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
“适才接到消息,京城那边已有迹象,估计不出十日,必有大事发生。”
“可能不会了。”秋长风道,“各方在获悉我不在西行队伍中后,必然会暂止一切行动。”
“这……怎么会?王辇内非你本尊的事,有几个人知道?怎么可能泄露出去?”
“不必想得太复杂。”秋长风将手中帛笺递出,训,晓得的这桩事的,除了你们,就是得多得满,如果不是刺客,你想让我怀疑谁?”
怀疑谁?怀疑小海呗。我对秋水公子呲牙一乐。虽然,这位美人的眼睛不曾向我移来半毫,但敢确定,她必然无时不刻不在看我。
41
秋长风忒是霸道。说不准小海使用巫术,就不准使用。为加快行程,由车换马,在上马前,他掐着我的下领,沉声道:“由此到西卫,取最近之路,晓行夜宿,最快也需七日,如果你让我发现少了一天,到西卫之后,看我如何罚你!”
我心中不服,嘴动了几动,但在他的恶霸气焰笼罩下,还是不敢呛声。
我敢怒不敢言时,一向是昔日不良主子的最快乐时刻,送行的三位公子犹在门前阶上,随行的两位侍卫也在身后十尺外,他得意笑着,俯首就啄我唇上。我刚想抗议,他已后撤一步,将我托上马,“走了。”
他亦翻身另骑,犹回首扬声道:“长天,别忘了,回府后便请准备,定了日子知会我!”
倾天淡道:“倾家的事不劳关心。”
“那……就请哥哥多费心了。”
哦唷……
我能休会我家哥哥那日的心qíng了。
“小海,你会重新出现在秋长风身边,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我意外。
此时看见莹郡主,与那时心境自不相同,就格外多了几分欣赏美人的兴致。莹郡主的容貌,在我所见的女人中,不算最佳的,单凭五官,并不及冷蝉儿那个绝代佳人教人惊艳。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与那些霞帔锦衣、金钗玉环如此互映成辉的人。因她,那些光辉熠熠的身外之物愈发华彩千条,却掩不去属于她的绚丽光芒,这世间,竟还有如此一种让人目炫的美丽。
“你……”我扫见她苗条的腰身,“你的孩子呢?”
她掩嘴矫哂,“不会到现在,你还以为那个孩子是……”
“如果是,我就不会出现。”
她黛眉一挑,“你的确让我很喜欢,所以,告诉你一样事哦……”她俯我耳边,“连秋长风也没有说……”
她细声窃语,却把我愕了一记,她所说的,与我的认定大不相同。
“我还以为你……”
“以为怎样?”
“我以为,你怀了明月公子……”
她明艳的笑靥蓦地一僵。
我顿觉失言,“对不起,我多话了。”
“……无妨。“她摇首,亮丽瞳眸上淡染氤氲,“我也希望会是如此,那样,我和他之间,就不仅只有回忆了。”
“那……你还爱明月公子么?”
“爱又如何,不爱又能怎样?”她丰润嘴角流露苦意,“对他,我是有怨的,但更多是愧意。明知他的xingqíng,还去招惹,还妄想他为我改变,当初让我心动的,就是他那份潇洒随意,改了,就不是他了,不是么?与长风行大婚之礼时,我在心底,也曾期望他现身将我掳走。之后,很失望,但失望同时亦有庆幸,若他当真出现,我又能当真抛却所有,随他去么?”
“可是,你想要的那些东西,当真比他重要?”原谅我有这样的一问,因我当真好奇。
莹郡主一顿,道:“父王很爱娘,但他曾当着娘的面问我能不能担起一个男儿所需担起的责任,如果不能,就算让娘伤心,他也要考虑纳妾以求子嗣。你说,在那时,在父王的目光和娘亲的眼泪中,我能如何答?我必须能,我没有选择。而那时,我仅有五岁而已。从五岁开始就压在肩上的责任,如果执意要与揽月分个孰轻孰重,我只能告诉你,前者重要。”
“喔。”她的世界,的确不是我能置喙说个是与非的。华丽富贵的家世,与之同来的,还有一份不容推诿的责任。家族的荣rǔ兴衰压于一个五岁女娃肩头,难怪她必须如一个男人般的qiáng悍,如一个男人般的断定取舍。
“小海,你能回到长风身边,真的很好。有你在,不管是对人对己,他都有一份仁慈。你不知道,前些日子,对着那样的秋长风,我总怕有一日在将我利用完后,会来一个兔死狗烹。那时的秋长风,让人无端的心底发寒。”
是哦,现在的秋长风,让人看了也不会心喜。
“走罢,小海,去看看‘我的’孩儿,很可爱的一个小东西呢。”她唇边的笑靥,因这话而变得柔软。她的手,握住了我的。
我看着那双手,如斯一对皎白如莹玉的手,却要在男人的世界翻云覆雨,再qiáng悍,也是一个女子,qiáng大的心际属于女人的纤细部位,如何排除那些寂寞愁苦?
“走啊。”她拉我不动,讶然回首,触到了我尚不及收起的叹惜目光,稍怔后,莞尔一笑,“没事的,小海。五岁的我虽然对父王的话尚未完全领会,但从他的目光,那时我便晓得了我必定要承当和失去的。五岁时就有的觉悟,会让我比他人少些伤害。”
是么?……但愿是罢。
随着她,去看了那个出生一月之余的小小娃儿,鲜嫩的小脸,在正红色襁褓的包裹下,可爱到让人哭泣……哭泣?我为什么当真会哭?
“小海,你怎么了?”
“不知道啊,一看见这小小娃娃,就想哭。”我弯了弯嘴,擦着爬满整张脸的泪珠,也是莫名其妙啊。只是,才擦个gān净,娃儿又在宫女逗弄下发出糯嫩吱呀之声,心臆一软,泪又如泉涌出。
“天呐,小海,我求求你,不能哭了呢。”莹郡主啼笑皆非,“我还想着,咱们两个人从这里走出去,要让整个西卫王宫发生一次震dàng,国君的正妃和国君最宠爱的女人相谈甚欢,多值得大家用来排遣深宫寂寞?我再赏你一些金银首饰,我这贤妃的名是担定了呢。可是,你这样一哭,我要担的,怕是恶妃之名了罢?”
她得贤妃之名,小海得金银之利,称得上各得其……呀!说起金和银,我蓦地想起一桩至关重要的大事,当即泪收泣歇,“莹郡主,小海有事,先失陪了!”
但在我确记无误处,并未寻着小海的宝贝,倒是那张碧玉榻,很碍眼的安放在原位。我把它踢了几脚,再翻箱倒柜,直把整个隔间内大大小小的箱柜抽屉翻个遍,仍是不见。
“小海,盼莹告诉我,你适才哭……你在找什么?”秋长风排闼而至,讶问。
“宝贝啊,小海的宝贝!”
“你的宝贝是什么?”
“当然是与小海作别多日甚是想念的钱筐子,不然还有什么?”
我反诘的理直气壮,一时未察某只狐狸yīn沉脸色,犹在埋头翻找时,听他道:“丢了。”
“丢了?”
“当然丢了。那时本公子根本不记得对一个那么狠那么没有良心的东西牵心挂念,你的钱筐子自然就无足轻重,自然是丢了了事!”
“你你你……你怎么丢了嘛?……呜呜呜……”
“小海?”他挑眉,“……你还真的哭了?”
“呜呜呜……”我也奇怪,我怎么就真的哭了?钱筐子的确是小海的宝贝,不止是为那些根本没有多少价值的钱财,还有一份梦想罢。但是,也不值得我兴师动众的当真把眼泪流下来啊。可是……呜呜呜,好想哭……
“没丢,没有丢!”秋长风把我揽进怀内,又亲又哄,“无意间看见那样东西时,我的确随手就弃了,但不知何故,又捡了回来,还放到了chuáng头,走,我带你去看……怎么还哭?”
“……就是想哭……止不住……”好奇怪。
“你……”他眉间一紧,“你不会是计较盼莹所占着的正妃头衔罢?傻丫头,我怎么可能委屈……”
“呜呜呜……”才不是。“就是想哭……”
“还是身子有哪里不适?”言间,他长指搭上了我腕脉,猝然一震。
“怎么了?”因那样瞪目结舌如遭雷殛的震愕对心机如海的臭狐狸来说,太过突兀,我一时忘哭,“我有哪里不对么?”
番外十八年后……
淡泊客栈。
这家位于兆邑城万荣街头的客栈,在外观上,与这街上他家客栈无甚两样,给人吃饭,供人歇宿,因菜量足chuáng榻软,生意还算兴隆。但是,在这条街呆过十年以上的人都晓得,这家客栈不寻常。
客栈开张的第一年第一天,有横行该街数年的地痞上门滋事寻衅,心满意足地自唯唯诺诺的掌柜手中要走了一个分量足足的红包,扬言日后必定常加关照,而第二天,所有人再没在万荣街地面上看见他们出现。
客栈营业的半年后,有江湖宿敌在此相遇,大打出手,桌摧椅毁,一片láng藉,待双方偃族息鼓,掌柜撑着胆子前去讨要损失费用,被江湖好汉一人一个耳光搁出半里,打落牙和血吞,只得目送好汉们狂笑而去……一个时辰后,好汉们去而复返,先是出手将自家脸面打得如同李记包子铺的招牌包子,再从腰间解下钱囊双手奉上。
客栈平稳经营的一年后,有当朝权贵之后前来用膳,被坐在店内的一名绝色佳人引了色心,出言调戏不够,还要出手小迳薄yù,绝色佳人的随身护卫也出了手,且是重手,将其打残当街。在所有人都以为这家客栈必要受连坐之累关门大吉且相关人等难逃牢狱之灾时,客栈一如既往的开门迎客,客栈上下一人不缺……
类似事发生已难以计数,发生到连经过门前的阿猫阿狗都明白,淡泊客栈不淡泊,简单营生不简单,其后台,或非势能遮天,就是贵不可言。
而近几年,每年chūn暖花开的一天,这处却成了许多人大饱眼福的地方,那一天,总有些位俊美少年娇娆少女集聚此处,叫来全街的美食消磨去整日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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