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哥召来不难,只是”,他坏样十足地眨眸,“你要如何感谢山哥哥?”
“那只美艳雀儿如何谢你的救命之恩?”
“当然是以身……咳咳,好渴好渴,山哥哥要喝水!”
睨着顾左右言他的苍山,我捧颊浅笑。
苍山当然不是小海想象的那样简单,他甚至介入进了皇族间的争端,他甚至在使秋长风蒙羞之后还在京城活得自在安然。他这样一个人,如何简单?
当年的小海,可以装憨装傻,只为求一段安稳温暖站在兆河边,而今日……且走且看罢。
巫族每个氏家,都有其独到的联络方法,而通上讯息,再使对方报出所在之地!以巫术转移到眼前,便非难事。
在我相助下,苍天便是让苍山如此带了过来。
当时上那双深邃瞳眸的刹那,小海恍若隔世。
前世心地呆纯的沧海!为一个人心动,心喜,心痛。
如今加了世故去了天真的小海,为另一个人心灼,心折,心碎。
“你当真愿意重回巫界?”
“如果你救得了冯婆婆和云忘川”。
“你曾与大巫师过手,并抢了他的降巫鞭,你此次回去,不止是重做药人!还要接受一个叛逆者应有的惩罚。这,你也愿意?”
咝。隐在我腰带之内的神鞭发出抗议,显然,“降巫鞭”那个旧名,不讨它喜欢。
“只要救得出冯婆婆和云忘川”。小海也不会回去。
“你当真考虑好了?”苍天如天斧凿刻般的脸挂着冷然,执意又问。
“我……”
苍山在旁哇哇大叫,“大哥,你一再追问,是想小海应还是不应?寻回天女药人,让天女不必因食用香兰糙呕吐不止,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事?”
苍天从我脸上别开眼光,“既然如此,我会为你救人。”
“我听说,你可以对抗一切幻术?包括巫术?”这疑问盘结心头,不解不快。“并非对抗,而是我身上的神龙印会破除一些障眼之法。”
“那么,早在兆邑城大街上时,你已经认出了我?”
“苍山,把阵法的布置告诉我!”他扯起苍山,大步出了房间口为何避而不答?我煞是不解。
“他喜欢你。”倾天道。
“谁?”
“苍天。”
我喷茶失笑,“不可能。”
“你如何断定不可能?”
“他的心里眼里只装得下天女。”
“男人这一生,总有一些事是他必须去做,有一些事是他不得不做,还有一些事,是他想做却永远无法去做。”
好玄深的样子……少言讷语的长天公子,也突然起了谈兴?“那秋水公子的事,属于长天公子的哪桩事?”
“她?”倾天垂下眼睑,掩去两眸苦意,“明知不可为之为之。”
“于是,你准备放弃了?”
“放弃?”
“不然呢?你让小海嫁你,不会是以为你在娶妻之后反而更能掳获秋水公子芳心罢?”
“不是放弃,而是不再做努力。”倾天唇畔笑纹无力,“从来没有得到过,谈不到放弃。”
虽非亲生,却系亲养,长天公子与其父的痴qíng,不相上下了。但小海却不能替他怪秋水公子的有眼无珠。qíng爱事,最无理。秋水公子一日不对秋长风死心,一日便不可能珍视他人的qíng意。
“我的话,永远有效,你如果无处可去,倾家将是你的安身之地。”
“你爱的……不会是云川罢?”
“什么?”他仓惶抬眸,仓惶惊叫,仓惶打翻了握在手中的茶盅,冷qíng冷xing的长天公子,仪态尽失。
而语出惊人的我!瞠目结舌。
居然是……真的?小海只是随口胡说……也不是,而是,水若尘面目之间,依稀和镜里的沧海有些近似,而沧海,长得和云川一模一样……
这样浅微的意识只是在我心头一闪,没想到,今天就脱口而出,而且,得到了证实?
94
当救人大计将付诸于行动时,一个消息传来。是倾天自娄揽月处得到的确准无误的消息,很不幸的消息。
但,让我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与秋长风真正了断的机会。
楚怜星被人下毒,对方留书:以名册换解药!否则只等佳人香殒玉消。
想来是那些人终于就只到,就算楚恰星不是秋长风的至爱!也是他不会弃之不顾的至亲,以她相胁,足够分量。
但我明白,楚家小姐有今日一劫,小海难辞其咎。我明知那个阿德就是在大苑公府枫林内与人夜话之人,却不曾示警……
而我没有告知的事,又何止这一桩?
秋长风说得对,我从来没有一时相信他是我可托终身的人,也从来没有把他当成“自己人”,我和他!除了在那张碧石榻上做的事,从来就不比别人多了什么。走到今日,怨不得人。
那么,就让这个了断来得快些。
“你当真决定了要这样做?”
“是。”
“小海,你……好狠。”苍山目光前所未有的幽深,“虽然我巴不得你和秋长风那厮早一点斩断瓜葛,但是!我仍要说,你这样做,真的好根。”
“他原本就有这个打算,以我的血来……”“但他从来没有勉qiáng过你!你不愿意,他绝不会硬从你的身上qiáng取,他不会像……”眄了一侧苍天一眼,“他不会像巫族每个人都以食你的血为天经地义。就算这一次,楚怜星被人投毒,命在旦夕,他可曾向你求助?你不出现,他但有一线办法,也不会找来。但你如果找上门去,他就必须做出选择,楚怜星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就算没有男女之爱,他也不可能在药到毒除的‘解药’送到面前时弃之不用,你明明知道!”
是,我明明知道!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要去。
“你决定了?”想不到,秋长风也有这样一问。
“对,我不但可以将怜星小姐身上的毒清除去,还可以将她的沉疴治愈,让她想为你生多少儿女都可以。”
为了壮声势!我带了苍山、苍天。为了有鉴证,我拜托长天公子请了秋月公子作陪。这一次,势在必得,再无退路。
秋长风背对我,长身伫于窗前,声线虚邈飘来,“小海,你……当真舍得?”
我让自己不去听懂那话里另外的深意,“小海当然不是无偿。除了放我的家人自由,你还要当着明月、长天公子的面对天发誓,这一次你放我离开,从此,真正了断,再无牵扯。”
“放你离开?你会去哪里呢?你能去哪里呢?你的族人会放过你?”
“这倒不劳挂心。”
苍山环住我的肩,嘻笑道,“我已和小海说好,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儿育女,长相廝守。巫族的人来了,也不过就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秋长风的脊背登时僵直。晌久后,他颔首:“好,你医好怜星,我……我发誓,放你的家人自由!放你自由,从此……真正了断,再无牵扯。”
“你还要说,如违誓言,让……小海天打雷劈!”
紧挨我而立的苍山通体一震。
“你——”秋长风倏地回身,双眸不是平常的墨色,也不是怒时的绿色,居然爬满赤红血线,“云沧海,你可以再狠一些!”
我,不能有丝毫的动摇!与其两个人系在一起早晚窒息,不如各归各路,彼此畅快呼吸。在他双目的攫视中,我逐字成语:“如违誓言,让小海天打雷劈。”
嚓!他挥掌劈落了窗前的huáng梨木椅,木刺刺破掌侧,血意涔涔,伴着他寒气闪闪的笑:“如违誓言,让云沧海天打雷劈,秋长风形同此椅,如何?”
当那些话,一字一句,由耳及心,使小海确定了自己想要的结果已经来临时,我攥紧的手心里钻出汗滴!冷冷的汗滴。
“怜星小姐在何处,我去医她。”
房内每个人均未应声!就连秋长风,也恍若未闻。
我却不敢再去催他。因他的神qíng,似处于疯狂边缘。纵使在已经确定了再无瓜葛的当下,我也不敢去触怒这样的他。
“跟我来罢。”一抹红影进入小海视线,吐声如莺,“怜星在里边。”
这位……穿着与秋长风的国君礼服一般颜色的缀凤宫装的女子,是他的正妃襄西王都主了罢?
行如柳,静如花,眉若远山,目蕴chūn江,又是一位绰约美人。出现在秋长风身边的,竟没有平凡姿色了。
她在前娉好举步!不见我随来,回眸浅哂:“你不是能救怜星的么?不来么?”
我匆匆跟上!叹笑:小海在这样的时候还能有这样的绮丽心思,没救了。
楚怜星睡在那张碧石榻上。
那张名曰暖玉触之生温憩之则暖的碧石榻,那张曾让小海由女孩变成女人的碧石榻,那张曾承载了无数个火热jiāo缠时刻的碧石榻,那张……
“怜星中的是‘寒玉香’,五日内若无解药,会血凝成冰通体散香而亡,也算是一种体面雅致的死法了!是不是?”襄西王郡主笑语。
她的声音惊动了守在榻边的人,“你来做什么?……连你这个贱婢也来了?你们来看我姐姐有没有死了是不是?你们这两个贱……”
“你如果骂得出来,本宫就打得下去,难不成,本宫先前的那一耳光还不足以提醒你要懂得尊卑礼仪是不是?”襄西王郡主抚着云鬓,悠然道。
楚惜云红肿的两眼大瞠,常吐尖利的双唇掀了几掀,“我……我骂得是这个贱婢,与你何gān?”
“她是救你姐姐的神医,骂跑了她,你是不是以为你就能替你姐姐嫁给我的丈夫,侧妃的大位非你莫属了呢?”
一张樱桃小口,没有高声,没有利语,平平和和,清清淡淡,就把一位以跋扈骄纵闻名的小姐噎得面红耳赤,呐呐难语。秋长风的娇妻,与秋长风的老娘,当真是一时天造地设的婆媳。也惟有如斯女子,嫁进如斯人家,方是相得益彰罢?
秋长风娶了一位最适合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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