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_镜中影【完结+番外】(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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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守原地的侍卫当即上前,“王爷,小王爷练习骑马,不想马惊了,大家伙都去追……”

  属下话音还在,楚远漠马已冲出。

  樊隐岳的追,自然不是在马后徒劳作样。她按马奔窜的方向,抄了近路,试图加以堵截。

  她双足奔忙,还要是不是←跌跌撞撞状,眼看着惊马将近,其上的楚博整个人伏在马鞍之上,不知是醒是晕。方待借乱石的阻挡驭气提身拦下,一声马嘶突然击入耳膜,她眺见了楚远漠。虽相隔尚远,两道目光的侵略审视仍咄咄而,且随着对方所乘之马驰愈近,侵略愈烈。

  她的手已探出,脚却不能离地,但见惊马已近……

  楚远漠目力极好,望见了樊隐岳。

  这一刻,一种来自于先天、形成于战争中的警觉,使他突然想看看这个女子迎着那匹惊马,能做些什么。

  能做些什么?

  至少不能以武功示人。

  那个男人眼里的观测意味如此昭然,显而易见,对方对她纵算生了疑心,也没有将她高估到哪里去。这样很好。

  她两臂平展,迎着惊马的劲蹄冲上。

  楚远漠无助于衷,嘴角甚至扬起笑意。

  而她的突如其,令惊马惊上加惊,嘶溜高叫,前蹄扬起。马背上,两手死死抓住马鞍的楚博经过一路颠簸,早已昏昏噩噩,哪还禁得起猝然之变?小小sheng体应声摔落。

  与此同时,樊隐岳因为地面的坎坷身形失稳,两只毫无章法四处伸张的手恰抓住了小王爷一个胳臂,使之跌落到自己身上。这当儿,马蹄高高落下——

  力拔山兮气盖世。说得便是这样的男人罢?

  隔着两丈开外,楚远漠扬臂,以一道套猎猎物的绳索,准确无比的套上马头,将那匹高首阔背的北地战马硬生生整个拽翻出去!

  这样一个男人,是她的敌人。

  她立在楚博帐外,思及方才一幕,犹觉胸臆中震撼难平。

  “樊先生,您可有伤到哪里么?”有侍卫上前问。

  她淡道:“一些擦伤,不妨事,稍后我会找大夫要些药用。”

  “那就好,小王爷很念着您,请保重。”

  她扫一眼帐门口,随行大夫进进出出,还有其他部落的人前探望问候,决定暂不进去里面,遂撒足yù离。

  “樊先生。”楚远漠翦手踱。

  “王爷。”她恭手见礼。

  “不进去探望博儿么?”

  “探望小王爷的人已经站满了帐子。”

  “你是他的先生,多了你,他应该很高兴。”

  “小王爷受了惊,此刻最需要安静休养,实在不宜面对太多人。”

  楚远漠不以为然,“身为南院大王府的世子,她没有那样脆弱的资格。”

  “……糙民受教。”她敛袖一揖,“糙民告退。”

  楚远漠却没有放她走路的打算,“听太妃说,你懂得些微医术。”

  “糙民略同一二。”

  “既然懂医,为何不以行医为生,反做了伶人?”

  “糙民只对应付一些简单的铁打损伤、经络耗损,若要以医为生,一旦碰着了疑难杂症,只怕害人误人。”

  “听太妃说,你原本出身不错。”

  “祖上曾薄有资产。”

  “略同一二,薄有资产……”他微笑,“汉人说话一定要迂回曲折的么?不如此自谦不足以让人知道汉人的虚伪做作?”

  她覆眉,不予置辞。

  “为何不说话?”

  她开口:“王爷的话,让人无从回答。”

  “为何无从回答?”

  “我若答‘是’,是违心之论。若答‘否’,王爷必定不喜听到。”

  他扬眉,“又是汉人惯用的虚矫辞令?”

  这位王爷,到底对汉人存有多少偏见和轻蔑?

  “王爷不喜欢汉人的虚矫辞令,敢问王爷在任何时候任何qíng况之下都会将心中所想坦然无违地示之于人么?”她语气依然不疾不缓,“王爷乃堂堂南院大王,出事他国时,也不屑起用迂回曲折的外jiāo辞令,而是直陈本国机密,坦对他人言?”

  楚远漠湛眸略眯,“你在替你的民族辩驳?”

  “每个民族皆具有不同于其它民族的特xing,既然存在,必定有其存在的必要。若汉人真如王爷所认为的那般不堪,没格族的贵族子弟又何必学汉人学史?若汉人一无可取,jīng骑善she、xing喜游牧的没格族人何必效仿汉人建国定居、兴商立农之策?”

  “你这句话,足以这里的每一个没格族人杀了你!”

  “王爷是在告诉糙民贵族放人的狭隘的和嗜杀么?”

  “你想激怒本王?”

  她摇头,“糙民没有激怒王爷的理由。”

  “可是,你对这件事似乎一直乐此不疲。”

  他言外之意是指,她有意引起他的注意?她淡挑眉梢,道“王爷是王爷,您发了话,糙民不答,您不允。糙民答了,又被王爷疑作挑衅。做糙民,当真不易呢。”

  “樊先生不习惯做一个糙民么?”

  “和习惯无关,只是感慨。”

  “樊先生不愧是先生,不管本王问什么,都能应付得自圆转自如。”

  “王爷没格族的大英雄,最好莫要让一片叶子挡住了您的万里目光。”

  “一叶障目?”他失遽,“这一回,本王得了这个评价么?樊先生,你拐着玩骂人的功夫好生了得呢。”

  她恭敬垂首,面上不见任何表qíng。

  楚远漠深觑她一眼,旋身就步。

  樊隐岳亦回身向自己所宿营帐行去。

  每一次和这个男人的近身相对,总要调动起每一分的警醒与之周旋,既不能让自己表现过于平凡平淡,又不能真正针芒相对,这中间尺寸拿捏,错上一毫,只怕繆之千里,须且行且鉴,揣摩摸索,任是不易

  隐三七

  楚远漠的自负也不尽然是空xué风。

  险丧生在马蹄之下的楚博,翌日活蹦乱跳地现身在猎队伍中,虽然依旧是在华丹的佐护之下,但一个稚龄娃童,在经过那样的生死一瞬之后,jīng神迅速复原,还能毫无障碍和马匹亲近,这份迥异于天历皇朝娇贵贵族子弟的蓬勃生命力,让人丝毫无法置疑这个民族的qiáng悍。

  “博儿,到了猎场,珂兰姑姑把我那匹小白马借给你,你跟在珂兰姑姑后面,保你在这几天里能真正学会骑马。”言者,策马行在楚博身侧,一位修长高挑、健美婀娜的北地佳丽,乃当朝太后的义女珂兰公主。美人爱英雄,公主倾心于楚远漠,昨日前探望楚远漠,守在病chuáng前一夜,今日陪同出猎。

  “我不是不会骑马!那天是靴子上的铜扣刺痛到了马腿,才把它惊了。”楚博鼓腮回道,把自己对对方的不喜欢尽坦露在圆圆胖脸之上。莫看他年幼,他可明白,这人对自己的好,是为了取代娘在父王心中的位置。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娘的样子,但仍挡不住他的不喜欢,他不要生自己的娘被人代替。

  被拂了面子的北地佳丽仍笑得慡朗无拘,“珂兰姑姑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就能在糙原上驰骋着套马了,你想要被珂兰姑姑比下去么?”

  “……你像我这般大的时候,晓得孔子、韩非子是谁么?”

  “他们……”她歪首细细想了想,摇头,“他们是谁?是哪一片糙原上的勇士么?”

  楚博得意扬颌,“看罢,我会的,你不会!你会的,我却一定要会得比你好!”

  珂兰蹙眉,“知道这两个人,很要紧么?”

  “当然。”楚博一指自己右侧之人,“先生说,人生而有涯,学无止境。人就是要什么都懂,就像先生。先生是天底下第二厉害人!”第一厉害的,当然是父王。

  珂兰眼角睨向一直无声无息的樊隐岳。事实上,她早就看到了这个“男子”,一个与周边环境格格不入的汉人,小王爷的汉学教习先生。在一群彪悍粗粝的北地男人中间,这人的存在就宛若长在huáng土沙漠上的一株娇嫩弱花,过于荏弱,格格不入。

  “樊先生也会骑马么?”她笑容不改,只是多多少少掺进了一丝轻蔑。

  樊隐岳回声:“是。”

  “汉人也会学这个?”

  “樊先生和谁学的呢?汉人里也有能驾驭马匹的勇士么?”

  “家中护院?”

  “护院也会骑马?”

  “是。”

  这言简意赅的回答,显然不称公主殿下之意。两道刺钉般的眸线地在她面上停留良久,不再有话,马鞭轻马臀,向前去了。

  “樊先生。”华丹低声嗓道。“您对珂兰公主还是恭敬些罢。珂兰公主是位和善主子,弱今儿个得是珂莲公主,一定会治您一个不敬之罪,您这苦头可就大了。您须明白王爷不可能为了樊先生开罪公主,您何必招惹那样的麻烦上身。”

  她抱拳,“受教。”

  华丹还想叮嘱三言两语,徒听得前方乱cháo迫近,人声马声锣声震耳yù聋——

  “各方小心,千万小心,有虎出林,请各方加qiáng戒备!”

  队伍最前方的楚远漠扯缰顿住前行步伐,命属下上前打探出了何事,过不多时获报:“禀王爷,今儿个天还未亮,太子进围场行猎,将一只花斑虎惊出围场,此下那畜生正在林子间乱窜,为免各部落猝不及防,汗王的飞虎骑正向各处传达此讯。”

  楚远漠面浮厉霾之色,“传令下去,全队加qiáng戒备!”

  珂兰美眸圆睁,气咻咻道:“楚翰实在是让人头疼,在城内惹事不够,连冬围也要惹这么一桩乱子出!”

  楚远漠未加应和。有些话,他不可能对一个女人畅所yù言。

  楚翰是汗王惟一的儿子,是他的侄子,也是南院大王须竭忠维护的储君。而以楚翰的德与行,实在枉担储君之名,纵使将等得汗位,也很难震服四方,羲国历尽艰苦得的国土必将被鲸吞蚕食。

  既然不便言,索xing不言,他无意虚饰。

  珂兰注觑着自己倾心爱慕的男人深刻如雕的侧颜,“远漠,楚翰现今十四岁,要管还得及,太后宠他,汗王疼他,但他最敬畏的人是你,这一次你一定要好生骂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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