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情应笑我_酒小七【完结】(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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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芳洲有些听不下去,“喂……”

  小元宝却点了点头,“好,我学。”

  ……

  永州一带的风俗,中秋夜几乎家家户户都放河灯。林芳洲买了两个河灯,晚上同小元宝一起出城放。那河边早聚集了很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林芳洲怕与小元宝走散,便一手拿着河灯,另一手牵着他的手。

  林芳洲的手又细又软,小元宝反握住她的手,跟着她在人群里穿梭。

  天上挂着一面月亮,银盘一样,地上千千万万点亮的灯火,把本来冷清的河岸映得有些温馨。小元宝一开始被林芳洲牵着走,走着走着,他突然走到前面,牵着她。

  又走了一会儿,他停下来。

  林芳洲问道:“怎么了?”

  小元宝站在一棵树前,说道,“就是这里。”

  他仰着头,她看到他在笑。月光与烛光的映照下,他的眸子灿若星辰般,那样的明亮gān净,他笑吟吟的,嘴角微微弯起来,又重复了一遍,“就是这里。”

  林芳洲有些莫名其妙,她说,“这里就这里吧。”

  然后领着他,把灯送进河里。

  两盏莲花形的小河灯随着水流悠悠漂走,越漂越远,接着混进千万盏灯里,顺流而下。河面上浮着一盏盏小灯,仿佛一条镶了无数宝石的锦缎。

  林芳洲终于再无法分辨哪一块宝石是她的。

  她站起身,眼望着河面,问他:“小元宝,你想家吗?”

  小元宝摇了摇头,“不想。”

  “胡说,你不想你娘吗?”

  “我娘生我时难产死了,我从未见过她。”

  林芳洲觉得小元宝好可怜,她摸了摸他的头,又问,“那你爹呢?”

  “我爹听信谗言,认为我与他命格相克,父子不宜照面,因此,我很少见到他。”

  林芳洲简直无语,很想痛骂一顿,但那毕竟是小元宝的爹,她也就不好意思骂了,只是说道,“你爹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我也想知道。”

  “那,你家里就没有值得你惦念的人吗?如果现在可以平安回去,你,会回去吗?”

  “我希望永远不要回去。”

  林芳洲听得一阵心酸。她低头看他,见他面色平静,无悲无喜的样子,她很难想象一个小孩到底要经历什么,才会导致现在这样心坚如铁。

  她弯腰,额头抵着他的额头,笑嘻嘻地看着他的眼睛,“小元宝。”

  “嗯?”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

  “嗯。”

  他宁静的面庞绽开笑意,她看到他眼里泛起晶莹的泪花。

  “小元宝?”

  “嗯?”

  “你刚才有没有许愿?”

  “嗯。”

  “你许的什么愿?”

  “我今晚想和你睡。”

  “滚……”

  “果然,说出来就不灵了。”

  ……

  第21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不知不觉间六年过去了。

  这一年林芳洲二十三岁。她十七八岁时还偶尔有人给她说亲,后来因为经常调戏良家妇女,渐渐的花名在外,媒婆们就集体放弃她了。

  有人说林芳洲活该。对于这个局面,林芳洲很满意。

  她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小元宝有时候也说她几句,可惜她是“长兄”,所谓“长兄如父”,小元宝奈何不得她。

  小元宝的变化很大。

  往常瘦瘦小小的,野鸭子一般,这六年,他就像风调雨顺年景里的一棵高粱,长势喜人,如今他个头蹿得,已经比林芳洲高出了多半个头。

  林芳洲以前还能提着他的耳朵教训他,如今只能仰着头和他说话了。她若想再提他耳朵,还需他弯腰配合。

  这让她觉得自己有那么点……嗯,威严扫地。

  王大刀说,小元宝之所以能长高个子,是因为他坚持跑步、习武,qiáng身健体,王捕头真诚地建议林芳洲也这样做。

  林芳洲懒骨头一把,坚持了半天就喊累,从此不了了之。

  有时候她很佩服小元宝,说做就做,说做多少就做多少,绝不偷懒耍滑,哪怕累得要死,也咬牙拼着那一口气。

  林芳洲承认自己做不到。不仅她做不到,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做不到。

  小元宝不仅跟王大刀学了他祖传的刀法,还和县里一个有名的镖师学暗器。他学了三年,暗器打得有模有样,那镖师赞不绝口,经常劝小元宝跟着他去走货。

  嗯,反正小元宝能文能武,智勇双全,他就是林家的骄傲。

  林芳洲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培养了小元宝。

  清明节刚过,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林芳洲吃过早饭,搬了桌椅在外面晒太阳。昨天下了一场小雨,今日空气清新湿润,天空碧蓝碧蓝的,看着让人心生欢喜。

  她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一边吃瓜籽,一边看不远处的小元宝练暗器。

  今日是休沐日,她不用当差,小元宝也不用上学,此刻他抓着一把暗器往树上打,练那“百步穿杨”,林芳洲也看不出他的章法,只知道那树上的鸟都被他吓跑了。

  有行人路过时,都要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十六岁的少年郎,出落得芝兰玉树般,俊美不凡,气度从容,神采飞扬。见者都要从心底里赞一声“好后生”!然后再叹一声:啧啧啧,这样的美少年,怎么会和林大郎那种货色是兄弟呢……

  林芳洲见怪不怪,心道,我十六岁时,也是被赞美少年的!

  可惜她这么多年把名声都败坏掉了,旁人看她时,总忍不住联想到她调戏妇女时的嘴脸,导致她虽脸蛋还是那张脸蛋,气质却平添了几分猥琐。

  骆少爷一手提着鸟笼子,一手牵着他四岁的儿子,走过。见到林芳洲时,骆少爷朝她招呼一声,“芳洲,吃了?”

  “早就吃了,骆少爷你又去斗鸟?”

  “嗯,去玩会,你去不去?”

  林芳洲很想去,可惜……她摇摇头,“我没有鸟。”

  骆少爷不以为意,道,“看看热闹。”

  林芳洲犹豫了一下,抬头见小元宝已经停下来,正在看他们。她摇摇头,“不去了。没钱。”

  斗鸟的时候难免要压胜负,这也是一种赌钱的花式。林芳洲已经不怎么赌钱了,只偶尔手痒得极了,才玩一两把。

  骆少爷了然地点头,笑道,“我知道。你把钱都送给美玉娘子了。”

  骆家小少爷仰头问他爹,“爹,美玉娘子是谁呀?”

  “小孩子不要瞎打听。”骆少爷说着,扯着儿子与林芳洲告别。

  林芳洲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和手里提的画眉鸟,她多少有点羡慕。

  她也是养过画眉的,养过好几只,都没来得及调教,就被九万吃了。

  九万不喜欢他们身边养别的鸟,养什么吃什么。

  后来林芳洲就不养鸟了,也绝了斗鸟的心思。

  骆少爷走后,小元宝继续练暗器,林芳洲继续一边磕瓜籽一边看他练暗器。

  提壶卖浆的婆婆走过,一手提着装凉浆的大瓷壶,另一手挎着个柳条编的篮子,篮里装着五颜六色的鲜花。

  “凉浆——又酸,又甜,又好喝又开胃的凉浆——大郎,你喝碗凉浆?”

  “好呀。”林芳洲正好吃瓜籽吃得口gān,于是进屋拿了一个黑色的瓷碗。

  婆婆往那瓷碗里倒了整一碗,一边说道,“大郎你这碗大了一些,多的算是饶你的罢!”

  白色的半透明凉浆倒进黑色瓷碗里,黑白相衬,倒很好看。林芳洲一边掏钱,一眼看到那花篮里的各色鲜花,问道,“花也是卖的?”

  “是呢,昨日下了雨,今天刚摘的,新鲜得滴水。”

  林芳洲又买了两朵花,一朵红的山茶,一朵白的玉兰。

  婆婆把凉浆和花都放好,接着对林芳洲说,“我前两天看到临县那说媒的张婆子,她说临县的张大官人家有个小女儿,今年才十四岁,出落得……啧啧啧,嫩葱一般……女红做的很好,又孝顺。”

  林芳问道,“是要给我说亲吗?”

  噗嗤——婆婆笑了。

  林芳洲有些尴尬。

  婆婆也有些尴尬,掩了掩嘴角,道,“姑娘才十四岁呢,比你小太多,怕不对你的脾气。那张婆子,和我打听的是你兄弟。”

  林芳洲了然,点点头道,“行,我问问他的意思。不是我chuī牛啊——给我兄弟说亲的太多了,要踏破门槛了呢,只是这小子脾气拧得很,也不知怎的,这个也不愿那个也不要。”

  婆婆劝道,“他是个年轻人,脸皮薄,你是他哥哥,长兄如父,该给他做主,不能由着他xing子来。”

  林芳洲点头称是。

  婆婆走后,林芳洲端碗喝了口凉浆。那凉浆是用米汤发酵所制,又酸又甜,十分慡口。林芳洲喝得美滋滋,又拈起那多山茶花,往头上一cha。

  小元宝扭头看了林芳洲一眼,但见林芳洲头上簪红花,正笑吟吟地望着他,那一瞬间他看着她的笑脸,只觉jīng神摇dàng,一支暗器就这么打偏了。

  他不再练功,走过来坐在她旁边。

  林芳洲递给他一方擦汗的帕子,他没有接,而是凑过头来等着她来帮他擦。

  她直接把帕子扔在他脸上,“多大的人了,还撒娇。”

  “没有撒娇。”小元宝拿下那帕子,自顾自慢慢擦汗。一边擦汗,他一边问道,“美玉娘子是谁?”

  他耳力很好,方才她与路人jiāo谈,他都听到了。

  林芳洲说,“小孩子不要瞎打听。”

  “我已不是小孩子了。”

  “是呢,该成亲的人了,我说小元宝——”

  他突然打断她,“你不要再叫我小元宝了,我已经长大了。”

  “那叫你什么?大元宝?”

  他低下头,林芳洲只看到他轻轻牵起的嘴角,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林芳洲问道,“你笑什么笑?可是又在憋什么坏水?”

  “没有。”

  林芳洲指了指自己头上的红山茶,“好看吗?”

  他认真地盯着她,轻声答道,“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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