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秋长风挑了眉问。
我摇头,“奴婢不想。”
“是不想还是不敢?”
“随公子高兴怎么认为都好。”
“小海,我的傻丫头……”秋长风凑得更近,“你最想尝那道菜?”
“茄……”我最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小海真是好眼光,因为我娘爱吃茄子,府里的大厨对烹制茄子便格外经心,那道九焖茄鲞是经过九道序伴着香菇、鲜笋烹出来的,滋味好得很,我娘百吃不厌。”
我想抄起那盘五香豆腐堵上他的嘴!
“说得高兴,我也想尝尝这道茄菜了,搛来给我。”
看罢。小海要忍哦,百忍成钢,对着一只狐狸主子就当修炼了!我将茄鲞夹起,投进了那两片世上最可恶的薄唇。
“果然好吃呢,再搛一箸。”
我夹我夹我夹,撑死你!
“不错,好吃。小海很馋么?”
“禀公子,奴婢不馋。”
“口是心非的丫头,看你可怜,公子我赏你。”
“谢公子,奴婢不敢……”
远在几千里的巫山之神呐,您可能告诉小海发生了何事?宫灯照如白昼,一堂华丽喧哗,他的父亲高踞正央,他的兄弟伴坐左右,他怎能怎能怎能……他当小海什么?
“长风,收敛一些。”这是他的父亲淡然浅漠的叮咛。
“长风,日头才落不多久,如此迫不及待了么?”这是他右边的那个堂兄的谑语。
“长风,如此热qíng外露,与你平日作风不符呢。”这是他对面的那个全城相公的调侃。
“长风,你一直与你的爱婢咬耳窃语不够,现下竟然……”
“长风……”
“长风……”
小海好佩服自己,在这样的qíng形下,还能分辨那些层层起起的调嘲讥谑来自何人何方。
“好吃么?”秋长风放开了我,湿泽的薄唇勾笑,“要不要本公子再来喂你?”
“不要了。”小海没有想错,他的确不会把我当物件转手他人,但他羞rǔ折损的手段依然不会逊于其他公子王孙。满堂宾客,高谈阔笑者有之,视若无睹者有之,想来如斯景象在这豪门家宴上已是寻常,看那厢不就有人抓过斟酒的小婢上下其手么?秋长风他只不过是以口哺食而已。但小海仍是生气了,自从下了巫山,我从来没有如此生气,一团火焰成燃在胸,几乎要由小海嘴里喷出摧毁眼前一切……
“怎么了?”秋长风的左手探来,目标是小海的下巴。我甩开了它。
“小海?”
当我胸中有火时,便不怕冷。“你把小海的银箧还来。”
“什么?”秋长风眸倏一眯。
我虽然不能无所顾忌,高声大嗓,但我的话仍然能让他听得清楚:“把银箧还我。”
“然后呢?”
“我要走。”
秋长风唇边笑意霎那无存,墨眸意流清冷:“不准。”
“我没有卖身给你……”
“小海。”秋长风左掌qiáng硬地揽了我过去,在我耳边逐字逐句,“你以为对大苑府来说,制造一份卖身契很难么?或者,根本不需卖身契呢?”
“你造十份也没用。”小海想走,你留不住。
我肩上的掌蓦地收紧,那力度足以让小海痛呼出声,但小海忍得住。
“就因为我亲了你?”
亲?“你只是在玩弄你的玩具。”
“你……”没有人喜欢被人点破用心,秋长风望我的眸里,厉意抹过,但出语却轻柔无比,“小海,乖乖的,本公子不喜欢不听话的丫头。”
“我……”痛!……这只卑鄙狐狸竟然点了我xué道?!
秋长风在我的怒视里怡然浅笑,放目四周,扬声道:“诸位,我这个没用的丫头被我灌了一口酒,就不胜酒力了。恕长风失礼带她回房,诸位在此慢慢享用醇酒美人罢。”
“哈哈哈,听长风这话意,是去了便不再回来招呼咱们了是不是?”
“这话怎么说的?酒酣耳热,软玉温香,长风这血气方刚的当口,去了哪有轻易回来的?”
“人同此心,可以理解。不过,长风你的口味很怪呶,难怪我送你的那几个艳婢不要,敢qíng是喜欢这一型的?早说嘛……”
在满堂哄笑里,秋长风向他的父亲揖首微礼,一只胳臂轻易将我带起,离开酒香ròu气将牡丹香气薰得不复存在的牡丹厅。
“公子。”他才出厅门,适才不知隐身何处的费得多、费得满兄妹便迎了上来。
秋长风一字未语,直把不能言不能动的我掷进费得满怀里,撇步便走。
“公子?”费得多不及多问,只得快步跟上。费得满目光投了我,“你又惹公子生气了?”
错,这回是小海生气,很生气!
“你怎不说话?……嗯?”察觉我的乖巧是xué道被制,她叹一声,“看来,你当真是把公子惹毛了。”
错,是他惹毛小海了!
“不用那样看我,公子点中的xué道,我不会给你解开的。”
唉,得满姐姐您太客气,小海也从来没有指望您为小海叛主啊是不是?
费得满把我向肩上一甩,如扛一只麻袋般将小海带回了疏柳斋,而且直奔的是灯火通亮的书房,秋长风正负手而立。
“把她扔到上面,你们出去。”
那“上面”是那张碧色石榻,费得满难得地没有全依主子话行事,还算轻手轻脚放下我后,让我坐靠上榻壁,与费得多便齐刷刷退出了门,在门阖上前,我接到了四道劝戒意味十足的目光。这两个人,自己忠贞到骨子里去还不够,非要拉上小海做伴不成?
第二十四章
“告诉我,你生气仅是因为我在众人面前亲了你?”
我不说话。
“你是本公子的丫头!”
我不说话,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能让本公子免了你不敬的罪过?”
我不说话。
“你一声不响是怎样?还在生气?你是不是想让本公子把你的银箧彻底赏了街头乞丐?”
……这人当真有病哦,你封了人家的xué道,人家怎么能说话?还拿银箧威胁我,卑鄙!
我的眼神一定传递出了我要表达的,狐狸主子耸耸肩,抬指解了我的xué道。
“……咳……咳!”能够重新拥有声音的感觉真好。但这人怎不一并将“麻xué”给人解了?
“银箧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能走。”
“银箧我不要了,我要走!”
“你在bī我发火?”
“……你发火会如何?杀了我么?”
秋长风稍怔,似乎这个问题并不能使他很快给出答案。而问出这个问题的小海并不想听到任何答案。“小海可以发誓,那些事我不会讲出去任何一个字,不管对谁……”
“每月十两月钱。”
“我不……”十、十两?真的假的?
“你只管侍候本公子的近身琐事,这个院子里的其它活计会有人做。”
……钱多事少?这不是小海一直盼望的“恶奴”生活境界么?
“还有,不要再动辄提‘走’这个字,本公子每听一次,便扣月钱二两。”
十两哦,一个丫头拿这样的月钱,恐怕在整个兆邑城也不找不出第二家,小海到底应不应呢?
“笨丫头,本公子的话你听到没有?还不乖乖应着……”狐狸主子话说间,轻车熟路地抬指要敲小海的额,却忘了那手有伤在手,牵扯起它时,眉间皱了皱,脸色变了变,牙关一咬。
“很痛喔?”小海此问纯属废话,如果不痛,他也不会有这样的脸色不是?但问问高兴也好,痛死他更好!
“废话!”
看罢。我撇撇唇,忍下很是欣悦的笑意:“受了伤还要喝酒陪客,公子好辛苦。”和花街的姑娘们也没什么两样嘛。
“要你管!”
“可是,以公子猪狗不如的武功……”
“你说什么?”秋长风冷乜来的眼神里,绝对有杀气,骇得我识相改口,“奴婢失言,奴婢是说,以公子神鬼不及的武功,什么人能伤得了公子呢?这个人……”让小海好崇拜哦。
“这人的武功与我伯仲之间,他伤了我,我也伤了他。”
“喔。”呿,爱面子的虚荣狐狸。
“我和你一个笨丫头多说什么?”秋长风眉间浮了不耐,“得海,把她带下去!”
还没有结果哩?糊里糊涂怎成?“公子,我要……”
“每个月十二两银子,想要便留下!”
卑鄙,引诱人家,小海才不要为孔方兄折腰!但是,十二两银子喔……
“小海,你别打什么怪主意了,安生在府里gān活领钱罢。”费家兄妹进来,费得海扶我下来,拍开了我的麻xué。气血一通,我便伸腿展脚,这工夫,已听费得多开行教诲,“现下世道不想你想得那般好走,你攒的那些银子顶多能花个三四月,你想再像上一回那样差点饿死自个不成?况且着,京城最近来了许多不法之徒,你近几天连独个上街也要免了。你没看公子也受伤了么?那些个巫族邪徒可不是好相与的……”
“得多!”秋长风叱止声并不算严厉,但目间的不悦之色已现,费得多掩着大嘴退到边角,犹冲着我瞪眼又摇头。
巫族?在京城?秋长风的伤……是巫族人伤的?我对费得多无辜眨眼,心内的一根弦却骤然抽紧。
“还不快把这丫头拉出去,别碍本公子的眼!”
“公子,小海可以留下。”qíng形有变,小海要收回脾气了。“而且,不会再动不动提个‘走’字。”
“因为每月十二两的月钱?”
秋长风嘴边那一抹讥讽笑弧真是碍眼,我忍不住忿然呛声:“公子又在嘲笑奴婢贪财?您知足罢,如果奴婢不贪,您又有什么东西能引诱奴婢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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