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大人在朝堂的确算不得股肱重臣,但其家族是叶国大族,与环瑛夫人背后的霍家并立叶国多年。”
“可你先前也说过这等世家从来都是自命清高,遇事只想独善其身。”
“就算不能为我所用,至少不能为敌所用。再者……”琴音调试完毕,试弹《高山流水》,铮铮琴音追溯伯牙子期,“这首琴曲我教过你的,务必要在三日内练得娴熟,三日后夫人宴上,你以她来谢章夫人。”
“你认为我时下还有弹弄这些的兴致么?”
“为什么没有?”
穰永夕大恼,蹙眉道:“环瑛夫人的动作越来越紧,暗中的刺杀不说,明面上处处给我难堪,今儿上午在左相母亲的寿宴上,明言暗讽我乃阙国庶女,不足以当起叶国未来国母重任。你总说我们在等待时机,到底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在她失宠之前,无论是我们,还是太子,都动不了她。”
“叶王对她不止是宠爱,还有倚重信任,哪怕我们找来一个绝色美人夺宠,那份倚重信任也不是一时能夺得去的。”
“此言妙矣。”公主殿下进步神速呢。她粲然泛笑,“因为不能立其为后,不能立其子为太子,对环瑛夫人,除了宠爱与信任,叶王还有一分愧疚在。多年来,环瑛夫人表现得无怨无尤,无yù无求,更使这份愧疚加剧。可是,愧疚愈重,假面目打破那刻所激发出的被欺感也愈深。”
“这妇人的演技炉火纯青,行事又步步谨慎,想让她在叶王面前露破绽,谈何容易?”
“是不易。”扶襄叹了口气。环瑛夫人可谓是一位劲敌了,在叶王面前,无论眼眸、神态、语气,之贤之柔之慈之美,浑若天成般的挥洒自如,毫无瑕疵。抓其短处,委实不易。
“这……”穰永夕秀眸脉脉,支唔了良久,方道:“原国遗郎硕出使至叶国,我们……我们可以寻求郎将军助一臂之力的罢?”
二十六、高山流水酬谢知己(下)
“郎将军。”
原国会馆前,甫翻下马背的郎硕闻声回头,微征,“三公主?”
记忆中的阙国三公主,虽然面模糊,但那三分小家碧玉般的娇怯却是印痕颇深的,甚至连与他对视的勇气也没有,而眼前一袭华服、雍容贵丽的叶国太子妃,显然不是记忆中的那位。
无论怎么看,郎将军都是英俊bī人的呢,沈括那小鬼一根头发丝也比不上!穰永夕边将当前的合作者腹诽一气,边对眼前人笑语嫣然:“本宫等你多时了,请本宫进贵国会馆喝杯茶如何?”
郎硕略加迟疑,引手相请:“三公主请。”
郎将军初至叶国,太子妃随即探访。这等事,怎不由人大做文章?
“你这奴才还不闭嘴!信口雌huáng,是向天借了胆子不成?”
叶王寝宫内,晚膳时分,总管太监哈善觐,几番讷讷,呈报的居然是太子妃与叶国将军的纠葛,叶王目积yīn翳,陪膳的环瑛夫人则厉颜叱。
“王上明鉴,环瑛夫人明鉴!”哈善一头到地,躯体瑟瑟,“这等事奴才不敢妄自编纂,奴才初闻的时候,还将乱传话的给下了狱……可奴才豁出命也要维护王族声誉,遂着手查了查……”
“好一个奴才!”环瑛夫人更是震怒,“你敢私查太子妃?”
“奴才自知犯了死罪,奴才甘愿领受,但王族声誉重于天,奴才这条贱命死不足惜,请环瑛夫人容奴才将原委一一道来再去领罪……”
“本宫岂会容你这等造谣生事的小人……”
叶王沉声道:“让他说罢。”
“王上……”
“朕想听听。”叶王霾眯眸,“哈善,你应该清楚,但有一字不实,于你即是灭顶之灾。”
“奴才明白,奴才字字属实。”
“说罢,说你已经证实了的。”
“奴才遵命。奴才已打太子妃的随嫁侍女口中获证,太子妃在行来一路,对郎将军多次示好,并有约郎将军私逃之意,遭郎将军婉言拒绝。此番郎将军又来叶国,太子妃听讯后坐立不宁,不顾随嫁嬷嬷劝阻,执意赶往原国会馆相会,且言道手里握太子书房盗来的大叶国军力部署地图。随嫁侍女拼死阻拦,被太子妃打个半死。”
“这侍女现在何处?”
“奴才将她暂时押在了奴才的住处。”
“带她来见朕。”
是夜,太子、太子妃双双被宣进叶王寝宫前殿,殿内正位坐着面挂浓霜的叶王,左厢是神色凄迷的环瑛夫人。
叶王命哈善将前番所述重新道来。
“太子妃,你怎能如何对待我的括儿?”哈善话讫,叶王面色越发的沉郁yīn暗,环瑛夫人美眸含泪,沉痛难掩。
“本宫对人寄予厚望,以为你足以襄助太子,你实在太教本宫失望!”
“哈总管你刚刚说到小云……”穰永夕目光焦急四逡,“小云呢,小云在哪里?哈总管你将我的小云苦恼在了哪里?”
“回太子妃话。”哈善陪出gān笑,“因您对小云用刑过重,小云晕厥在王下眼前,这会子正在太医院救治。”
“什么用刑?什么晕厥?本宫和小云一起长大,qíng同姐妹,怎可能刑罚她?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您要帮臣妾,臣妾不能没有小云!”
沈括扶住新婚妻子,怒视哈善,“你做了什么?你对小云做了什么?”
“奴才冤枉啊,太子殿下,奴才找到那小云时,她已是遍体鳞伤……”
“找到?”沈括狐疑锁眉,“小云是太子妃的贴身侍女,远不在哈总管的管辖范畴,哈总管找她作甚?”
“奴才也是病急乱投医,没有法子了。”哈总管回得甚是流畅,“若不将事qíng查个水落石出,那些爱嚼舌根子的小奴才们指不定将话传成什么样儿,为了王室声誉……”
“……难道?”沈括两目大瞠,“你为了陷害太子妃,将小云屈打成招!”
“这话怎么说的啊,太子殿下!”哈善大惊失色,软膝跪在地上,“借奴才十个胆子……”
沈括一脚将之踹翻,“本太子的确要看你是不是有十个胆子!”
“放肆!”叶王声色俱厉,“括儿给朕退下!”
“父王,儿臣绝不能容忍有人底毁太子妃……”
“有朕在,还轮不到你来猖狂,退下!”
沈括眉眼倔qiáng,兀自杵立不动。
“太子殿下。”太子妃扶住太子胳臂,尾尾劝止,“臣妾在阙国的时候,便听两位姐姐说过叶国王上乃一代圣君,有王上在,断不会冤枉了臣妾。请太子殿下与臣妾一起相信王上定有圣断。”
异国儿媳弦外有音,叶王冷哂,道:“传小云。”
在两名宫女搀扶下,太子妃贴身侍女蹒跚踏进殿门,这孱弱女子进殿即是匍地痛哭,“请王上救救奴婢!”
“小云你受伤了么?”
太子妃含泪才要上前,被环瑛夫人抢先一步。后者满脸怜悯,迂尊挽起可怜人儿,道:“快起来罢,有什么委屈都道出来,王上会为你作主。”
陷在一双处尊养优的柔荑掌握中,侍女瑟瑟而立,颤声道:“环瑛夫人,请您……”
“莫怕,王上在,本宫也在,没有会欺负你……”
侍女声泪俱下,“请您放过奴婢!”
“……嗯?”环瑛夫人黛眉稍颦。
“……奴……奴婢……奴婢不能背叛公主,您教的……那些……奴婢不能说!”
一丝不祥恶感掠过脑际,环瑛夫人疾退一步,“你这奴才……”
“是你!”沈括骇然惊呼,“原来屈打小云诬陷太子妃的是你!”
“括儿在说什么?”太子指控,令环瑛夫人宅愕异常,几不能语。
叶王龙颜一沉,“括儿不得妄言!”
“儿臣不替太子妃说话,谁还替太子妃说话?整桩事摆明有人中伤太子妃,父王如此英明,焉会识不出来?试问谁有这个胆子?”
“是奴才,是奴才的罪过!”哈善悔恸得连连以额击地,“奴才不该听那些坊间谣传,以为太子妃……”
穰永夕杏眸圆睁,“坊间传本宫些什么?你又以为本宫如何?”
哈善惶惑无主,忐忑道:“太子妃私会郎将军的事,坊间传得甚为不堪……”
“私会?”她冷笑,“本宫何时私会过郎将军?”
“不止一双眼睛看到您到原国会馆,况且小云……”
穰永夕眸芒如刀,恨声道:“将小云打成这个模样的人,是哈总管么?”
“明明是太子妃。”
“太子妃不妨告诉朕,你因何约见郎将军?”居高临下,叶王问。
“是郎将军约了儿臣,并非儿臣主动约见。而儿臣答应去见郎将军,是为谢郎将军多次救助之恩。光天华日,众目所见,正是因为儿臣心中磊落。”
“原国会馆有人看见你将一封信jiāo予郎将军,写得是什么?”
“那封信……”声音顿时萎缩了下去。
叶王目中冷辉幽现,“那封信如何?”
“什么信?”太子眉拢惊疑,咄咄bī人,“当真有一封信?”
太子妃伏肩低泣,“……儿臣、儿臣……儿臣只能说问心无愧,请父王圣裁!”
“你语焉不详,朕又如何裁断?”
“儿臣不能说……”
“什么不能?”太子咆哮跳起,“枉本太子一心护你,你瞒了本太子什么?”
太子妃剧摇螓首,泪眸盈盈,“请太子相信臣妾,臣妾没有做对不起太子之事,更不会背叛叶国……”
“那就将那封劳什子的信jiāo出来!”
“不在臣妾手里!”
“在谁手里?”
“臣妾将它还给了郎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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