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拱手,“不知三姐能否把人的记忆洗去?”
“如果只是一时一刻的记忆。不难。如果是让一个人一大段人生的记忆改写,不行。”有那等法力的,天界也要上仙才能做得到。狐族中则只有大哥轻而易举。
“在东院有三个人,她们曾亲见灵儿由人成狐。”
“是你那三个侍妾罢?杀了不就成了?”
“她们都还算良善。”
百雀儿红唇媚挑,“心疼?会不得?”
“杀人是非必要qíng形下不得不为的手段,若我是一个杀人如麻视人命为糙芥的人,三姐会放心将灵儿jiāo给我么?”
“哼,不管你是什么人,我都不可能把灵儿jiāo给你!”百雀儿这话是口是心非,她看了又看,深觉自家那个空有一张脸的傻妹妹也只有jiāo给这样一个人才能让他们这些当人兄姐的有安稳日子可过,不过,有恋妹癖之嫌的大哥想必不会轻易承认这点。秋寒月,你的苦日子快到了呢。
“头前带路,本姑娘瞧瞧你那三位侍妾去!”
哥哥要忙公事,三姐有李哥哥缠着,魏姐姐不知去了哪里,大huáng猫好几日不来,大白鸽们怕冷不出来……灵儿好闷。
百灵儿爬上一棵矮柳,咬着一颗圆胖苹果,难得地闷闷不乐。
“灵姑娘,您在哪里?灵姑娘……”茗翠钻进林子,在两只晃来晃去的桃色缎鞋前停住,仰首。“灵姑娘下来罢,奴婢包了饺子,趁热去吃。”
饺子本是她从家里带来的手艺,那日府中给下人放假,她与几个要好的姐妹买了面与菜回来在包了饺子来煮,被鼻子尖透的灵姑娘发现,喜欢得不得了。自此,城主多拨一份工钱给她,专为灵姑娘不时包些花样不同的饺子解馋。
听到吃食,灵儿的确是眼前一亮来着,但迅尔又黯淡下来,“茗翠姐姐,灵儿不想吃。”
茗翠一怔:头一次听见这位小主子还有不想吃的时候。“这会儿已经到了午膳时分,您该用膳了呀。”
“……灵儿不想吃,灵儿好闷。”靠在树gān,从来jīng力旺盛的小脑瓜怏怏垂下。
“因为没人和您玩么?那您用过了午膳,奴婢陪您去放纸鸢,还是去放孔明灯?都很好玩呢。”
“可是……”
“请您先下来罢,奴婢一定找些新鲜玩意给您玩。”
“好。”毕竟是乖巧的灵儿,依着话跳下,但着地时却一个脚跟滑趄摔蹲到地上。
茗翠吓白了脸,赶紧搀扶,“灵姑娘,您没事罢?”这么矮的树,怎会摔着?灵姑娘连两丈高的杨树也爬过的啊。
“屁股痛,屁股痛……呜呜……好痛……呜呜……哥哥……”说上是哪来的委屈,灵儿先是哀哀低叫,突然便哭了起来,却不是往常那般的放声大哭,压压抑抑,呜呜咽咽。在茗翠看来,小主子越哭,越似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灵姑娘,您别吓奴婢,您到底是怎么了?您快点……来人啊,来人,快去请城主,请大夫!”
二十六、灵儿的危机(三)
秋寒月先大夫一步到达。chuáng上的小人儿娇小身子在丝被内缩成了一团,脸儿苍白,嘴儿吸张,正低低弱弱的哭着。
“灵儿!”
“哥哥!”小小身子偎向他,娇弱求援。“……痛……好痛……灵儿痛痛……哥哥……救灵儿……”
“哪里痛?哪里?哪里啊,我的灵儿……”秋寒月忍着心焦如焚,大掌抚着小人儿周身,找寻伤处,口中喝道。“茗翠,适才发生了何事?”
“奴婢也不知道……小主子今天从树上跳下来,挥了一下,就开始哭,开始喊痛,可是那树的树身只有奴婢这么高,小主子又坐得矮,实在不该摔伤的啊……”茗翠且怕且忧,也抽泣起来。
“哥哥……不凶茗翠姐姐……”灵儿急促喘着,尚要为人求qíng。
“好,你好了我便不凶……灵儿!”他定睛细看,惊见小家伙的脸已呈青色,霎那胸口被恐惧握紧,几发颤栗。“告诉月哥哥,哪里不舒服?哪里让你疼?”
“痛……好痛……不知道……”纯稚的灵体仿佛被一只重掌压着,越来越紧,越来越重,灵儿年幼xing纯,不懂得详尽叙述,惟能哭了又哭。
“不知道……”我的灵儿,你这是要杀死我么?秋寒月面若冷灰。
“哥哥救灵儿……三姐救灵儿……”
“三姐?…他如梦初醒,暗骂自己一声,“茗翠,去外面叫一个腿快的侍卫去请灵姑娘的三姐过来!”
“大夫到了,要不要先给小主子……”
“灵姑娘的三姐jīng通医术,速速去请!”怀内的小人儿要他救,声声都如在切他骨ròu。“快去请,去请——”
半盏茶不到,百雀儿赶来,进门乍见幼妹面色,花容丕变,“让她们都出去!
百雀儿掌抵幼妹后心,先输送些许内力,缓了那愈来愈短促的气息,随即着手为幼妹剥除衣衫,直到一丝不剩。
秋寒月不解,“你这是……”
这时,百雀儿也不计较自家妹子的chūn光乍泄,反正早晚是人家的。“你也帮着,从大衣到小衣,每道fèng里都仔细找,看有无什么符咒样的物什。”
“符咒?”
“对,就是降妖的符咒。”
“什么?”他不能置信。
“还不快找?现在不是吃惊自责的时候,只有找到了将之毁掉,灵儿才能痊愈。”
“好,找!”他拿起灵儿短襦,连裰衬也给扯下,由夹层找起。
百雀边翻看边道:“若我估得没错,这应是‘耗符’,便是那种渐渐汲取jīng力耗取jīng神的符咒,术力并不qiáng大,但灵儿除了我们传授的几个救命术,可说毫无修行……你从何时发现灵儿不对劲的?”
“今早她早膳只用了几口,便说要吃茗翠包的饺子,中午从树下跌下……不,昨晚她吃得已经没有平时多了。”他早该发现的,昨晚还为她肯在睡前少食夸她乖巧,却没有发现小家伙笑时话时都有些微的力不从心……
“从昨晚开始显现,就是说灵儿中这符咒应该有三四日了。”
三四日?四日前,正是那个道人上门来访之日。有念至此,他遽然间通体发凉,掌心抽冷,难道自以为周密细致的保护,竟如此不堪一击?
“怎么没有?”大衣小衣撕得一条一缕,连灵儿一头青丝也给打开散下,所有发饰拆解,未有任何发现。
“怎么会没有?”百雀儿原本信心满满的脸也染惶惑之色。“这等符咒虽然力轻,破解之法也简易,毁之就可。可若找不出符咒,灵儿会一日比一日虚弱,就算我大哥来了,也只能靠传输内力为灵儿续命……”
“哥哥……三姐……”本来安适许多的灵儿又呜呜低哭。“好痛,救灵儿……”
天呐,让他去死!秋寒月刚yù上前,被百雀儿一把推住,目光如矩扫他周身,“你每日把灵儿抱来抱去,是离她最近的人,不在灵儿身上,说不定在你身上!”
言罢,她以掌抵上灵儿,双眸闭阖,再度传输内力。
秋寒月领会她未竟之意,疾闪到屏风之后,将周身衣衫一层层剥下,一点点摸索。
然而,前前后后翻了三四遍,不见任何异样,他遂套上搭在屏风上的另件长袍,把地上所有衣物揉起,大踏步到了外室,“茗翠!”
“奴婢在!”
“把这些东西拿去烧了!”
“……不行!”百雀儿追出。“万一那脏东西当真在里面,以火焚之只会令威力加倍。把衣服泡进污水,至少三个日夜。”
“听到了,还不去?”
“是,城主……”茗翠捧了衣物,却没有当即退下。
“还不去?”
“奴婢想问一声,小主子是撞了什么不gān净的东西么?”
百雀儿桃眉,“为什么要这么问?”
茗翠适才一直忐忑自己会被主子问照领小主子不周的错,惟恐失了这份不受人欺反受人羡的好差使,思忖再三,决定尽力而为,不求无功,但求少过。
“今日奴碑一直跟着小主子,看小主子本来想吃想玩也想笑,可都像使不出力气的样子,那时奴碑就在这样想了。现在城主又要拿衣服去泡脏水,奴婢以前见过,村里人中了邪,老人们也都是这样处置的,生怕那东西附在衣服上不肯走。”
“对,本城主的确作此怀疑。”以此为解释,也无不可。“又如何?”
“那这样的话,不止要烧衣服,连鞋袜也要小心……”
“鞋?”百雀儿一声惊叫,掉头回到内室,拿起chuáng下两只小巧绣鞋,翻开鞋底,登时怒从心头起,恶从胆边生“秋寒月,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二十七、敬飞的痛悔
在寻得符咒之前,百雀儿是寻符咒为先,自然无暇理会幼妹中人暗算的由来,一旦符咒得除,焉有不追究的?
“在你的城主府,在你眼皮底下,如果你都护不住灵儿,你想我会放心把灵儿jiāo给你么?今日我在你府里,若我不在,灵儿会怎么样?”
这一回,秋寒月无话可说。他错在自信太过,未将那灰衣道人之事说与百雀儿,否则以她的狡赖jīng明,对付那等道人绝非难事,亦不会令其钻了某道fèng隙,有机可乘。
而这道fèng隙,出在何处?
“茗翠进来!”
“城主。”始终伫在门外听候发落的茗翠闻声即入。
“这几日除了你,还有谁为小主子打理过衣物?”
“除了奴婢,没有别人了,因小主子的东西都过于jīng贵,别人不敢碰。”
“不曾假手于人?”
“绝对没有!奴婢现今在府里只须伺候小主子一个人,小主子可以说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了,奴婢哪舍得这份差使让给别人做。”
不是茗翠。
……他委实不愿是另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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