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叶国朝官中的贤德之名已然建起,稳定如此名望的同时,还要广积人脉。而这叶国第一大需要你去经营的人物,当然是叶王。”
“他?”穰常夕迟疑,“我也说了,我没有力气与妤姬争夺他的宠爱……”
“你若争宠,落了王后的身价反倒坏了事,可是全然不争,对男人的自尊心来说也是坏事。他宠爱妤姬多过你,在宫中必定不乏恩爱场景,你若撞见了,要表现得落落大万,雍客得体,但眼中微有怅惘,要痛而不怨,伤而不注,以你光彩照人的容色qiáng颜欢笑。惟如此,方激得起对你不是全然无qíng的他的愧疚之心。而这份愧疚,是你稳掌王后凤印的法宝。也惟有你这个王后的宝座坐稳了,你孩儿的地位方能坚如磐石。”
唉,说来说去,仍是过问到了宫闱中事上。扶襄暗里自诽,犹道:“第二个需要你去把控的人,是那位妤姬。”
“……什么?”穰常夕惊诧。
“你必须采用一个不露痕迹的法子使得妤姬依附于你。她惟一的任务是替你迷住叶王,而你替叶王打理各项政事,一点一点将叶国的军政大权握进手里。”至于如何不露痕迹,如何一点一点,不需要她一一指点迷津了罢?
穰常夕恍然一笑:“妤姬还有这点妙处,我竟没有想到。”
“现今的叶王,为了他的姑姑,还是能够暂且配合我一阵子,在‘这阵子’结束之前,你必须成为叶国的主导者,若你认为有必要,我可以将阿粤派去贴身保护你们母子。”
“阿粤……是那位jú使扶粤么?”
“正是。”
“有那样的高手在,我自然高兴,不过……”她其声讷讷,“不可以是那位打阙国后宫救了沈姜公主母子的竹使么?”
呃……
阿岩好抢手,前些日子沈姜公主也频频向她打听阿岩形踪呢。扶襄笑道:“阿岩另有要务在身,届时若他得暇,也未尝不可。但阿粤最擅长得是安排自己和被保护者逃跑,所以最适合做护卫工作。”
穰常夕心花盛放,喜盈盈道:“如此甚好。虽然未必有刺客上门,我与孩儿身边也有心腹的侍卫,但有那样的高手在身边,总是……”
扶襄倏然出手扯她一并向后疾撤,颇为无奈道:“不巧,眼下就有刺客上门!”
扶襄一0五、再度残舞闻血意(上)
既然是两位王后出门,必定少不了侍卫随行。客栈内外少说也暗伏了十几位高手,竟然使人入侵到门前,端的是令人不慡。
扶襄左手捉住穰常夕,右手出袖的白练缠至顶上房梁,身子悬空,右足掀翻桌案直击房门,左足则将座椅踢往窗牖方向。这一串先发制人,阻止了门窗两处袭击者的bī近,夺得了片刻的逃脱机会,再掷出几枚银针开路,她携人冲出房门。
客栈走廊的两端,各立了数名蒙头蒙面的持刀黑衣人。
“他……他们是什么人?”穰常夕踉踉跄跄,惊魂甫定。
扶襄左右瞄了眼:“谁知道?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招人恨之入骨的嫌疑。”
“侍卫们怎一个都不来?客栈的人也不见,难道……”
“现在还说不准是怎样的qíng形,你小一心跟在我后面。”
袭击者刚刚吃了小亏,深知眼前人不易对付,步步收紧地向中间bī近,每一人都是寻着目标的空隙伺机而动,杀气渐形浓重。
扶襄暗计着对方人数,护着身后人倚着护栏缓慢移动。这qíng形,实在有点棘手,若没有不通武功的穰常夕,她脱身不难,但扯着这位,若是无所顾忌地使用暗器,难免误伤。
“找东西把眼睛遮上。”她道。这走廊尚算宽绰,姑且偷一回懒罢。
“什、什么?”穰常夕正是心弦紧绷时候。
“用帕子把眼睛蒙上,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理会,蹲在这栏杆下莫动,否则我救不了你。”
“……好。”心神无主时候,自然惟命是从。
扶襄扬袖,一双纤足滑动,右足足尖点出,为“乾”。
袭击者不明就里,惟觉有机可趁,各从两端冲上。
扶襄两袖内的白练抖出,卷住双方的刀锋,而后互作jiāo昔,送给他们的彼此,左足一个跨越,着地为“坤”。
白练亦真亦幻缭绕眼际,气làng翻滚,肺腑震dàng,有置身后处的袭击者警知异样,甩臂向中间女子投掷利刃。
扶襄将白练环舞得风雨不透,双足起跃,共落“震”位。
她伫身不动,环顾四遭。
不出所料,声息皆无。
耳边突然静寂,巾怕缚眸的穰常夕惊问:“怎么样了,我可以……”
“不可以。”扶襄屹立如老身入定,“紧闭双眸,莫动。”
走廊转角,有两人轻裘缓带,徐徐而来:“残舞之残,名不虚传,今儿竟然见识到了。”
“风长老?”曾收长庆公主为徒的扶门风长老?而另一个,是……扶冉?
来者停住脚步,面色yīn戾:“你还记得老夫。”
“风长老如今是为哪位主子效力?”在扶门时,这位长老便对扶门四使颇看不入眼呢,总归认为小儿张狂,不配得恁大的名声与倚重。“扶冉的主子是嵇释,难道风长老如今也肯向嵇释低头了?”
“老夫如今为谁做事何须向你说明?”风长老眯眸,“至于扶冉,他本来就是老夫的人,是老夫派他到嵇释身边以防着那yīn险小子暗害老夫。”
弦外音即:主使者非嵇释。这位风长老虽bào戾恣睢,却也易察好懂,而且一贯的利己主义,派扶门中人去嵇释身边,为得仅是一已安危,至于该人有无报国之心,不在长老职责之内。越国有今日,竟是一点也不冤枉。
拄襄眼仁轻转,道:“长老今日既然是来杀扶襄的,不想让扶襄死个明白么?”
风长老面颜倨狂,眼神轻蔑:“老夫平生最厌两种人,一是yīn险狡诈之流,二是女子,你一人占全了,以为老夫对你会有这份耐心?”
“那可真是遗憾。”她寄予同qíng。
扶冉站在距她五步之外,兴奋异常:“你方才是用残舞将这些人给杀了的可对?我早听说梅使大人jīng通残舞,也晓使残舞极耗舞者的jīng神气力,此时的你,三岁的娃娃也能将你杀了呗?”
她淡噱:“如此,你为何不过来将我杀了?”
“你如果肯将残舞的秘诀告知我,我答应今日饶你一命。”
她颔首:“秘诀就是,若扶襄向前迈一步,二位必定痛苦加身。”
风长老嗤之以鼻。
扶冉挥袖讥笑:“虽然你是百年来第一个领会了残舞的人没错,但残舞的残狠我们可不是第一次听说,你此时说话的力气都是硬撑的呗?任你危言耸听,也吓不到人。”
“是么?”她身形飘移,着足为“巽”。
“唔!”
“啊啊!”
风长老,扶冉皆屈膝着地,五官痛苦扭曲。
“你们二位方才虽没有目视,亦在残舞波及的方圆之内,受杀伐的气流震dàng,此时又目睹此步,这点轻微痛伤聊算小惩大戒。只须再有一步,二位心肺必残。你们对残舞自以为的那点了解委实不够jīng准。本来到刚刚那步之前,只须一瓤清水,这些人便可毫发无伤地苏醒过来,幸蒙二位出场,他们有福了。”
她走到委地的穰常夕跟前,搀扶起这位虽然自始至终以帕子挡了眼睛也难免受了少少波及的王后娘娘,径自启步。
“站住……”风长老挫紧牙关,指看地上的属下,“他们还有救没救?”
“仍是—瓢清水下去,功夫深厚些的或许还有机会,端看他们个人造化。”
“为何不bī问老夫是谁主使杀你?”
“无非那几人而已。”
风长老忍不住痛喘了声:“你切不可认为是长庆公王,她与此事绝无gān联,你、你若将……这事算到公主头上,老夫绝不饶你!”
又排除了一位么?扶襄向后挥手:“风长老既然师徒qíng深,往后还是不要轻易受他人驱使,免得旁人真将罪名栽到公主头上。”
她笑语缓步,行走自如,沿途见得随同前来的几名侍卫混杂在客栈人员躺在楼梯下,尚弯腰试了试鼻息。
“他们都还活着么?”
“没有大碍,时辰到了自然苏醒。”
“为何不早一步救醒他们?这样我们也多一分安稳不是?”穰常夕一手按在隐有淡痛的心房前,皱眉问。
扶襄来放开扶她的手,双足疾缓得当,道:“我适才走出客栈的时候已发了信号,半刻钟内安在城外的暗卫即与我会合。”
半刻钟后,扶襄到达下一个据点,暗卫们果然聚齐。
她吩咐一名女卫:“将常夕王后扶下去,找位大夫把脉请药。”
待人全部下去,她无力伏在榻上,闭眸抽息。
扶冉并非凭空妄想,信口开河。
残舞之残,绝世无二。舞者又何尝安乐无忧?她每每舞动残舞取人xing命,同时接收的,还有被残舞所残者的惊悸及死前一刹的qiáng大恐惧。若是可以在前三步戛然步住,她所受惟有轻微波dàng。但随着后面舞步所能造就的残nüè,舞步愈后,她所受反噬愈大。及至第四位“翼”位,若残者百人,她舞后体虚力弱;若残者千人,她心际拧痛,肢节酸麻。若是第五、六、七、八…
不可想象。
扶襄一0五、再度残舞闻血意(下)
扶门四使叛逃,扶稷退隐,扶门名存实亡。暗卫们依附各自暗中效力的主子而去,也有一部人不愿受人束缚,凭藉着扶门得来的技能维持生计,而其中最易驾轻就熟的行业,莫过于赏佥猎人。
“风长老拉着那帮心腹自立门户,做起了赏金措人,竟将生意做到了阿襄头上。你当时就该问出主使者是哪个,也好主动出击不是?”
扶襄返回鹤都城,与结束越国之行的扶粤前后脚踏进梅窠居大门,两人各自说起出行成果,免不得提及客栈遇刺的桥段。
“不需要问,想杀我的人,无非就那么几家。不是嵇释,不是长庆公主,最大的可能……是那位不知所谓的阙国二公主?”话说前还是十有八九,一旦出口,竟觉得非二公主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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