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他骂人,亦自骂。
“父王。”瓶尸飞溅,落在了正好推门而入的人脚下,半高的小少年向后退了半步,避开被殃及的可能。
楚远漠回头,拧眉,“你怎么了?”
“奶奶病重,博儿想请父王回府一趟。”
“怎么会病重?前些日子信不是说病qíng已然好转了么?”
楚博面露悲怆,“您远在疆场,奶奶不想分了您的心,信里尽是报喜不报忧。但太医说奶奶已然时日无多,父王去看一眼罢。”
“迅速准备,回延定城!”实在是混账,前疆战局僵持,他这一趟回,名义是为了督促迟迟未至的粮糙,实质……天知道他回为了什么?可是,竟连母亲的病也给忽略饿
了,混账,实在混账!
“父王。”楚博迟疑叫住。
“还有什么事?”
“可以把先生也带上么?”
先生?他现在最不想听的,便是这两个字!“带她做什么?”
“先生jīng通医术,兴许能医好奶奶。而且,府里的看管不比这大庆宫松懈……”
“带上她,迅速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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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色不错,看看花,赏赏云,应该是你喜欢过的生活罢?”
清幽山谷,青糙丰茂,野花遍地,溪水潺潺,偶能见得溪边饮水的小鹿,时时可见冲天而起的白鹭。在这样天地中,万物俱愿沉湎,连天边的浮云也似变得慵懒。溪边有几间
木屋,屋旁设有糙庐。庐内有琴有画有笔有墨,每样器具,每样家什,皆透着主人的jīng心维系,颇为别致清雅。
糙庐正南方向,开着一jú形花窗,窗下置一张竹编长椅,长椅上躺着的颀长男子,双眸yù启未启,yù阖未阖,面容清淡。椅旁女子,便是对着他喁喁有语。
“你这几日的身体恢复得很好了,大夫说再有个十多日,你便能和常人一样的下地行走,到时弹琴作诗都随你的高兴。最紧要的……”她笑靥如花。“我已经要他们采买置办
婚礼所需的物什,就在这个月底,便是我们成婚的大喜日子。”
男人眸光未动,仿似深然未闻。
“你看,都是你的错不是?若是你能早早和本公主chūn风一度,称了本公主的心,也许对你就会失了兴致,也就没有后的那些纠葛。偏偏是你的无动于衷,让本公主yù罢不能
。你受那等苦,怨不得我,只有怨你自己。”珂莲拿过泡在花瓣里的巾帕,拧去水迹,揉拭着男人面额,美目内不尽的爱恋缱绻。“你如果不是如此让人心痒难耐,让人放不
开手,万不会有这一日的。这世上也只有南宫玖那么一个傻女人,舍得放下你,又放得不gān不脆。至于另一个女人,如果她还在你心里的话,那么剩下的几年、几十年,本公
主用挖的,用剜的,用凿的,也要把她从你心里除走,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男人偏首,避开了她抚上额心的手。
珂莲丽颜微凝,“你还在生气?若本公主对你不够好,去得稍晚一步,你就当真死在láng肚子里,你宁可那样是不是?”
“你怎么会认为如此就可以得到一个人?”男人开了口。
“但事实是,你的人的确在本公主这里了。”珂莲换了一张好脸色,煞是怡然自得。“先得人,后得心,本公主不介意本末倒置。”
“你给我吃了什么?”
“怎么,饭食不合胃口?你还想吃什么,我唤人给你做。”
“你在饭里添了什么?”
“自然是你调养身体所需的。”端着明白装糊涂,珂莲公主尽可能颟顸到底。
“我每每yù运用内力,都会感觉气血阻滞,你在饭中加了软化筋脉的药物,可对?”
“是么?”好生无辜的反诘。“大夫说你的五脏六腑都受了重伤,内里所剩无几,若擅自调用内力,只怕伤上加伤。大夫为了让你静心休养,也许真就加了什么药材下去,回
头我帮你问上一问。”这味药既然如此好使,回头可要让大夫多加一些了呢。
关峙淡道:“公主以为我会相信你对此一无所知?”
“知也好,不知也好。你既然这般的聪明,便该知道眼下qíng形不是你所能左右的,不如顺其自然,让自己好过一些。”珂莲将覆在他身上的薄毯抚平,巧笑倩兮。“我的关先
生,你只要等着咱们的大婚日到就好,其他的,莫想太多。”
关峙阖上眼,从善如流,不想不理。
螳螂捕蝉,huáng雀在后。谁是蝉,谁是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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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院大王府。
樊隐岳在此,是囚非囚,是客非客,所居的一处小小院落,戒卫森严,府中人除却负责膳食与洒扫的下人与同的珂兰,他人若进其内都须征得南院大王首肯,连小王爷楚博
也不能成为例外。
坐井观天。樊隐岳未太妃看诊回,举头望着头顶天空,自嘲如是。
“樊姑娘,晚膳了,您趁热吃,咱们要急着把碗具归置下去给厨间清洗的。”
侍膳丫鬟的声嗓并不亲善,她无意探究,举步进了室内,也不看菜色,举箸即用。无非用维持生命的东西,能入口便好。
“樊姑娘这个时候还能好吃好住,实在不像是一个阶下囚。”背后丫鬟道。
她微怔。
“若你现在过得生不如死的日子,我饶你一命亦无不可。可这样的qíng形,不杀不足以平我恨!”话落,袖扬匕现,寒光撩她咽喉而。
蚀十八
内力被封,手脚腾挪力不从心,樊隐岳向侧旁翻滚,顺手将盛了菜肴的托盘向后推去。
“你为了一己私仇,让那么多人成为你的陪葬,柳夕月,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
匕首一次一次落下,依恃着习武练就的反应,她一次一次勉勉躲开,最后一刀,匕首将衣衫一角钉入地板,她整人一时难动。
而持匕首者用力过猛,拔不出匕首,遂改用双掌,“柳夕月,你害了我一家老小,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你……”
樊隐岳仰躺于地,问:“你是柳惜墨?”
“你……”掌在她胸前一寸处停住。“你怎么知道?”
“这场复仇中,我自问除了诚亲王,未亏欠任何人。”诚亲王也许不是善类,但与她毫无gān系。她为了铲除元熙帝的左膀,栽其罪名,令其一家崩析,这一份亏欠,她躲避不
得。
柳惜墨冷笑,“你既然知道欠了我家的,此时要你死,想必你也心甘qíng愿了?”
“如果是你杀我,我的确应该心甘qíng愿。”
“那么,本姑娘给你一个痛快!”柳惜墨拔下匕首,双手握柄,奋力刺下。
“樊姑娘,出了何事?”房内拍响,驻于近处的侍卫听见了房内异动,前探问。
柳惜墨匕下一紧,抵到了她颈喉之间,目送警告。
樊隐岳淡哂,“我正在更衣,打翻了衣架。”
“……是。”
待门外声息全无,柳惜墨匕首抵得更紧,“看,你当真想死!”
“放低声。你想把他们再度招过么?”
“……你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女人?!”柳惜墨本就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未能一鼓作气达成所愿,此时面面相对,目目相jiāo,一份与生俱对生命的敬畏不觉中浮起,
手中的匕首开始颤抖不稳。
“是一个毁了你家的人。”
“你……你当真不怕死?”
“你能潜进这座邸,想是不易,谁帮了你?珂莲公主么?”
“我在问你,你当真不怕死么?”
“最想死的时候没有死成,现在要死,倒真的有些怕了。”
“既然怕死,为什么一径让我杀死你?”
“我不让你杀,你便不杀么?”
“我……”柳惜墨迎着这双清清冷冷的眸,从其中,看到了自己畏葸的面颜,陡地一栗。“我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你!一定要杀死你!”
“第一次杀人,总是不惯的。我杀死第一个人时,曾发誓再也不杀人。但第二个,第三个过去之后,便也习惯了。”她娓娓善诱,开导这位寻仇者。
“你不要说话了!”这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良亲王、太子、元熙帝,包括自己的父亲,恁多居于顶端高位者都被她一一拉下,面对死亡犹能如此侃侃而谈……这
个女人,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我曾经很怕死,在地宫里醒时,怕得几乎崩溃,拼命叫着最亲的人的救自己。你也一样罢?在皇帝派良亲王去围剿你家时,你想必也很怕自己就此死了罢?”
柳惜墨通身一颤,彷佛又回到了那样满目血腥的一日。
“怕,我那时的怕,是从骨子里渗出的,父亲、兄弟这些本以为最亲的人都不能救自己,我只能依靠自己。也是在那个时侯,我恨上了父亲,恨上了皇帝,若没有他们,我何
以落到那个境地?你呢,除了恨我,可恨过别人?良亲王?皇帝?这些真正摧毁了你家的人,你没有一丝的怨怼么?不想找他们报仇么?”
“我……他们……他们虽然失了势,但依然处在戒备森严中,我如何找他们?”
“这座南院大王府的戒备难道不够森严么?你能进到这里,当然也能设法找到突破行宫的行径。”
“可是,这里若没有人帮忙,我也不知怎样才进得。”
“什么人帮你的忙呢?”
“我不晓得,我不认识她,但我知道,她认识珂莲,还有一个异族女人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她救了我,然后要我想法报仇。”
原,那两位当真联上手了呢,想,自己竟是媒介,好讽刺。“没有她们帮忙,你便不能做事了么?你自然可以。想报仇,定要先设法保全自己,若为了复仇赔上自己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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