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修长手指捏住她尖尖的小下巴,低头准备吻下去。她吓了一跳,连忙伸出上手慌慌忙忙地推他,口里道,“做什么?苍刑君就在旁边呢!”说完眼风一扫,瞧见他俊美至极的五官隐隐有寒霜之色,当即又补充道:“绝对不是因为他在旁边才不许你亲的!我是单纯觉得,当着别人的面……影响不好。”
封霄侧目瞥了几步远外的魔君一眼,语气极是平静,“不碍事,反正他瞎。”
“……”他说的好有道理,她竟无言以对==。
那头的魔君形单影只地蹲在田埂子上,抱着临渊剑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他愤愤然,觉得自己本就身上负伤十分可怜,瞎了眼还得忍受那条厚颜无耻之龙的嘲笑,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是以眨眼之间,田埂子上的魔君以猛虎下山之时站起了身,愤愤然地怒喝:“喂,我说你们,卿卿我我够了么?完全当本君不存在么!”愈说愈觉得懊恼,随手一捞,捡起脚边的麦穗杆子“咔嚓”一声掰成两段,狠狠朝地上一扔,气急败坏道:“约法三章里头再加一条,脱险之前不许在我面前腻歪,如有违者便如此穗!”
前方不远处,帝君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兀自低头吻了吻小猫妖的唇瓣。她红着脸,舌尖抵着他微凉的舌往外推,不许他深吻,挣了半天才从他怀里挣出去,捂着滚烫的双颊瞪他,心跳一下比一下急。
接着又闻魔君充满愤懑的嗓音传将过来,道,“我说那条龙,这几日我试过许多法子,始终都在幻景里头打转,你真有办法能带我们出去?”
对于睁眼瞎的魔君,尊神的态度则十分直白——他将他,无视得十分彻底。是以,苍刑话音落地后,帝君完全没搭理他,只牵了小猫妖的手目不斜视地往前行去。
苍刑气结,只能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后来,田安安才从帝君口中得知,魔君盗走了昊天塔,入塔时qiáng破结界,已将这方神塔的构造损坏了个七七八八。来路与出路的空间已经完全扭曲,若想从塔中走出去,便只能上到昊天塔的第九重,从佛光结界中破塔而出。
听了这番言论,小猫妖脑子里霎时炸开了一片。
身为一只有见识的喵,佛光结界这东西,田安安自然也是听过的。相传是用西天诸佛的佛光同梵音为源布下的结界,威力无边。过去黑蛇jīng闲着无聊,曾同应朝山另些个比他还无聊的jīng怪们讨论过,硬是将列出了一个“六界那些不为人知的事之最难破结界”排行榜。
其中,佛光结界便高居榜首。
是时苍刑已整个魔都不好了,他合上眸子捏了捏眉心,啃着不知在哪儿摘的野果子,道,“想不到元始天尊那老儿还挺舍得下本钱,不过一个破塔,竟然还布下四海八荒一等一的结界。”
小猫妖从苍刑手里抢了个野果子啃起来,颔首,再更正,“岂止是本钱,简直是血本。”言罢将啃了一半的果子递给边儿上跏趺而坐的封霄,道,“哎,帝君,这果子很甜呢,吃吗?”转头才发现他闭着眼,呼吸均匀而轻浅,像是已经睡着了。
她怔了怔,咬着果子单手托腮,十分神往地打量他。
月菩提下,玄衣青年的乌发垂落如瀑,俊美至极的五官清冷,犹如寒冰雕刻,睫毛浓密而长,月华照耀,在脸颊上投落淡淡的两圈yīn影。她笑起来,一双眸子弯成两道月牙,接着便被身旁的魔君推了一把。
苍刑皱着眉,语气带着丝诧异,“咱们被困在佛光结界中,你这只猫倒是好胆识,半点也不慌张害怕。”
田安安眼也不眨地盯着尊神,捧着脸道,“反正有帝君在。”在她心中,他向来无所不能,区区一个佛光结界而已,应该也问题不大。
“……”魔君闻言却很是不屑,嗤了嗤后仰头一倒,翘着二郎腿倒在了月光下,合上眸子睡他的觉。
小猫妖眨了眨眼,转身化回了shòu形,拿粉软软的小猫爪揩了揩脸,然后毛茸茸的小尾巴翘高,颠颠儿地朝帝君跑了过去。后腿使力往上一蹬,轻手轻脚地钻进他怀里,拿尾巴将自己卷作团小毛球,闭上了大眼睛。
然而还没睡着,帝君修长的手指就揉了揉她头顶的小软毛,嗓音沉沉地传了下来,“几日没洗过澡了?”
“……”困入昊天塔之后,的确没有机会洗澡什么的,难道……她已经臭了?
小白猫毛茸茸的小身子陡然僵住,颤抖着,挣扎着,难以置信地,抬起自己的小爪子瞅了瞅。果然,毛都已经起油了==……
安安着实尴尬了,她抬眸,视线对上帝君清冷的黑眸,想了想他的好洁之癖有多严重,又想了想自己现在这种脏兮兮的程度,最终可怜巴巴地喵喵两声,挣扎着起身,准备很自觉地从他怀里跳出去。
然而封霄大手一捞将她重新塞了回去,嗓音分明含着丝丝笑意,“睡觉。”
“……喵?”
小白猫眨了眨眼,看见帝君已经重新闭上了眼。她心念微动,壮着胆子支起身,将猫脑袋朝他毫无瑕疵的脸凑近几分,伸出粉嫩嫩的舌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舔了舔帝君的脸颊。
然后忙忙地缩了回去,小耳朵羞得软下来,拱了拱脑袋,心满意足地呼呼睡了过去。
在帝君怀里,小猫妖睡了自分别以来第一个安稳的好觉。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时却见天已大明。田安安睡得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撑身坐起来,眼皮子隙开一道fèng,瞧见周围幽光煌煌明灭绮丽,便顿悟过来,暗道看来又是新的一方幻景了。
是以她并未慌张,只是抬起小手揉了揉眼睛,然而这一抬手,却蓦地僵住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她昨夜分明是一只小猫咪的形态睡在帝君怀里,怎么一觉醒来,她又成了人形了?
一个激灵赶跑了所有瞌睡虫,小猫妖彻底被吓醒过来,举目四顾,惊觉自己睡觉的地方像是一处女子的香闺,家当摆设极是庄雅华贵,屋舍四处摆着许多形状独特的蚌壳,而照明所用的光,则源于蚌壳中一粒粒硕大圆润的珍珠。
帝君呢?
田安安大惊失色,连忙掀开被子下chuáng,然而双足屡地却蓦地踉跄跌倒下去。她疼得龇牙咧嘴,垂眸一看,登时吓出一身冷汗——
这副身体的纤腰以下,分明是一截线条流丽的白色鲛尾……
正是诧异的当口,房门却被人从外头推了开,安安抬眼,看见几个容貌娇美动人的女子施施然地走了进来。领头的一人额间悬着枚幺指大小的夜明珠,看见她后喜极而泣,道,“大人,您总算是醒过来了!”
☆、第五十一章
女子话音落地,莫名其妙长出了一截鲛尾巴的小猫妖就震惊了。一则震惊这侨娇娘如此纤细娇美的一截脖子,竟然受得住那么颗一看就很有分量的夜明珠,二则震惊她对自己的称呼。
方才,她如果神思清明已然睡醒了的话,那么那声“大人”,便当是没有听错的——那梨花带雨的美人儿,竟称她为,大人。
其后,那些娇娥们并没给田安安多少反应时间,一个个鱼贯而入,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接着便开始有条不紊地替她盥洗梳妆。
此qíng此景,若是放在好几个月之前,安安必定早受不住惊吓厥了过去。然而,现今的小猫妖毕竟是要做封霄帝君老婆的喵,在九重天的数日,她虽受过不少nüè待,但值得庆幸的是,她也长了不少见识。是以,面对这起突变,她端坐在流纹镜前,表现得很沉稳,很淡定,甚至还能拐着弯儿地去套那夜明珠美人的话。
小猫妖是只狡猾的猫妖,夜明珠美人是个单纯的美人,田安安一来二回几番试探,美人都未曾起疑。待娇娥们替她梳妆完毕,镜中映出一个倾国又倾城的绝色美女之后,田安安也基本弄清了目下的境况。
根据夜明珠美人所言,田安安现在所处的这方天地,是漆吴海泽的海底。海底居住着洪荒时代的遗民白鲛一族,她名为绿衣,是一名侍女,伺候的是白鲛一族的大司空。大司空前些日子逛花灯节,看中了一个身段儿纤弱的俏郎君,qiáng抢回屋要与之dòng房,孰料俏郎君是个烈xing汉子,dòng房当晚拼死抵抗,将大司空硬生生给敲晕了过去。
而那位号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白鲛一族翻手为云覆手就能为雨,时不时还喜欢qiáng抢良家男的雨无筝雨大人,正是还在纠结自己分明是只猫,却极其悲怆地变成了一条鱼的田某人她自己。
得知这方世界和自己的身份是个甚之后,近来胆子愈发肥的安安,再次被深深震撼。
关于白鲛一族,小猫妖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因为在四海八荒绝大多数的传言中,这个种族太过身娇体弱,没能扛过数十万年的功劫变化,早在洪荒末代便灭了族。对田安安这种两百岁的幼猫来说,上古史中的寥寥几笔,便成了她对白鲛一族的全部了解。
理所当然,对于突然变成了白鲛一族大司空,且还是个又霸道又好色的大司空这件事,田安安接受起来,着实是有点困难。
是时,替她梳妆打扮的侍女们已退了出去,田安安试着捏了个诀,发觉自己已经能十分顺畅地使用术力。她默默地坐在一个大蚌壳雕成的宝椅上,默默地盯着自己的那截又美又长的鲛尾巴发呆,默默地觉得,有点饿。随后,为了避免在饥饿之下吃了自己的尾巴,小猫妖将鲛尾化回人腿,半眯了眸子细细思考起来。
事qíng实在是古怪。
她记得自己此前被和苍刑一道被困在昊天塔中,后来,帝君来了,说要带她出去,她很开心。又后来,一向十分毒舌的帝君对她说了很多好听话,她心中格外甜蜜,在帝君怀里沉沉睡了过去。再后来,她一睁眼,却忽然到了漆吴海泽的海底,成了白鲛一族的大司空……
猫妖捏了捏眉心,发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此时,她究竟是已经出了昊天塔,还是仍在昊天塔中?帝君曾言,昊天塔的出路已被苍刑损坏,若要出塔就务必要破开九重塔顶的佛光结界,那么,单凭她这只喵,在梦游当中便破开了佛光结界,并梦游到了漆吴海泽,顶替雨无筝的身份成为了上古白鲛一族大司空的qíng况,存在的几率有多大呢?
……呵呵,为零。
安安摸了摸下巴,对着面前的流纹镜皱起眉。镜中仍旧是她的脸,只是因为这个雨无筝常年执掌大权,眉眼间的将相之气映衬红妆,美得愈发明艳无双……也就是说,她十有八九仍在昊天塔中,这处漆吴海泽,只是昊天塔的幻景之一。在昊天塔中,形神分离也并不是什么罕见之事,或许她睡着之后魂魄离体,误入这处幻景,依附在了这个大司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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