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良侧目看她一眼,十分谨慎的样子,回道,“怎么个奇怪法?”
“我观察许久了……帝君待这猫妖,与另些个养宠物的十分不同。”珞玟元君眉头越皱越紧,道。
一旁的白衣神君却嘁了一声,“我以为什么大不了的呢。放眼九重天上,其它神君仙君养的都是威风凛凛名震八方的凶shòu,只帝君这一只,道行最低修为最次,自然不能与其它人比了。”
珞玟面上的表qíng似信非信,“是因为这个么?可是帝君好像很喜欢这只小猫呢。”
旭良道,“这还不难想明白么?这只小猫妖模样讨喜,xing子也十分有趣,帝君清修避世数万年,难得见着些有趣的物事,喜欢这只猫也正常。”
“是么?”女元君挠了挠脑门儿,满眼困顿之色,又嘀咕道:“而且我总觉得,今日帝君非要办了紫凊葫芦里的蛇妖,不大像是被亵渎了威仪心生恼意,反而像是……”
旭良元君好奇,“像甚?”
“像……”珞玟尽量斟酌词句,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像……打翻了醋坛子。”
“咳!”旭良一个趔趄险些摔下云头,极难得地一拂袖子义正言辞地斥道:“胡扯!帝君怎么可能对一个猫妖打翻醋坛子。我看是你今日出来得太急,脑子被门夹了!”
“……”
三神一猫同行,若是摆在猫妖老家应朝山,那便是相当完美的麻将阵容。只可惜,上古尊神对麻将不感兴趣,又或者说,尊神对世间诸事都很难感兴趣,放眼六界,能令封霄瞩目一二的,除了怀里这只颇不让他省心的小猫妖之外,便只有天地之秩序,苍生之兴衰。
近日魔族异动频繁,早在几日之前,流光涤非二位元君便领了尊神之命前往察看。当封霄一行从南荒鬼都回到太极宫时,二位上仙也刚好回天界复命。
抬眼一瞧,只见南天方向璀璨金光逐风而至,流光同涤非忙忙驻足,朝法相庄严神色冷漠的尊神揖手,恭恭敬敬见了个礼,道,“帝君。”
猫妖已化了shòu形,此时正盘着尾巴蜷缩在封霄怀中,一对尖尖的小猫耳朵耷拉下来,看上去qíng绪不佳。
帝君神色倒是如常,淡淡颔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抚摩她柔软蓬松的小白毛,问二人道:“有结果了?”
流光躬身应了个是,平日里便十分冷肃的面容更平添几分凝重,沉声道:“帝君,我二人往魔界十三州走了一趟,得到一个消息——魔君苍刑,已于三日前醒来。”
此言一出,珞玟同旭良皆是心头微沉,相视一眼,彼此脸色都变得不大好看。珞玟沉吟须臾,面色鲜有的端肃,道,“若我没有记错,上回的神魔之战,苍刑为帝君的昆吾剑所伤,已在魔族的弥生池中睡了整整十万年……怎么会说醒就醒呢?”
涤非蹙眉摇头,“具体是何缘由,我二人就不得而知了。”说罢抬眸望向封霄,嗓音沉了几分,“帝君,因着苍刑沉睡之事,魔界也随之沉寂了十万年之久。举世皆知,魔君苍刑嗜血好战,如今他醒来,只怕两族又要起诸多纷争。”
一整天都在奔波,小白猫原本又气又疲乏,听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后却jīng神大振,原本趴趴的小耳朵也瞬间竖得老高——乖乖隆地dòng,她听见了什么?在弥生池底下睡了十万年的魔君苍刑,竟然特喵地醒过来了?
其实这并不是田安安大惊小怪,而是这个消息,实在是太劲爆了。
作为一只勤奋好学的喵,安安幼时读的书不多,但对六界史却烂熟于心。而十万年前的那场神魔之战,绝对堪称六界史上极其浓墨重彩的一笔。
相传,那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魔君苍刑率麾下魔将向神族下了战书,在天界诸神中引起了轩然大波。彼时神族分为两派,一派认为该战,观点是“神族乃天地主宰,魔族犯我天威,自然当诛”。另一派则认为该和,观点是“我族向来慈悲为怀,苍生万物负我,我却不能负苍生万物,魔君苍刑此番挑衅,想来也是一时鬼迷了心窍,点化点化就好”。
群臣争执不休,天帝别无他法,只能亲自去往三十六天的太极宫,请封霄帝君的法旨。
史书中,关于这一段的描写,是这样的:
帝君持昆吾,拭剑而哂,“魔君杀戾之气太重,当以杀止之。”而后率神族一百零八虎将迎战,斩敌十万,伏苍刑于天之涯海之角,大败魔族,正天规,安天下。
魔君苍刑身负重伤,沉入弥生池中一睡不醒,这一睡便是十大十万年。魔族群魔无首,自然不敢再造次,是以神魔二族便难能可贵地止了战。
孰料白天不懂夜的黑,魔君苍刑他这一觉,竟然猝不及防地就睡醒了。小白猫瘪着小猫嘴由衷感叹:世事真是无常啊。
田安安这头正伤处悲秋地感叹着生活,忽觉后颈的毛毛一紧,她惊恐地喵了一声,紧接着便被封霄给扔到了地上。
帝君他老人家的动作勉qiáng算得上轻柔,扔她时又纡尊降贵地俯了俯身,是以小白猫虽然吓了一跳,却并没有被摔着哪儿。她疑惑地摇了摇尾巴,小脖子仰高,警惕兮兮地瞪向那只面容沉冷,高大无比的上神。
封霄似乎不打算让这只猫听魔族之事,他低眸觑她一眼,淡道,“回寝殿去。”
“喵?”安安是只记xing不错的喵,自然不会忘记,她和这只帝君还在吵架,对他的态度也顺理成章的恶劣。她气呼呼地喵喵几声,眼风儿扫过元君手中的紫凊葫芦,遂又道:“帝君,你还没答应我不把黑蛇jīng投入锁妖塔呢。”
封霄随手理了理被那小猫爪弄皱的衣襟,不答话,只眉目淡漠地道:“我说,回寝殿去。”
“……”安安咬牙,毛茸茸的猫脸皱成了个小包子。抬眸又看了眼那紫凊葫芦,心中焦灼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跺跺爪子,转身十分不qíng愿地往寝殿方向挪。
见小猫妖离去,珞玟元君探首一望,只见月华清凉如水,毕浮池中,摩柯曼陀罗花盛放如雪,清风拂叶,徐徐染开一池流丽的水纹。小白猫孤零零的小身影行进于夜色中,显得颇有几分孤零可怜。
经田安安方才那番提醒,旭良元君也想起了自己手里还拎着个葫芦,葫芦里还装着只蛇jīng,因朝封霄试探着开口,道,“帝君,这蛇妖……当真要投入锁妖塔么?”
封霄的表qíng随意得漫不经心,淡道,“暂时不必。小猫想代他受过,如此义薄云天,我自然得给她机会展示展示。”说完转身回宫,自然而然的语气。
四位元君面面相觑,不敢置喙,只垂着头跟了上去。
跑路被逮,此为一惊,听闻了魔君苍已醒,此为一乍。一个晚上间如此的一惊一乍,小白猫觉得,自己的小心肝儿很有几分承受不住。
应常羲还被关在紫凊葫芦里,也不知道那只上神会不会真的一怒之下将他关入锁妖塔,安安心中自是焦虑不已。焦虑着焦虑着,她有点渴,便舔舔小猫嘴,左顾右盼地在寝殿中找水喝。
蓦地,小白猫大眼睛一扫,瞧见了摆放于桌案前的一个水壶,暗花雕纹,大大的一只,一看就装了很多水的样子。
她眸子一亮,连忙撒开蹄子颠颠儿地跑了过去,后肢使力一蹬,跃上桌案,翘着小尾巴,绕着那长得标志的水壶转起圈圈。只见这壶中的确盛了不少的水,汁液清澈,甚至还有丝丝醇芳四溢而出。
猫咪通常谨慎,见着什么都要先用爪子挠一挠。安安迟疑了会儿,随后小猫爪伸出,蘸了些来尝。汁液入口,冰冰凉凉,竟极是甘甜醇美,她十分欣喜,也未作多想,只埋头就咻咻地舔饮了起来,粉嫩的小舌尖卷着水液往嘴里送。
一连喝了大半壶,小白猫打了个嗝,抬起猫掌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觉得很撑,便直接抱着尾巴在桌上睡了下来,脑瓜子随之便有些晕乎乎的。
就在这时,定光剑不知从何处飞了过来,剑身幽光闪闪,映衬着满室夜明珠的光芒,格外夺目清寒。在小白猫眼前飞来飞去。
安安大眼迷离,被毛毛遮挡的小猫脸微微泛红,视线追着那把神剑飞了一会儿,终于忍无可忍地喵了一声,怒冲冲道:“剑剑!想不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剑剑!竟然把我准备偷溜一事告诉封霄,叛徒!喵!”
神剑飞来飞去的剑身骤然顿住,似乎呆愣了下,随后剑尖一弯耷拉下来,十分可怜又无辜的模样。
小白猫只觉脑子越来越晕,抖抖毛站起身,四只小猫掌也有几分虚软无力。她甩甩小脑袋趔趄了一下,勉qiáng站稳了,复又抬眸,有些醺然的眸子望向定光剑,继续控诉:“不要跟我装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么?封霄……封霄帝君将你赠给我,就是为了时时监视我的一举一动,防着我逃跑。”
说着说着,小猫妖毫无意识地化为了人形,趴在桌上万分伤心的样子,凄凄然道,“亏我当时还感动了那么久……”说罢扬起脖子仰天长叹,“真是愚蠢啊。”
寝殿之外,封霄已经同四位元君说完了事,想起今晚的结姻宴上,猫妖盘算着逃跑之事只吃了些瓜子,便去厨房给她做了份清蒸鱼。
尊神将鱼端进寝殿,甫一进门便听见一道娇柔的嗓音闷闷想起,咕哝着口齿不清:“定光剑,你究竟有没有身为剑的自觉!分明是我替你开的封,你怎么能对帝君念念不忘呢?我当猫真是当得太失败了……”
封霄挑了眉,随手将鱼放到了一旁,进了内室,看见今日逃跑未遂的小猫妖趴在桌子上,嘴里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什么,白皙肌肤上透着一丝妩媚的薄红,面前摆着一个酒壶,里头的冰瀑酒泉少了大半。
安安的脑子已经完全迷糊了,隐约瞥见个人影,细细瞧了半天才认出是谁。她呆了呆,片刻后小胳膊一抬狠狠拍桌,中气十足地吼道:“封霄?你来得正好!坐下,我和你好好谈谈!”
☆、第二十三章
“封霄?你来得正好!坐下,我和你好好谈谈!”
“……”封霄没言声,从从容容地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修长的五指微动,将酒泉替她斟上一杯,神色淡淡的推过去,“好。谈什么?”
方才同定光剑说了许多话,小猫妖略觉口gān,想也不想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喝完以后擦擦嘴,眼风一望,着墨色华服的男人眉目清冷,正垂着头替自己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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