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安你说,堂堂侯府,势力不可谓不qiáng罢?”
“当、当、当然。”
“那作为侯爷府的独生子,算得上得天独厚罢?”
“当、当、当然。”
“既然如此,如果不扮演一回欺负弱小、qiáng抢民女的恶霸,定然有负上天罢?”
“当、当……不!不、不行!公子,您……”
“嗬唷,看我欺世盗名作恶多端欺男霸女无恶不做的云伯侯小公子来也!”一道雪白形影子划掠当空,由天而降,只是,降后双手叉腰的姿势生生破坏了那天人般的美感。“章太保,这个女子本少爷看上了,本少爷要他做本少爷的第六……第八房姨太太,你速给本少爷闪了去!”
“……谌霁?”章太保盯着他,妒意升腾,“本公子不曾记得开罪过你,你少管本公子的闲事!”
“你当本少爷清闲么?你的咸事盐事醋事关本少爷何事?这小娘子本少爷看上不是一日两日了,前两天还趁着四下无人香了个嘴,甜美又受用……”
卖花女大急:“……你、你胡说!我不认得你,我几时和你……”
“小亲亲,莫害羞,qíng郎哥哥我疼你哦。”啊唷唷,这调戏良家妇女的角儿真是过瘾呶。
“……你胡说!我不曾和你……”卖花女两眶含泪,百口莫辩。
章太保疑问:“……你说得当真?”
“当针当线都好,这小娘子皮娇ròu嫩,本少爷中意得很,这就打算带了她回去连夜dòng房,让她为本少爷添上个大胖丫头还是胖小子……喂,小娘子,你竟想打你未来相公这张美美的脸?”攥住小女子挥来的细弱小腕,近了观去:啧啧,姿色委实不错,弟弟,别说当姊姊的不疼你,连小老婆都替你讨了……“乌安,接着侯爷府小侯爷的八姨太!”
“……啊呀?!”乌安正踩高在马车前头,向人围里张望那位小祖宗到底在造什么孽,忽见一团物事当头撞来。他下意识伸臂去搂,并随着那砸冲来的力道,向后栽滚进车厢内。七荤八素满目金星的当口,脸上受了狠狠的一掴,附送免费奉骂:“畜牲,仗势欺人的畜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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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谌兄,慢走!”章太保伸腕,yù去探握这位雪做玉砌样的美公子肩头。
后者极厌恶外人对自己的碰触,闪身之际,却不曾察到有路见不平者暗投在足下不远的一块瓜皮,一足踏上去,“哧溜”声起,身子当即倾斜yù倒。靠着自幼练就的固实下盘,虽身子得稳免了当街出丑,但头上别发的玉簪却巧不巧触进了章太保张出的指中。随着‘他’身形前移,满头缎丝一泻成瀑,贴住雪色长袍垂落腰际,登时,白的衣,黑的发,玉的颜,一时间,仿若整条街都静了下来,为这前所未见的人间绝色。
“……咝~~谌兄,你、你……”章太保大嘴傻张,口水涎流。
嘻笑的眸陡然换民冷寒之气:“章太保,你敢向本少爷出手?”
“……不,不……我是想问,明日……有个赏花会,谌兄你能赏光……我……这……”
“看心qíng!”一把夺过他手内的玉簪,三两下将发挽在头顶,瘦长身影一旋,大步阔离:乖乖,冷娃娃,未来几年成为京都公子们求亲的热门人选时,别太感谢小妹的无心成全,我会骄傲的,嘿嘿……
另一辆途经的华车内——“三哥,适才那个,就是你的小舅子罢?”
“……嗯。”另一人,以一个若有若无的单音节应之。
“怪了,亲姐弟呢,嫂子也美,甚至称得上绝色,怎没有那股子惊天动地的……”yù找个妥贴说词,发觉竟没有最适宜的形容,“那样的人,不是仙,就是妖呢。依三哥看,你那位小舅子算哪一类?”
“……你看上他了?”
“……小弟不好男风,您当我是五哥呢,男女不忌!”
“他还有一个孪生的姐姐。”
“真的?……不行不行,一个侯爷府出两个亲王夫婿,父皇不会允。”
“既如此,他是仙是妖,与尔何gān?”
“……”扁扁嘴,不吐不快啊,“三哥你说,你见过比他更好的姿色么?”
“……”
“三哥你说……”
“……”
风chuī过沿待卖花女子持在蓝里的花儿,花香陡满长街。
第一章观棋莫语
江南风光,虽走婉媚一脉,合该是气暖风柔,但进了冬日,也不免风瑟雨冷,那曲折回旋在房间舍后幽凉宜人的湖泊水渠,到此时,反成了添寂添寞的清寒物事,引出了独处竹林jīng舍内的侯门闺阁嗟叹无数。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深,不知心恨谁?冷娃恕儿,你在恨谁呢?”jīng美珠帘挑起,探进一张与菱花镜内的人儿一般无二的jīng美雪颜。
谌恕见她,冷道:“你怎么还没有走?”
“走去哪里?冷娃娃,你可是住得太舒服了,忘了这竹舍是本少爷长大的家园么?”谌墨撇唇,掀开衣摆仰在长榻上,恣意舒展四肢,“说罢,刚刚在叹什么?”
“叹你堂堂亲王妃,任意行事,藉故离京……”
“啧啧啧。”谌墨摇头,摇得只用一只玉簪绾成髻的如缎丝发顺颊滑下,“论及顾左右而言他的功夫,本少爷不遑多让,恕儿你可以省了。”
“哼……”谌恕憋唇,懒理她的狡赖。
“是闲云山庄的三少爷?”
“你……”娇颜瞬酡,羞掩长睫,“不得胡说。”
谌墨翻翻白眼,“男未婚,女未嫁,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父亲不会应的。”
“gān他底事?”
唉,我若似你,事qíng易矣。我若是你,又何难有之?错只错在,造化弄人。“他是父亲,父母之命……”
“呸呸呸,”谌墨袖甩得猎猎生风,“谌侯爷的女儿已嫁入了亲王妃,而雪魔女的女儿,想嫁谁就嫁谁,谁管得了你?”
“你还说!”谌恕眼际泛红,“正是因着母亲这一面,就更加不行。他叫娘一声大嫂,是我们的长辈,有违伦常的事……”
谌墨咭咭怪笑:“若你当真是雪魔女的女儿,莫说有违伦常,就算伤天害理,也是稀松平常嘛……”
“小兔崽子,又在说老娘的坏话了是不是?”美玉相击的音嗓,撩远及近,珠帘遭风撩动,叮叮生响,一道绚丽形影,由挑开的轩窗飘入,兰指尖尖所向,是长榻上忤逆不孝的诋毁者。
“谋杀亲子,你良心何在,救命啊——”谌墨又滚又爬,满室蹿逃,且以冷美人谌恕为屏,左挡右阻,最后不得已,尖叫着扑上去,手脚并用,将绚丽的来人缠个结实。“谋杀亲子,天地不容,雪魔女,你手下留qíng哦。”
苏远芳气笑,抱住女儿纤薄长躯,一手重拍在她翘臀,“给老娘乖乖下去!”
“先香一个。”凑过娇艳小嘴,印上个重重响吻。
“小兔崽子!”苏远芳回之的,则是在她腻不留手的芙颊上一把浅拧。
谌恕见了,唇际漫出浅浅笑意。对娘亲和墨儿这份相依相存养成的默契,自明白永远无法介入那一刻起,便不再存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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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你说,劫你的,是东漠人?”
谌墨大眼眨巴眨巴:“娘,孩儿建议,你该将关心放在救我的人身上。”
“何意?”
“因为,若非在林州换船时巧逢西域来使,你的宝贝墨墨如今,怕是已成了东漠人的刀下俎。”
冯远芳黛眉一挑,“是他救了你?”
“正是。按说,我服了东漠人的迷药,脸上又粘了一堆烂疮,纵是你这亲娘见了,也怕是绕道而行。他竟能从眼睛便认出了我,普天之下,有这等好眼力的,有几人?”谌墨支颊,想着半月前的变生肘腋,醒来时,口不能言,足不能行,被两个健硕妇人挟在中间的遭历,还真是一段不太令人愉快的经验呢。“事后我大赞他时,你道他说什么?”嗓音陡然一变,“‘远芳的眼睛,是世上最美的事物。与它相似的一切,我都已铭在心版上,怎可能识不出来?’”唉,可叹呶。
苏远芳红唇勾讽,轻嗤:“明明是率先背弃的一方,到如今,却把自己装扮成一副被抛弃者的痴qíng哀怨状,那个男人,越来越不可爱。”
“赞成。”感念对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份上,不好太过,谌墨仅是拍掌相应。
“他救了你,我会遣人送一份厚礼,关于他的话题,暂时结束。”苏远芳撩睑,扫了一眼两个女儿的绝世丽颜,“墨墨,你还要回那个王府里去么?”
“嗯?”谌墨稍怔,“不然呢?”
“茹儿的死因,只待查证最后几个环节,即能厘清。你嫁入王府的因由已不存在,既然离开了,还有重返的必要么?”
谌恕螓首微摇:“也不能一走了之啊。那毕竟是亲王府,堂堂亲王妃失踪,若不察个究底,何以在皇族的玉鉴册上存录?何况,当真就此离奇不见了,云伯侯府在朝廷中的位置,将更加尴尬,爹会极难在同僚中立足。”
虽然与谌始训的离缘起因曾极使人不快,但苏远芳亦从不曾在儿女面前,道过其父不是,此时自然也不会悖习。“恕儿或许有理,那么,制造一个新科孝亲王妃香消玉殒的事故,并不难。”
就此失踪,可以么?谌墨心思翻转,缓缓道:“若当真彻底消失不见,未尝不可。但姐姐的死在一待获实,这仇必然要报,我仍需暗中出现。与其如此,不如……”一张温润如玉的颜容翩浮脑海,螓首拂摇,打乱那片倒影。“孝亲王妃这个名号,可以做很多事。”
“你确定,你要想的只是孝亲王妃这个名号么?”苏远芳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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