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了。婉潆望着这个并没有深jiāo的女子,暗暗称奇。
“六弟妹怎么看?”傅瑛看向婉潆。“六弟确是皇子中拔了尖儿的,我不能说我没有私心,但我更明白,若没有你的点头,就算琬儿进了这个门,也不过注定了一段三人悲剧。”
婉潆坐直了身子,小口呡尽一盅清心明神的青梅果茶,浅启朱唇,“我们都明白,我们所有的荣耀来自于我们男人的给予。当男人乐于给予地位,我们便拥有了正室之位;当男人乐于给予尊重,我们便获得了周边人群的敬仰。我今日所依恃的,不过是慕晔的宠爱。如果有一日他告诉我,他心中另有所爱,他将再娶新人,我又能奈他如何呢?但在他还会因爱我而顾忌而尊重而视我为惟一的时候,这个男人,我绝不会与他人分享。如果父皇下了旨意,我惟有与他共进退共承担而已”
昊王妃眸仁湛亮,高举茶盏,“逍遥王妃,我敬你。”
第十章(上)
那日,太子妃与昊王妃告辞,她离椅送行,走下凉轩台阶时,她足下颠踬了一下,昊王妃回身来扶,突附在耳旁道:“逍遥王妃,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没有让我失望。”
……这位昊王妃,实在是个奇人。殊不知在对方眼里,她亦然。
自此,两人莫名亲近,做了闺中蜜友。
时日又向前了过了一个月。
这一月里,她进出宫门两次,太后与皇后皆或明或暗地知会了天子将要在慕晔还朝后颁布的圣意,她亦真亦诚地聆听着,不反驳,不表态。
婉潆以为自己会一直在如此微妙的时光里,等待着良人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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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天家又添一桩大喜事,太子妃有孕了。
这等喜事,令得龙颜、凤颜大开,太子府门前较往日更是门庭若市,足足十日,华盖云集,香车鼎沸。
十日后,群qíng渐形淡定,婉潆与昊王妃一道上门道喜。
太子妃本是不胜其烦,命人守在前后院的jiāo界处谢客的,听说来得是她们,欣欣然命人请到了寝楼里面。
既然是为了道喜,少不得要问问妊后的太子妃玉体如何,腹中小人何时到临人世云云。将为人母的傅瑛笑容内明显多了几分柔qíng似水的娇软,扶着尚是平坦的小腹,眉舒目展,妙语如珠。
“孕育一个小小生命的滋味有万般的奇妙,你们早晚也会到这一日,到时自己细细体会就好。”
昊王妃唇角抿了抿,似笑非笑。
婉潆心弦怦然扯动。
太子妃需静心养胎,两人没有久坐,一盏茶过后即拜别。
“我那孩儿如果能够活下来,应该有三岁了。”昊王妃突道。
婉潆丕然一愕。
“婉潆,若你有了孩儿,一定要千方百计将他牢牢保护住,无论什么,都不值得一个母亲拿自己的孩儿来赌。”
“明光,你……”尽管昊王妃语调平稳,但浓浓的萧索哀凉,令婉潆一时语结。
两个人在下人带领下,穿过月亮圆门,到了前院范畴。
迎面,有几人脚步如飞行来,边行边道:“请速去禀报太子,微臣刚刚收到西疆急函,军qíng紧急,求见太子殿下!”
西疆?婉潆与昊王妃互睇,心照不宣地各想到了此时身在西疆的自家男人,
“两位大人莫急,请随在下来,太子殿下已在路上。”领路者行经婉潆身畔,眉峰一挑,微贱弯了弯腰身算作一礼,随即带着两位官袍加身者匆匆过去。
“这等神色,也不知是喜是忧。”昊王妃淡道。
“是呢。”
军qíng不是她们两个妇道人家能够获悉的,尽管心有牵念,仍须各自回府。
事qíng过了三日,婉潆命高总管百般打探,得回来的讯息仍是片片断断,不能确凿。深夜灯下,她几经思转,决意自己走一回太子府。
“婉潆。”一道妙影由天而降。
她抬首,仰望见了自家雕着牡丹花型的房梁上方的一角灿烂星空。
“不必担心,我离开时会将那些琉璃瓦放回原处。”一身夜行装扮的昊王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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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日走了一趟太子的书房,看到了西疆急函。函中说,主帅慕晔与左将军慕天彻本是兵分二路夜袭敌城,却中了对方诱敌深入的诡计,如今两路兵马皆陷入大漠深处,不知所踪。截止发函日,已经过去了五日。而发函日,是在十五日前。”
意即,慕晔已经失踪二十日?婉潆稳住脚根,坐了下来。
“西疆战营为了不漏报qíng讯,自五日起每日发函,最近期的是六日前,两路人马仍然杳无音信。”
“你……”婉潆深纳一口气,松缓了胸廓内的紧闷憋促。“你打算怎么做?”
昊王妃嫣然一笑,“我要去西疆。我和他这笔烂账拖得太久,是时候清理结算了。你呢?”
“我……”婉潆心神恢复清明,心中决定已经成形。“去西疆。”
第十章(下)
从来没有一刻,让他感觉自己离死亡居然如此近,近不过一步之遥。
一步之下,密密麻麻尖刀冲天排布,因为黑暗,流淌在刀锋上的寒光仿若巨shòu的獠牙,以惨白的颜色狰狞排列,而将他困住的此处,无疑是巨shòu之口。他得以不让自己坠落不被巨shòu所吞噬的,是两条支撑于左右两壁上的腿。
真的是大意了。对方诱敌深入之策,并非无懈可击,昊王慕天彻也曾再三置疑,他为何未能及时警醒?是因为不久之前的那场大捷罢?纵然告诫过自己不可骄躁,不可得意,却仍然陷入了轻敌的怪圈。
当漫天的huáng沙间突然不见了那逃蹿的敌军形迹,他便知自己上当,却为时已晚,先是乱箭齐发,后是滚木横行,仅此两场伏击,便使他身后随行兵卒死伤泰半。之后,他率领剩余人马,开始了惨烈的突围。
历经三日三夜,突围成功,然而随着白沙国兵马撤去,真正的考验也降临了。
大漠上的日出日落,似是并未遵循大自然的规则,不时卷起的漫天风沙与滚滚yīn霾让随军必备的罗盘成了废物,数日内,天朝兵马好似只在原地打转,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及待盼到了晴空高照,沙漠的日阳又似乎要把人体内的水分瞬间蒸发殆尽一般,一径地毫无余地的烘烤,义无返顾的炙晒,那些个体残疲惫的兵士,纵然上一刻认清了方向,下一刻也失去了跋涉的力道。
粮糙与饮水日渐稀少,伤重的兵士因医药难济一个又一个在他面前失去了生命气息,大漠上的各样疫病趁虚而入,身体健康无伤无痛的,也一个个萎蔫了下去……
那时那刻,慕晔心中惟一的信念,是将这些人带出去,带回到他们父母妻儿身边,带他们离开这远离故乡的恶土。
凭着这一点的坚持,每一个没了呼吸的生命,他皆以火葬,将骨灰以死者的衣裳包裹,初始是背在自己肩上,后愈来愈多,双转移到了马背。每一个一息尚存者,他不允许任何形式的遗弃,初命身轻力壮者以担架抬行,后担架数量不足,开始责人背负,连他自己也时不时背人走上一段。
兴许是他如此行为激奋了兵卒求生之心,尽管前景迷茫,无论探路、布哨、值灶、分餐,兵卒间不见任何怨言激行。又兴许是这一股子上下一心的气势感动了上苍,这一日,在他们的视野内,出现了一滩绿意。
“是绿洲么?”副将不敢置信,惟恐只是海市蜃楼。
慕晔也不敢确准,打开水囊内饮下一口水积蓄些许力气,道:“本王先去看上一眼,聂副将在此做好防守。”
他跨上马,纵缰前行。他的马,因为体格jīng壮,是仅剩不多的坐骑之一,那些弱马伤马已做了兵士口粮。
居然真的是一片绿洲。他大喜过望,回头方要招呼诸人跟上,一道劲风向咽喉索至。他边回剑相挡,边纵起身形。下一箭随后而至,他挥刃拨打同时,左手将剑鞘扯下,反手掷出。
剑鞘去处,一声惨呼。
他身形落在地上,方待走向坐骑,脚下忽地一空——
落进了对方为他准备的陷阱内。
便是如今这副qíng形。他双腿分叉各撑左右壁上,身下不远是尖刀利锋。
他很清楚自己必须即刻出去。姑且不说以他现时的体力决计无法坚持过久,地面上的敌军也不会给他太多时间运作调息。
打头之声由头顶传来,间有副将高声寻觅:“王爷!王爷——”
他沉吸口气,豁地一式白鹤凌云,提身向上飞跃。
无奈力不从心。
多日的辗转劳顿,缩食饥腹,加之对此处深度的估计不足,半边身子刚刚探出,周身气力陡然失却,身势难受控制地跌落下去——
流淌着惨白光色的尖刀,宛如巨shòu獠牙,虚位以待。
第十一章
距离死亡,又近了半步。
无法控制身势的坠落,无法聚集求生的意志,他以为,这一处便是自己的葬身之地了。他甚至准备好了放弃。
……我等你回来,等你带我回到四季如chūn的苑州。
谁在说这句话?
他豹眸丕地大张,在意识回笼之前,身体先自行动,在铺在地底的尖刀bī迫的霎间,右手中的长剑递出,抵住了尖刀密布的钢板。指掌距离尖刀的锋芒,仅有半步之距,
他赫然想起,自己同外面的那些兵士子弟一样,家中有一位相思入骨的伊人,身后有一双望穿岁月的眼眸,是自己一厢qíng愿地将她拉进了自己生活的天地,如若没了自己,她一个人处在那样的境地里要如何周全?如若他就此一去不归,她的未来又在哪里?他没有权力放弃。
婉潆,助我!
心内一声呐喊,贯力于右臂,双足蹬击泥壁的同时,剑尖遽然点击,身形倒飞冲天。
轰!
处于半空的慕晔,目送一方巨石轰隆隆滚入陷阱。再晚片刻,自己就要在那下面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来不及后怕,他跨上坐骑,一手纵缰,一手剑落,将敌方人马中披挂将袍者先斩于马下。
他的脱身而出使得士气大振,这一番英勇更是振奋人心,且那白沙国人无心恋战,激战了半个时辰后,绿洲成为天朝兵士领土。
慕晔喝止了急不可告待要将溪水掬入口中的兵士,矮下身细细察看了水中生物,又以头盔舀了半盆水喂马饮下,方道:“敌军既然在此设兵伏击,很难说不在水中下毒,一刻钟后若马匹无恙,你们再来饮用。越是这样的时候,越是要珍惜xing命,恁多的难关我们都已闯过,没道理折在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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