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凭什么知道?“公子为何讨厌巫术占觇?”
“还不是……咦,小海,这是你第一次主动问关于公子的事哦?公子晓得了,一定会很高兴……”
我闭嘴,可以么?反正,不管秋长风对巫族怀着怎样的居心,皆与我毫无gān系。
“小海,公子这次去试剑会,还说要带你一起哦,你从随了公子,便没出过这里,这次能赶上恁大的热闹,也让你开开眼界,高不高兴?”
……秋长风脑子坏掉了是不是?带一个又呆又丑又不整洁的小丫头在身边,不怕跌了他清风公子的份……
话说,巫族的人去试剑会做什么?争名?逐利?还是……
找我?
这么多年,没有了我,他们必然是用香兰糙来延续天女生命。但香兰糙恁般苦涩难咽,远不及我的血来得润口罢?
“小海,小海,小海——!”
打雷了?我眨了眨眼,“大哥,你那么吵做什么?”
“那你想什么?我说着说着话,便见你眼神散了,肯定又把心思转开了是不是?你叫我大哥,就不能乖乖听大哥说两句话?”
拜托,大哥,您何止两句话呢。“公子何时会动身?”
费得满得意地堆笑:“迫不及待了是不是?试剑会在任州,距此有五百里路,公子说早些动身,路上也不必赶得太急,估计顶多还有个十几天,咱们就可以上路了。”
十几天哦,应该够我做准备了。“大哥,您不去忙?”
“不忙不忙,我对你说啊……”
“大哥您再呆下去,小海手底下这只衫子烫糊了,今晚给您下酒如何?”
“臭丫头,想让大哥走就直说嘛,这拐弯抹脚的,就你心眼多是不是?”费得多咕咕囔囔,拍我脑门一下后,意犹未尽地去了。
唉,好人啊,除了委实的话多。不过,也多亏他的话多,我有了时间早做准备。唉,不知离开秋长风,还能不能找到一月可赚五两银子的“好”主顾?否则,我这个上有老下有小的可怜小海,别饿死一家人才好呢。
第七章
秋长风的试剑会之行已成定局了。另外三位公子为待他同行,特留下在灵泉小院住了下来。小海丫头好苦命,每天介要侍候四位公子,不知道向公子提出加多少工钱适宜……
“为本公子梳头。”
梳头?“公子您确定?”
“你敢怀疑主子?”
卑鄙。我退回要走到门前的脚步,但拿起象牙梳子,仍是不敢贸然下手,“公子,您……”确定?
“我怎样?”秋长风闭目坐于镜前,懒洋洋回问。
“奴婢下手喽?”
“呆丫头!”秋长风扬手,准确无误地敲上我的脑门,“梳头而已,你用‘下手’,想弑主不成?”
说得就是啊,这几年,秋长风似是生怕委屈了他的每月五两银子,对小海极尽使唤之能事,莫说净面洗足,连他入浴也少不得在旁服侍,唯独头发从来不需我费事。我自然晓得个中原由,他防人之心如铜墙铁壁,岂能将最易遭人暗算的脑袋轻易授人?今日……
“又在想什么?”
“禀公子,没有想什么。”
“方才急匆匆要去做什么?”
“禀公子,奴婢想赶着去伺候其他三位公子……”
“你是谁的丫头?”
“禀公子,奴婢是公子的丫头。”
“还需我多说什么么?”
“禀公子,不需要了。”
“还好,今天不算太笨。”
我张了张嘴,抿了抿唇,忍。不过,公子眼睛阖着,修长的眼睫如窗外花间的蝶翼轻翕,嫉妒哦……
“还想说什么?”
“其他三位公子当真不需小海服侍?”
“你这样笨手笨脚的呆丫头,也只有本公子不挑能凑合着用,别人谁能受得了你?”
喔……
“还是,你比较喜欢服侍娄公子?”
我没听到。
……
不必侍候其他三人,也便没有了提加工钱的理由,还有五天到月末,领了这月的工钱,手里才攒到五十两,就算将秋长风等人身上搜刮来的几样物件算上,顶多三百两不到。唉,如果哪位公子再大方些,赏小海一些价钱高贵些的物什,才算老天开眼。
一声叹还没到头,听得厨房门边一声唤:“小海。”
从这没有几分温度的声音来听,不必抬头,我都知道来者是哪位,四位公子中最不待见小海的秋水公子水若尘是也。
我将手里剥了一半皮的柑桔放下,端起水晶盘,“水公子您要吃么?才买来的柑桔,甜美多汁的很呶。”
“你随我来。”秋水公子的眼睛,不同于秋长风的墨中带绿,是偏蓝的色泽,凝望公子时,盈盈yù滴,形如世上最美的蓝色琉璃;而每望向我时,却如巫山上那汪冰冷的湖,总要让小海以为自己少着了一件衣裳。
“随我来!”我胡思乱想着,身子没动,秋水公子已经迈动的脚步停下,半转过纤瘦身躯,美眸睨向我,眉宇上悬着不耐。
“禀水公子,公子正等着小海的这盘柑桔,小海要给公子送过以后,才能听您的吩咐。”
水若尘生气了。我知道。但是,我生下来便冷,趋势避寒是种本能,对于不喜欢自己的人,可以迟钝,却不能无知无觉地送上门去任人糟蹋。那样的经历,有一回便可以了,……不止一回罢?
“秋长风看上了你什么?”我不听话行事,水公子虽怒,但良好的家教涵养使她不会与一个丫头一般见识,走进来,高小海足有半头的身量立我跟前,拿一双宛如冰湖的美眸细细对我剖点,“为什么,他总要选择一些出身低微的丫头?就是因为出身低微,就可以任意作践?”
没听见没听见,小海什么出没听见……
“其实,你也可怜,注定是要被牺牲掉的,就像那个雀儿……”
不晓得不晓得,小海什么也不晓得……
“可是,我并不介意。为何他不选我?”
不明白不明白,小海什么也……
“傻丫头,本公子的柑桔还没弄好?你越来越混了是不是?”人未见声先至,秋长风驾到。
我必恭必敬将那一盘柑桔举过头顶,“公子,奴婢已经剥好了,正要给您送过去。”
“哼,哪一回你不这样说?本公子若迟一个时辰再来,你也说正要送过去……哦,秋水也在?素有洁癖的你怎到这厨间来了,这地方,端的是与秋水这般的雅人儿不配呢。”
……小海没听见。但仍是忍不住腹诽啊:雅人儿难道是仙人儿,不食人间烟火了?雅人仙人般的公子不还是要吃这地方做出来的汤汤水水?
“小海,你又在暗里骂本公子是不是?”
“公子您多心了,奴婢哪敢呢。”几年主仆生涯,秋长风这窥人心思的本事我早过了初时的心惊ròu跳。“公子您说得对,厨间这种到处油烟的地方面的确不适合主子们呆着,主子们洁净,还是到洁净处去。”
“算你聪明,秋水,这是脏丫头的地盘,咱们走了。”
水若尘临去前,美丽的淡蓝瞳眸在我身上,停了一瞬。虽只有一瞬,亦足够我冷彻心肺了……嗯,水公子定然是冬天出生的……
公子临出门,不冷不热道:“呆丫头,本公子无意到天荒地老才吃得上你的果盘。”
“喔,奴婢知道。”呿,想要人快点不能明说么?这拐弯抹脚的,不嫌累哦?……噫?这话怎嘟囔得恁熟悉?
……
我小海会做饭会洗衣会泡茶会洒扫会劈柴,这样的万能丫头,秋长风每月五两银子给得还不qíng愿,真是不识货咩……晚膳前,这个念头冒出来时,我决定,多吃一碗饭,多浇点ròu汁,多夹块鱼头……
只是,如果因此晚上要跑一趟茅厕,就免不得要怨老天爷不心疼好人了。裹着被子翻过几个来回,听着肚子里咕噜咚呼的折腾,忍得百转千回,仍是不行呐。
由茅厕到住房,有五十步远,会如此清楚,都是小海在不得已的起夜时光里数下来的。我用四十九步半到了茅厕,五谷轮回完毕,十步迈到水井边,手泡进盛了半桶水的桶内,正打算搅和一气,再以三十九步回到自己的小窝里时,一丝细微的几不可闻的声响传进耳朵,这是……哭声?
半夜三更的哭声,不是鬼也是不想见人的罢?小海我才不好奇——
“你这又是何必呢?唉……”
……秋长风?哦喔,秋长风在与女人幽会哦?时下这院子里,只有两个女人,哦,如果小海也算的话,该是三个女人……小海我蹲在木桶之前,那么,哭的这个是水若尘还是费得满?
时近初秋,又是山下,半夜的水是凉的,泡久了更是浸骨的寒,我抽出了手,扶着水桶不敢动了。
第八章
“你既然了解,又是何必?”
“……就算只是个转移视线的牺牲品,为什么不能是我?”
水若尘?我听出是声音,但仍是怀疑。像那样骄傲那样清冷的人儿,也会用如此含了委屈的泣音向人祈求一样事么?
“唉,你实在没有必要这样作践自己。”
“我不作践自己,你对我便有不同么?一直以来,我都按照你所喜欢的来要求自己,努力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你的女人,但为什么不管我做什么,你的眼光始终会放在别人身上?怜星……我已经从不敢去动摇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为何就连一个假的也轮不到我?没了一个雀儿,你又弄来一个小海……”
“若尘!”秋长风有些怒了,压沉的声嗓内似要冒出点点火星,“你是我的朋友,我很看重的朋友!”
“朋友么?呵,朋友?”水若尘似乎在笑,却更像哭,“我可以认为你不选我,是因担心我的安危么?”
“你的安危我当然要顾,何况,我不想破坏掉我们多年的友qí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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