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来不及?”
“阿万被擒之后,为怕自己熬刑不过,咬了牙间的毒……”
“……不!”一声比先前的吼声更为惨厉更为狂乱的咆叫,扬掌落处,室内所有器具皆化齑粉飞扬。“阿万是陪我一起过来的,是一直陪着我的!那么艰难的日子我们都一步步走了过来,他不会如此轻易就离开我,不会!”
“正因阿万想到自己对主上的事知道的太多,不想令主上有任何有被背叛的可能,才选择了那条路。”
“他……他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可以救他,他……”
“若是属下,也会做同样选择。不是不相信主上,而是不能赌,不能拿主上的安危和大业去赌。”报讯者腰背挺直,瞳光狂热。
“是谁?是谁抓了阿万?”
“埋伏在那处的是姚三,擒住阿万的,是逍遥王慕晔。”
“逍,遥,王,慕,晔!”嗜血的目芒在黑暗中跃动,当森森白牙将那五字一字一顿bī出,目中的血腥戾气已臻极致……
慕晔,我发誓,我会让你后悔,我一定要你为你今日所做的付出代价,一定。
第三十五章(上)
督审太子遇刺案,慕晔全力以赴。
在刑司只将追查力度放在近来京都可疑人迹之际,他另辟蹊径,将当日曾jiāo过手的刺客武功套路演示给熟知各派武功的宫廷教习章达,与红叶教牵上gān系,随后的一切,便若顺藤摸瓜,水到渠成了。
当年,红叶教被歼,与之有姻亲之联的奉川王家于一夜之间销声匿迹,王家大宅现已征为官用。慕晔翻阅当地府志,查得王家在几十年前曾有人落户京都,亦不知所踪。而这落户京都的王家人,正为朗岳生母之兄。京都王家宅院现虽易主他人,却仍属私用,不免详加追查。如此,果然打糙惊蛇,惊得隐伏其内的红叶教人与同党晤面商谈对计,也将一直为红叶教所用的邺州府首揪出水面。
邺州府首所供红叶教据点,乃一闹市茶楼,赶至时已空无一人。明里,刑司就此结案,公诰天下。暗里,慕晔从未放松对两处的监防,终在守株待兔十余日后,又将前往据点地下暗室的红叶教叛党掳入网中。
“你怎会料到对方一定会去而复返?”慕曦问。此下,兄弟二人正坐在太子府花园的石舫内小酌。“还是那地下暗室内有什么价值不俗的东西值得他们犯险前去?”
“这正是亟要查明的,此人到底为何而来?又为何在落网之时采取那等激烈手法求死?至于守株待兔,实则晔儿并不能确准他们一定会来,只是认为这条线不能就此断了。”
慕曦深以为然,“晔儿,你着实是个奇才,你若定下心xing,必能成为我天朝将相之材。”
“千万不要,太子哥哥。”慕晔敬谢不敏。“晔儿只要和婉潆逍遥自在一生就好了,将或相,相信太子哥哥不会缺了人才。”
慕曦俊目瞬了瞬,温尔笑道:“看来若想留下晔儿,为兄还要煞费苦心了。”
“大可不必。”慕晔狡黠一笑。“太子哥哥只要帮晔儿消除一桩烦心事就好。”
“烦心事?”
“太子哥哥最了解晔儿,不是么?”
慕曦一叹,“傅琬是个好姑娘。”
“天底下的好姑娘多不胜数,婉潆只有一个。”
“为兄倒想知道,这位六弟媳比傅琬好在何处?又是如何让我向来嚣张自在的六弟俯首称臣的呢?”太子浅啜佳酿,问。
慕晔仰首一饮,满眶的喜悦柔qíng,“我首见婉潆时,只觉她眉目颦笑中的清馨温婉,看似与所有深闺养成的大家闺秀相若,却又截然不同,当时以为是惊艳,但回府之后,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忘却。所以,小弟夜入苏府……”
“……什么?”太子差点便将口中酒喷出:夜入苏府?堂堂六皇子居然会有这等登徒子行径?
“小弟藏在她闺楼窗前的树上望她,小弟想着,若这一眼看去,这女子平平无奇是最好不过了。我到时,她正在窗前看书,尔后便熄灯就寝,我突然烦闷不已,怪时辰太短,难下决断,抬起头方知已经是月上中天。我居然在露水中看了她两个时辰而浑然不觉厌倦。”
有一个偷窥闺中女儿的弟弟,慕曦突然感觉面目无光,纵然这位被偷窥者已做了自己的弟媳。“……六弟媳不知这桩事罢?”
“婚前便进苏府里看她的事,自然不能告诉她。”否则,以自家那位小八股的脾气,必定会狠狠叱他。
“……”听这般语气,难不成婚后也曾“看”过?“那么,六弟媳较之傅琬,到底好在何处呢?”
“比较不得。”
“呃?”
“婉潆是我的妻子,傅琬是外人,若是让小弟来说,必定极不公正,小弟不想使得大嫂不喜。”
太子了悟,自是住口不问,
石舫外,傅琬容色苍白如雪,虚浮离去。
自己之于这个男人,仅仅是个外人。他可知,在他看着别人的时候,也有一人在看着他么?
那日,婉潆问她是否认定了慕晔是自己的怜花人,她默然未答。可是,惟有她自己清楚,在她偷偷看着慕晔的日子里,早有一份痴恋深埋心底。或者,是她纵容自己爱上,因若不爱,嫁了去,必定是折磨。但,这已经爱上的男人并不打算娶她……
“琬儿……”
傅琬抬头,是姐姐染满心疼焦忧的秀颜。
“姐姐,帮我将那婚约给解除了罢。”她可以嫁给自己不爱也不爱自己的男人,却绝不嫁给自己爱上而不爱自己的男人。前者是枯井,后者是……炼狱。
第三十五章(下)
邺州不比四季皆chūn的苑州,夏收冬藏,chūn华秋实,四季赫然分明。随着园中落叶飞起,海棠退花成果,又一场皇家华宴来临,庆得是中秋月圆。
白日,邺州各处庆典无数,不遗余力呈现天朝四海升平景象。晚间,君臣灯下赏月,诗赋称和,共颂太平盛世。而皇后身为六宫之首,率后宫妃嫔与皇家贵妇前往顺庆宫,承欢太后膝下,共庆人月两圆。
婉潆身置其中,免不得要笑语周旋,适宜回应。一日下来,当真是有几分累了,回程车轿上,倚靠在窗下,闭眸小憩。
“秋时风冷,离窗子远一些。”慕晔偎过来,将娇躯带进怀内,觑着佳人眉间的淡淡疲意,心中一折,伸出指腹为她揉捏。“很累?”
“……嗯。”淡淡应了一声,螓首本想向偎向他肩窝,记起自己满头的钗环不便,下意识向外避移,被他按住。
他盯着她芙蓉玉颜,“我晓得是我自作主张地拖你进了这样一个令你不喜欢的圈子,但你既然来了,便不许走。”
……这又是说什么疯话?她星眸浅启,嗔睨了男人一眼。
他俯下首来,两人鼻尖相抵,重重道:“婉潆,相信我,我定然会将你该得的给你要来,等我。”
“嗯?”没头没脑的一句,令她惑然,待要问个究竟,车前禀告声传来——
“王爷,王妃,属下适才扫见几道可疑黑影向太子那方掠了过去,恐是歹人……”
慕晔豁地扯开车门,“你确定有人过去?”
“是,属下正yù跟去查探。”
他冷笑,“那些个邪徒居然要故伎重施么?本王去会会……”忽思及身后人儿,已然探出的身势一顿,回过头来。
婉潆嫣然一笑,“去罢。”
“我……”
“去罢。”她道。“保护太子要紧。”
慕晔颔首,向侍卫命道:“须记得前次教训,护好王妃,本王去去就回!”
“是!”前次教训,诸侍卫无不牢记,每人受杖笞二十,若非王妃说qíng,如那等失职之罪绝岂能那般便能了事。
主子飞身离开,侍卫们将车轿的左右前后护得严丝合fèng,个个提心屏气,步步机慎警惕。侍卫中,有一慕晔特地由太后跟前讨来的女侍卫,为防变故重演,上前请命与王妃同车,婉潆允准:与人方便,何乐不为?
一路平安无事。
“王妃,到了。”王府大门前,高总管恭立多时,眺见悬着逍遥王王府灯笼的车轿驶来,即命家丁搬来踩凳伺候。
婉潆搭着女侍卫的手臂,一只纤足迈下……变故在这时发生。
一团呛鼻刺目的灰雾状物由天而降,刹那令人目不能视,鼻不能吸。侍卫中反应迅捷者,飞出两三丈外;躲避不及的,走不过两三步即眩晕在地。
高总管一手以袖掩住口鼻,一手拼命挥打,两只脚却是奋力向车轿所在方位奔来。
不过须臾工夫,灰雾散尽,气味消减,但车轿前,哪还有王妃身影?
第三十六章(上)
那顶空无一人的车轿,bī疯了慕晔。
接到府中人报讯时,虽错愕震惊,虽忧心如焚,但犹能力持镇定,但当看到那顶适才犹装载着妻子的轻嗔浅颦的车轿空伫院央之际,心头怒意宛若被泼了浓油的烈火冲天而起,挥手一掌,“砰”声巨鸣,车轿被掌风掀翻出去,撞在青砖墙壁上,支离破碎。
“把你们所见到的,讲给本王听。”尽管胸中有万顷怒焰,声音却平若静湖。而周身的洌气流,令得府内下人、侍卫皆噤若寒蝉。
现府中侍卫有些是随慕晔由苑州赶来的,更多则是到了京城之后由内务司调配而来。这样的全身上下笼罩在刺骨寒意与浓烈戾气里的逍遥王,他们从未见过,无法不怕。
“王爷……”高总管毕竟年长了几岁,常年与这些个天之骄子打jiāo道,虽也是害怕,却不至怕到失去了应对章法。饶如此,也不敢抬头去觎主子面容,垂首道。“奴才当时立在门口迎接王妃,突然间就闻到一股子刺鼻的怪味,随即整个眼前成了灰蒙蒙一片,奴才当时已知有异,向车轿方向冲了去,不一时迷雾散了……”
侍卫统领庞放走出队列,“那种刺鼻刺目的气味,极似一些江湖下流门派惯用的迷药粉雾,属下已经命人去核查到底出自哪门哪派。”
“查出了,直接剿灭。”慕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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