量道,“你和观云果然是亲生兄妹,堂堂天子不知自重!”
“哈哈哈……”天子愉快的笑声穿过牖窗,飘转在金碧辉煌的皇室宫廷。
前来面见父皇的太子殿下听见这个笑声,百般滋味涌上心头:父皇,您的儿子被您的妹子欺负成这个模样,您帮是不帮?母后,您看到儿子如此凄惨,心不心疼?
~
“百大哥——”
百鹞淡然启眸,走到栏前。
“百大哥快下来,珠儿要生了!”凌茗道。
他飘然落下:“你确定吗?之前不是弄错了两次?”
凌茗微微羞惭:“因为我还是有点紧张嘛,毕竟珠儿怀得是……可这次一定没错。”
“你先去照顾她,我请了稳婆随后赶去。”
“稳婆?”凌茗一惊,“您要请稳婆?万一……我是说万一……”
“我明白,所以我是用我的途径来请,你只管照顾她。”
“好!”凌茗一溜烟跑开。
百鹞一张符纸扔出,两手结印,道:“红奴现身。”
“狐王大人。”一位头发斑白的红衣妇人现身行礼,“红奴前来拜见,不知您有何吩咐?”
“前时对你说过的那个妇人即将生产。”
“就是那个怀着láng族血脉的凡人?”
“对,你为他接生,若是普通人形,你便是普通接生;若是láng形,你为其作法洗礼,使其早日成为人身。”
“是。”红奴若有所思,“不过,狐王大人,老奴有话说。”
“关于什么?”
“您也知道老奴有位好友是鼠jīng,他从他遍布天下的儿孙那里听到一些事qíng,据说来自西域的一些特殊派支的修行者,近来成为了西漠国的座上宾,貌似双方有联手侵吞中土的计划,且觊觎巫界的术法,商定双方事成后各得所需,一个要江山,一个得巫界。”
他戛然住步:“这个消息准确吗?”
“老奴正在核实,但因为事关重大,老奴先向您禀报,但愿这只是空xué来风。”
“做得好。”他道,“把族中所有的qíng讯高手派出去,尽快核实。”
“是。”
“啊啊啊——”妇人痛苦的呼喊惊震耳膜。
“老奴先将眼前事解决gān净。”红奴匆匆前往。
百鹞驻足伫立,眸际深晦不明。
与她有多久没见了呢?一月,两月,三月……半年?他独闭孤楼,潜心祛思,为得是淡化和忘却,可如今仅仅是“巫界”两字,便令他多日的努力付诸东流。红叶暗题相思字,无由见时费相思。
既如此,不如找些事qíng使自己身心忙碌。
“西域派支吗?”他搜索着脑中已知的资讯,“看来,有必要亲自走一趟呢。”
忽尔,一声嘹亮的儿啼响彻当空。
“狐王大人,生了,是个健康完整的男娃!”红姑喜孜孜报道。
他微笑颔首:世上,总还是有令人高兴的事qíng发生。
六、都道天凉好个秋
初夏来临时,秋观云决定离开皇宫,寻找下一站的欢乐处。
首先,她与新朋友约在茶楼作别。
叶诺很是意外:“你是公主,可以随意离开宫廷吗?”
“我是自由牌公主,想到哪里就可以去到哪里。”她举起茶盏,“虽然有酒更好,有茶也不坏,以茶代酒,祝朋友前途光明。”
叶诺神色落寞:“我们还能相见吗?”
她粲然而笑:“西漠在那里,兆邑城在这里,有心相见,自会见面。”
“谁能留住你自由的脚步?”
“没有人可以留住,直到我选择停留。”
叶诺默然。
“好啦,朋友。”秋观云饮尽茶盏内茶,推开身侧窗户,“下一次到到中原,一定要告诉我,我再给摆一条小吃街!还有,告诉你姐姐,抱歉那日我气得太过拔了她那只宝贝的几根翎毛,有机会我把恚牵来让她nüè待出气,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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