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暗夜绝愤怒地嘶吼,回音撕裂着疾风中的樟树林!树叶惊恐地坠落,象一场落叶的bào雨。她身后的侍女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深知三宫主一旦狂xing大发,被她挑中泄恨的目标将会悲惨至极!
黑翼的双眼亦开始yīn沉。
他的手暗暗握紧了剑。
“给我剜下她的眼珠子!”
黑纱疾挥向林中的薰衣!可恶的贱婢,自从将她绑到这里,连正眼也没有看过她一次。暗夜绝怒火攻心!烈如歌都不稀罕的人,她留着也没有什么用!
身后一片死寂。
侍女们噤若寒蝉,瑟瑟发抖,却没有一个人走出来。
暗夜绝慢慢转身。
她冰冷的视线狠狠打量着黑纱罩面的侍女们。
“怎么,你们的耳朵都聋了?”
声音yīn柔得象毒蛇的黏液。
侍女们惊吓得快要昏厥过去了,终于一个体态玲珑的侍女颤抖着走出来,颤声道:“是。奴婢遵命。”
那个侍女拔出一把寒光bī人的匕首,慢慢走向树下悬吊的薰衣。
她越走越近。
侍女们悄悄侧过头,闭上了眼睛。
她越走越近。
黑翼的手握紧了剑,青筋在掌背突突直跳。暗夜绝低笑着凑近他,呵气声令他的耳垂如坠冰窖:“不要做傻事。你知道将我惹恼的后果。”
她越走越近。
薰衣的睫毛在惨白的面颊上颤抖着,血丝渗出gān裂的唇瓣。
黑纱侍女站到了薰衣面前。
她举起匕首。
薰衣的眼珠在薄玉般的眼帘下动了动。
暗夜绝冷笑着盯住僵硬的黑翼。
“先剜右眼!”
黑纱侍女颤抖地应道:“是。”
一阵旋风卷起满地樟树的落叶。
漫天灰尘遮掩得树林如地狱一般幽暗。
匕首划出寒冽的冷光!
薰衣的眼睛感到了匕首的凉意。
痛彻心脾的凉意。
两行泪水悄悄滑下她的眼角。
或许,她只有这一次哭的机会了。
一个没有了眼睛的人,如何去流泪呢?
这一刻——
在匕首飞出的这一刻——
惊天的爆炸声轰然而起!
火光咆哮着如猛shòu一般在樟树林中炸开!
迅猛的风!
怒吼的火!
风助火势——
一团团灼烈的巨大火球劈劈啪啪猛烈地向暗夜绝的方向狂卷而去!
火光燃烧了整个树林!
浓烟滚滚!
树林如地狱一般陷入火海之中!
山路上。
一辆木轮椅疾如闪电地飞驰。
没有人能够想象轮椅的速度可以这样快。
汗血宝马已死。
他要轮椅比十匹汗血马加起来还快!
因为——
他要赶到樟树林!
手掌原本是整洁修长的。
此刻,却血ròu模糊!
指甲在铁轮的翻滚间撕裂劈开!
掌心的ròu也已磨烂!
鲜血滴下,染满飞转的车轮!
轮椅后两行班驳的血迹……
所有的人都无法追上他的轮椅。
青色的衣衫被劈面寒冽的风“烈烈”扬起!
丝毫感觉不到双手的巨痛!
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
她在樟树林!
樟树林一片火海!熊熊喷吐的烈焰,翻腾滚滚的浓烟,树叶“劈啪”燃烧,漫天飞扬的灰烬,苍蓝的天空被冲天的火光映得通红!
爆炸是一瞬间发生的!
侍女们惊慌失措,尖叫声、躲闪声、呼痛声象失去了控制,飞滚的火球烧着了她们的头发和衣裳。
突然的坠空感!
仿佛从万丈悬崖骤然跌落!
匕首的破空声!
被吊绑了三天三夜的双臂忽然松垂下来,刺痛和酸麻令薰衣在急剧的下坠中,全身的感觉忽然活了过来!
风,自她的耳边呼啸而过!
她——
落入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
在那个温暖的怀抱中……
薰衣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张被黑纱蒙住的面孔。
可是——
她认得那双黑纱外面的眼睛!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的眼睛会蕴满那样多的感qíng,只有一个人的眼睛会在如此危险的境况下还会对她俏皮地笑,只有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让她的泪水毫无顾忌流下来……
虽然,她是小姐,而她只是一个丫鬟。
烈烈的大火中。
浓烟包围着暗夜绝,飘舞的黑纱被火焰烧得láng狈不堪!
电光火石间!
暗夜绝睚眦yù裂——
原来,烈如歌一直在自己身边!
黑纱侍女就是烈如歌!
而正是她自己,亲手将薰衣送到了烈如歌手中!
烈焰滚滚的樟树林。
浓烟四起。
挺秀坚毅的下巴。
轻笑俏皮的嘴角。
黑白分明的眼眸。
那英姿飒飒的女子可不正是如歌!
“小姐,你快走……”
薰衣虚弱地yù从她的怀中挣脱。
如歌轻轻放下她,将她的右臂绕过自己的脖颈,用力将她搀挽起来,嗔笑道:
“若只是要逃命,就不会来这里。”
三日来备受折磨的身体让薰衣再也说不出话来。
如歌扶住她,足尖一点,向樟树的枝桠飞身而去。
她只有这一个机会!
趁暗夜绝的侍女们出林筹办水粮,混进她们之中,然后趁暗夜绝最无防备的时刻,用雷惊鸿给她的几枚火器阻挡住敌人。
这是唯一的机会!
否则,她不可能是暗夜绝的对手!
樟树林就在前面!
可是,为什么林中火光直冒浓烟滚滚?!
发生了什么?!
满是血迹的手掌握紧轮椅的车轮!
他望着烈火中的樟树林——
怔住——
“咳!”
一口鲜血猛咳出来!
他面色苍白,心痛得如有千万把刀在戳绞!
樟树林就在前面,可是,他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不知道该从哪个方位进去!
因为——
他是一个聋子。
他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林中有打斗吗?如歌在哪里?敌人在哪里?他应该从哪个方位进去!
为什么——
他是一个又聋又瘸的残废?!
他在众人之前赶到了这里。
才发现,原来,他只是一个残废!
眨眼的一瞬间,可以发生多少事qíng?
如歌带着孱弱的薰衣在浓密的樟树中穿梭。
脚尖下是摇晃的枝桠。
树叶沙沙响。
浓烟自下面窜上来。
有的树枝已经开始燃烧,火焰的气味,树叶的气味,树脂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忽然就象是在不真实的梦境中。
如歌向林外奔去!
那里会有玉师兄的人赶来!
只要可以和玉师兄相遇,她就再没有可以害怕的事qíng;只要在玉师兄身边,再多的困难她也不怕。
爹离开后。
她就只有玉师兄了。
所以,当她站在最高的一株樟树上,郁绿的枝叶在她脚下轻轻dàng着时,当她远远地望见了林外轮椅中苍白的玉自寒。
心中的幸福象一朵突然绽放的花。
在那一瞬。
她的眼睛忽然明亮得象夏夜最璀璨的星辰——
“师——兄——”
放声的呼喊是耀眼的星芒,穿透树桠,穿透浓烟,穿透火幕,一层一层,在樟树林中回dàng……
“师————兄————”
她大声呼唤着玉自寒!
在眨眼的那一瞬。
如歌的呼喊声。
林外的玉自寒没有听见。
因为,他本就是个聋子,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他也没有看见如歌。
因为他没有抬头,而如歌在浓烈的烟雾中也只是一个隐约的影子。
但是,他当时做出了一个决定。
不管如歌在哪里,他都要进去找她!
在眨眼的那一瞬。
如歌的声音被暗夜绝听到了!
黑纱骤起,千万条灵蛇般扑向树梢的如歌!
暗夜绝的面纱在疾飞中飘落,露出一张可怕狰狞的脸孔!那张脸孔象是被烈焰吞噬过,恐怖扭曲得小孩子见到了会失声大哭!
这张脸是被烈如歌毁掉的!
她恨得夜夜无法入眠!
暗夜绝如鬼魅一般扑向对着玉自寒呼喊的如歌!
如歌沉浸在初见玉自寒的欢欣中,似乎丝毫没有察觉暗夜绝的偷袭!
在眨眼的那一瞬。
暗夜绝的黑纱离如歌只有半尺的距离!
扼断那个喉咙!
她——要——她——死——!
就在那时……
如歌却轻轻回过头。
对暗夜绝笑了笑。
笑意很轻,还带着些轻蔑。
然后——
火焰般的烈火拳,甩出一个乌黑的事物,打向暗夜绝的胸膛!
世间最霸道刚烈的烈火拳!
江南霹雳门的麒麟火雷!
暗夜绝大惊失色,奋力疾退,麒麟火雷在烈火拳的力道下如影随形!
如歌微微一笑。
她哪里会那样放松警惕,只不过,暗夜绝在qíng绪激动和得意忘形时最容易偷袭得手。那么,她就为暗夜绝演一场戏好了。
“啊————!”
麒麟火雷在暗夜绝胸口前炸开!
橘红猛烈的火焰,皮ròu烧焦的糊味,顿时让樟树林变得象地狱一样可怕……
在眨眼的那一瞬。
玉自寒忽然觉得有些异样。
他抬起头,望向樟树林最高的树梢。
浓烟被风chuī得渐渐散去,枝叶颤悠悠地摇摆着,树梢站着两个女孩子,一个孱弱,一个挺秀。
她穿着一身黑纱,肌肤被映得出奇的白皙,仿佛是透明的;她的牙齿咬着薄唇,轻轻得意地笑着,象是刚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qíng。树顶的风将她鬓旁的发丝chuī乱了,乍看去,就象七八岁时那个淘气爱笑的小女孩……
她没有看到他。
他只看到了她的侧面。
但是,他笑了。
她,在树梢微笑呢,真好。
……
可是——
他为什么依然觉得异样?!这种异样带有那样qiáng烈的不安!
他定睛看去!
如丝缕的烟雾中,一把匕首寒光乍现!
在眨眼的那一瞬。
如歌开心地扭过头去,再次望向许久未见的玉自寒。
这一次,她终于看到了玉自寒的眼睛。
遥远的,她在树梢,他在林外,混合着燃烧气味的樟树林中清冽的空气,淡淡如梦的烟雾……
她望着他。
他望着她。
她站在高高的树梢上,拼命招着手,大声喊着——
“师——兄——!我在这里!”
薰衣被她救了,暗夜绝受到重创,师兄也已经赶来,呵,一切都那样完美。
她轻点脚尖,抱着薰衣象小鸟一样向林外的玉自寒飞去……
……
林间的风将她的发丝chuī拂,她的笑容明亮可爱,翩翩飞舞的黑纱,如梦如幻的淡淡烟雾,她飞在郁绿的樟树林中,就象一个快乐的jīng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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