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牢狱之灾……”他yù在死前,为母亲脱去罪名。
苏氏已哭得嘶哑无声,“持悌啊……你不能舍下娘,持悌……你是娘的命啊……”
刘持悌急喘一口气,手一紧,“……持谦,替我照顾娘,替我……”
柳持谦面孔雪白,点头,“我会!我也会救你,我不会让你死!人,传御医,传御医,快传御医——”
角隅里,不能言、不能行的良亲王,目睹着一个又一个剧变在眼前发生,无力gān涉,无力参与。他看着,一道清清冷冷的纤影径自远去,这人是夕月?还是凡心?一滴泪,缓
缓渗出眼角,无力揩拭……
阿弥陀佛。无意给、旁观一切的僧者垂睑覆目,双手合十,默念佛号不止。
经云:言烦恼者,总名三毒。谓贪嗔痴能害众生法身命,故名之为毒……
诸生烦恼,皆于三毒,但生生不息,繁衍不止,却总须在三毒之内浸泡沉浮,自古了悟过回头是岸者,有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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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自失皇后,如失半命,虽生犹死,魂不归体。到今日,心力jiāo瘁,心如枯槁。致使朝政无心,江山乏力。朕自如上愧列祖,下愧黎民。为我天历,禅位于贤,方为大幸。朕
有二子,太子持昱之外,持辉目狭气窄,有诛父之心,已已伏法纪。持昱宅心仁厚,孝谦宽德,堪为守成上选。然今时天历外有qiáng敌环伺,内有朝局飘摇,非开拓锐取者不能
保天历昌荣。朕考衡再三,纵观宗亲之内,惟兆郡王为个中佼佼,敏思锐xing,堪受命于危难,负大任于肩。禅位于持谦,乃朕深思熟虑,乃国之大幸,乃民之福祉。诏此。
禅位诏书。
中秋节过后半个月,中秋夜宴上猝发急症的元熙帝颁布《禅位诏》,禅位于兆郡王。初时,兆郡王坚辞不受,闭门不出。为此,华轿高马一度令得兆郡王府门前堵塞难行,朝
中九成大臣日夜不止,接连上书,泣泪拜请兆郡王上位主政,暗钉民心,甚有不惜以死相谏者yù一头撞上王府前的石狮以明己志,幸得王府侍卫拼力阻拦。
兆郡王无奈,《禅位诏》颁后一个月,接下诏书。钦天监当即选定吉日,礼部cao持周详,一月又十天过去,兆郡王登基为帝,年号为“兆钧”,普天同庆。
良亲王为“太上皇”,元熙帝尊为“兄皇”,原太子柳持昱为“太平王”,喻久享太平、长享富贵之意。兄皇龙体抱恙,为能使静心休养,兆钧帝将兄皇送至岳阳城行宫。太
上皇、太平王甘愿随行。
一场移天换地的彻变,似乎兹此落幕,天历历史,将掀开崭新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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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这良亲王要走,为什么不把良亲王妃带走?”
有瓜子,有杏仁,有茶水,但盎然高谈的,并非茶楼茶客,而是当日曾参与其中者。乔三娘无比庆幸,赶早不若赶巧,她赶得便是那千古一巧。将良亲王妃从狱中带到了集蕙
苑,凑上了徒儿连环计中的一环。参上这脚,现今谈,才有勃勃兴致,而非扼腕顿足。
梁上君咭咭怪笑,“良亲王忠君爱国,受先先皇所托,力保元熙帝江山安稳,如今却是他的儿子夺了江山。他愧对祖先,与儿子断了父子之qíng,追随他心中承认的皇帝远去,
心灰意冷都不及,哪还顾得了半疯半傻的良亲王妃?何况,良亲王妃还要顾及她奄奄一息不知能挺到几时的儿子不是?”
“唉,这良亲王还真是皇族中的奇葩,一心为国,别为二意啊,唉,可赞可叹……”乔三娘说到兴起,美眸顾盼,忽见着窗外廊下,自家徒儿临风独立,那半边晶莹侧颜凝在
淡淡暮色之中,若有所思。
“问女何所思,问女何所忆……”她扭着匀称腰身,施施然方要去和徒儿jiāo流一番,却看见已有人先她一步,将一件罩袍覆上佳人肩头,而后并肩偕立。那丽影双双的景致,
奇妙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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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你猜月儿在想什么?”
“在想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该是个胖小子还是个傻丫头?”
“……先生!”
“不然,在想索xing一个不生,让我只疼那你一个?”
“先生!”
“不然……”
“先生不要猜了!”她嘟起嘴儿,妙目睇瞪一眼。“再说下去,你是不是要连我们的孙子都想到了?”
“孙子么?”他微微揪起眉心,当真煞有介事思忖起。
她噗哧一笑,明白他是刻意至此,不让自己在一团复杂莫名的qíng绪内徒自沉吟。多年的宿愿得偿,突然间失去努力的目标,如果没有先生在旁陪着,她定会被空去所围,失去
前进方向。
“你们两个,谈什么小子孙子,敢qíng你们忘了你们这两个男女现今的qíng形差不多是无媒苟合?二位在讨论生小子还是丫头之前,要不要补办一场婚礼?就在这元兴城内,热热
闹闹的办一场?”乔三娘趴在窗上,闲哉问。
这提议,立时召梁上君大声附和。这两个人,是太怕过早回到山村里,没有恁多jīng彩日子可过。
婚礼么?关峙、樊隐岳相视一笑。虽然有无婚礼并不影响两人对彼此的认定,但再办一场婚礼的主意,也不坏。
但,他们这场婚礼,迟迟未。
几天后,樊隐岳与乔三娘行在街间购置成婚用物。乔三娘在前,指着一堆绸缎说得眉飞色舞,久不闻响应,嗔声回头,身后赫然不见了准新娘。
下卷蚀月
楔子
“娘,你不要病,不要不说话,月儿一个人害怕,娘……”
僻静院落内,应诊的大夫退去,下人前去按方抓药煎药,小小少女伏在母亲chuáng边,呜呜咽咽。
“月儿……”为病苦所缠的美妇人听着爱女哭声,心若刀割,调集周身气力支开重若千钧的眼睑。“月儿莫怕,娘在这里……”
“娘,柳诗琴告诉我,人生了病会死,她说娘会死。”小小年纪,还无法真正明白“生”与“死”。“娘,你会死么?教我功夫的侍卫大哥保护父王死了,然后就永远不见了
,娘,你不会永远不见,对不对?”
“傻月儿……”美妇人探出柔荑,抚上爱女无暇小脸。“人,总是会死的,娘会,月儿也会呢。”
小小少女骇然,爬满泪痕的小脸赫变了颜色,甩首,“不要,月儿不要娘死,月儿不要娘离开月儿!如果娘要死,月儿也要死,娘和月儿不要分开!”
美妇人摇动螓首,苍白唇瓣挂起柔美笑花,“月儿净说傻话。月儿这般小,怎么能和娘一起走?娘要我的月儿活着,不管任何时候,能活着的时候,都要活着。”
“可是,月儿要和娘在一起!”
“月儿有自己的人生啊,这世上每一个娘,都只能陪着自己的儿女走过一段路程。娘不能陪月儿一辈子。”
“不,月儿就要娘陪月儿一辈子!月儿不管别人的娘,月儿只管自己的娘!”小小少女拗起了xing子,两手紧紧抱住母亲的纤腰,牢牢不放,哭得整张小脸湿透,红肿眼儿犹有
泪儿滚滚。
“傻月儿……”再聪明的孩子,也是一个孩子。自己在这时,的确还不能走,她的月儿还小,还不能一个人面对这个世界,她还要陪月儿走上一程。“娘的傻月儿啊。”
听出了母亲语中的浓浓疼爱,少女仰首,泪眸希冀生光,“娘答应了是不是?娘答应月儿不死了?”
“娘答应月儿,一定会把病养好。”
小小少女当即破啼为笑,“娘真好,月儿爱娘!”
“月儿,你要娘如何没有你?”美妇人展开纤臂,将爱女小躯抱在胸前。“娘答应了月儿,月儿也要答应娘一件事呢?”
“什么事?”满足依偎,满足娇问。
“月儿要答应娘,就算有一天……娘说的是‘纵算’。纵算有一天娘不在了,只剩下月儿一个人,月儿还要要活着。”
“可是……”
“答应娘。”
嫣红小嘴噘起,“没有娘,很苦,很难,走不下去,怎么办?”
“那么,月儿一定要找到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不管这个理由是什么,只要能让月儿活下去,月儿就要抓住它。你要记住,你是娘的命,娘不在了,你也要替娘活下去。
”
“没有快乐,也要活着么?”
“惟有活着,才有找到快乐的可能,才有任何可能。”
“即使,活不下去?”
“能活着的时候,便要活着。”
“……唔。”
“你要明明白白的答应娘。”
“……月儿答应娘,要活着,能够活着的时候,绝对要活着。”
“好月儿……”美妇人和泪绽笑。她在这一刻并不知道,她这些话,在女儿的人生中,如何一次又一次使心如死灰的女儿抛却死念,如何一次又一次救回女儿。
惟有活着,才有任何可能。
蚀一
南院大王所说,一个月内要黑虎王显现原形的话,虽不免有几分意气当头的冲动,但一个月内,他的确击得黑虎王连败两场,返回了赤色国。
羲国境内暂获安宁。
他也知此时该趁胜追歼,一鼓作气,但是……
他没有。
平生首次,他让qíng绪主宰,做了一件以为自己绝不可能做的事——
放下了一场关乎国运的大战,亲赴异国,去追一个女人,仅仅是一个女人。
仅仅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却在他盛了天下盛了疆场的心中,占踞了他为女人留出的所有空间。在那里,她成了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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