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眸渐渐深蓝。
他发现自己忽然很想轻轻抱住她。
雷惊鸿仰天大笑,嘶哑的笑声中夹着不断涌出的鲜血:
“哈哈哈哈哈,听到没有!……哈哈哈哈,是不是还没有串通好!诬陷本少爷真是诬陷得漏dòng百出啊!……哈哈哈哈哈……”他妈的,又在演什么戏!少爷他上过一次当,难道还会再上第二次当吗?呸!
如歌淡淡说道:“放了雷惊鸿。”
负责看管雷惊鸿的两个烈火弟子顿时不晓得怎么做才好。烈如歌是庄主,按说她的话不能不听。可是,山庄的事务一向是战庄主和裔堂主处理的,烈如歌更多地象个摆设。
这时,裔làng恭声道:
“小姐,您是说,昨晚您同雷惊鸿在一起吗?”
人群中飞出几声暗笑。
裔làng的话似乎会给人一些暧昧的联想。
如歌望着裔làng,声音很平静:“昨夜在苗河镇荒山,我向雷少爷讨教麒麟火雷的用法。”
裔làng皱眉道:“会否是小姐记错了时间?”
“我记得很清楚。”
“是吗?”裔làng轻拍手掌,只听大堂的门又被推开,一个穿紫衫丫鬟打扮的少女瑟缩着挪步进来。
如歌认得她。
她正是自己院子里的丫鬟苹衣。
裔làng问道:“你平日做什么活儿?”
苹衣喃声道:“我是小姐的丫鬟,每日里伺候小姐。”
“昨夜你伺候小姐了吗?”
“是。”
“小姐在做什么?”
“昨夜小姐一整晚倚着窗子发呆,不住叹息。”
“是整个晚上?”
“是。小姐没有睡,我也不敢睡。”苹衣低下头。
众人一片哗然。
如歌的眼睛渐渐冰冷。
她的身子却坐得更加笔直。
“小姐为什么整晚发呆不睡?”
“那个……”苹衣吞吞吐吐。
“说。”裔làng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小姐在想一个人。”
“谁?”
苹衣瑟缩地张望如歌一眼。
“小姐在想谁?”裔làng又问一遍。
“……雷少爷。”苹衣双腿打抖,额角尽是汗珠。
“哪个雷少爷?”
“雷惊鸿雷少爷。”
“为什么要想他?”
“因为……因为……”苹衣的小脸儿苍白得仿佛随时会昏倒。
“说。”
“因为小姐喜欢他……小姐常常说,为了雷少爷,她什么都肯做……只要雷少爷心里面有她……”苹衣一口气说出来,然后摇摇晃晃,瘫倒在地上。
众人看向如歌的目光古怪极了。
刀无暇摇扇轻轻叹道:
“自古女儿多痴qíng,可惜,可惜啊。”
铁大鸿铁棒猛顿地面,气得满面通红:
“只为了区区儿女私qíng,竟然不顾死掉的几十条人命吗?!他奶奶的!气死老夫了!”
战枫右耳的宝石蓝光连闪。
他握紧“天命”刀,眼中有莫名的痛苦。
如歌笑了。
她笑得好似染着冰雪的白梅。
一时间,众人神为之夺。
她笑着鼓掌:“真是好jīng彩。裔堂主见气氛太过严肃,特意演出戏,来给大家解解闷是吗?”
裔làng的眼神如野shòu般凌厉:“小姐喜欢哪家少年,本也与我们无关。只是,杀害了这几十条人命,却不是可以轻易将凶手放走的。”
如歌轻轻吸气,扬声道:“慕容堂主。”
“属下在。”
慕容一招躬身应道。
“我随身的丫鬟是谁?”如歌问道。
慕容堂主沉吟一下,答道:
“薰衣和蝶衣。”
如歌又问:
“你见我身边跟过刚才那个丫鬟吗?”
慕容一招望一眼裔làng,笑呵呵道:
“老夫没有留意过。”
“好,”如歌对裔làng微笑,“既然裔堂主对我的私事这样感兴趣,为何不把薰衣和蝶衣唤出来问一下呢?”
堂中群豪觉得有道理。
裔làng的眼珠仿佛是死灰色:“只怕她们是小姐的心腹,什么话也不敢讲,讲出来也未必是真实的。”
堂中群豪觉得也有道理。
如歌轻笑颌首:“那就是说,这个苹衣并不是我的心腹了?”
裔làng瞳孔一紧。
如歌笑道:“苹衣只不过我院子里打扫清洁的小丫头,又不是我的亲近,我为什么会同她讲我喜欢谁不喜欢谁呢?”
如歌笑得很轻蔑:“裔堂主,下次再演这样的戏,请考虑得周全些。”
“哄”地一声。
聚萃堂中,群豪乱了判断,不知道究竟应该听信谁的。
如歌对大堂门口的烈火弟子道:“去请huáng姑娘来此。”
“是!”
烈火弟子转身下去。
不片刻功夫,一身劲装的huáng琮大步迈了进来,堂中众人有认得她的,不由惊道——
“静渊王身边的侍卫?”
“朝廷御赐金牌的女捕头?”
huáng琮已然明白了如歌的心意。
她掏出怀中雕龙的锃亮金牌,沉声道:
“昨夜我同烈火山庄的如歌庄主前往苗河镇荒山,调查麒麟火雷的事qíng。雷惊鸿在爆炸发生当时和我们在一起,不可能同时与战枫jiāo手。”
如歌自紫檀椅站起身来,走近沉默的裔làng,忽然笑道:
“裔堂主,纠正你一个错误好吗?以后请不要称呼我小姐,你应该叫我‘庄主’!”
裔làng对视她,灰色的瞳孔中似乎没有人类的感qíng。
如歌手一举。
一块鲜红的令牌眩目在她掌中。
烈火令?!
群豪惊呼。
当年,烈火山庄执掌武林,天下英豪宣誓追随,以烈火令为信物。
持烈火令者,便是武林之主。
如歌的目光一一扫过群豪,淡笑道:“霹雳门的事,我自然会给大家一个公道。无论是谁,只要做过天理不容的事qíng,烈火山庄便绝不会放过。”
第六章
夜幕深垂。
新月如钩。
几抹烟雾般的云丝染在宁静的夜空。
树影在夜色里,淡如泼墨。
枫院的西厢房里点着灯。
青花瓷瓶中,一枝晕huáng的腊梅。
火盆烧得旺热。
如歌倚在窗边静静握着一卷书在看,薰衣细心擦拭着沉香花架上的灰尘,蝶衣颦眉整理着chuáng塌上的锦被。
屋子里安静极了。
然而,却仿佛有一股压抑的气息在酝酿。
蝶衣忍不住攥紧手中的锦被,回头道,“枫少爷也实在太过分了!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为什么要同他住在一个院子里呢?别人知道了象什么话!”
自从前几日聚萃堂一事后,战枫便“请”如歌搬进了枫院。
如歌仍旧看着书,微笑道:
“即来之,则安之好了。”
蝶衣急道:“小姐你还笑!这算什么嘛,将咱们囚禁起来了吗?!整日里被关在枫院,想出去都不可能,也没有人同咱们说话,连丫鬟小厮见了咱们也如同见了鬼一样!莫说你还是庄主,就算只是小姐的身份,他们也不可以如此放肆!”
如歌轻叹道:“只是没想到你们也被软禁了。”看来,战枫和裔làng不想给她一点同外界联系的机会。
蝶衣气愤道:“不仅是我和薰衣,连huáng琮姑娘也迈不出枫院的门。”
薰衣温婉道:“有十多天了。屋子需要添置的一些物件,都是枫少爷另派人买了送进来的。”
“他们买回来的脂粉香得呛人!”蝶衣抱怨道。
“哦。”
如歌淡淡一笑,将书卷翻过一页。
屋里又是一阵安静。
蝶衣咬紧嘴唇,望着如歌好一阵子,沮丧道:“小姐,你难道真的不生气吗?”
如歌抬起头,笑道:
“生气啊,我也觉得那些脂粉香气太冲。”
蝶衣跺脚道:“小——姐——!”
如歌只是微笑。
薰衣柔声道:“蝶衣莫要着急,小姐如此淡定,心中必是已有主意的。”
这时,素缎描花的棉帘被挑开。
huáng琮走进来,眉头微微皱着。
如歌将书放在沉香案上,对薰衣、蝶衣微笑道:“两位姐姐若是累了,就早些歇息吧。”
待薰衣、蝶衣躬身退下后,huáng琮将一个细小的纸团放进如歌手中。
如歌展开它,仔细看着,慢慢吸一口凉气。
huáng琮轻道:“怕是雷公子撑不过今晚了。”
如歌闭上眼睛。
虽然她当日曾以庄主身份下令不得伤害雷惊鸿,可是,如果他是“自然病故”,她也很难说话。雷惊鸿若是一死,便再无对证,纵有她出面为他辩白,很多事qíng亦难以说清了。
半晌,如歌睁开眼睛,道:
“外面安排得怎样了?”
“人已找好。”
“青圭可会有危险?”
“谁也不会想到他却是青圭。”
“那么,就是今晚。”
“好,我去准备。”
“huáng琮……”
“……?”
“多谢。”
huáng琮轻轻微笑:“我们都晓得你在王爷心中的分量。”
如歌再也说不出话来。
林中匆匆一见……
青衫轻扬……
温润如玉……
他的气息恍若还在耳畔……
而很多事qíng,却改变了模样……
如歌吸一口气,胸口象是有鲜血在激dàng。她不晓得自己将要做的事qíng究竟是对是错,会不会成功,如若失败会付出怎样的代价。
可是——
现在的她,只能选择这样去做!
“为何要这样麻烦!索xing将那个烈如歌一刀杀掉,最是gān脆!”
苗河镇白鹤楼。
刀无痕愤愤掷下竹箸。
刀无暇轻轻摇扇:“战枫竟是一个多qíng的人。”
“多qíng?”
“把如歌姑娘关在他的枫院里,外人只道是在软禁她,孰不知战枫亦是在保护她。”
刀无痕眼中郁恨:“战枫……对香妹却那样冷淡,成亲后居然另给了香妹一个院子,两人似乎连句话也没有说过。”
刀无暇挑挑眉毛:“香妹那里,将来我自会有所补偿。”
刀无痕看了兄长一眼,想说些什么,终于忍住。
过了一会儿。
刀无痕扼腕叹道:“原本是多好的机会,却被烈如歌破坏掉了。”如果可以收下江南霹雳门,那么威力无比的火器和无尽的财富,会使天下无刀的实力大增。
刀无暇的折扇摇得极是风雅:“如歌姑娘当时若是稍一慌乱,场面便会大不一样。”
“她非常冷静。”
“冷静得十分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